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0、断弦 ...
-
“可以啊。”主动参与惩罚编排,看来八卦之心不亚于自己,吴霖微主动让贤,“你问,我计时。”
项泽煜双手撑着桌面,姿势极具压迫感。
“曲编剧这次为什么回国?”
“拍戏。”
曲清尔不自觉地后退,衣角攥得更紧。
吴霖微掐着秒表等待第二个问题,问答的两人保持着此刻的姿势,时间仿佛静止。
终于,指针转了大半圈,项泽煜松了松肩膀,后仰靠在沙发,道:“我问完了。”
“没啦?”吴霖微差点喷出来,“这么简单啊?”
项泽煜理所当然地看着她,仿佛在说:不然呢?
“你故意放水是不是?不行,我来问一个。”吴霖微恨铁不成钢,也有些喝高了,口不择言道,“清尔,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话一出口,围观群众都呆住了。
“哦,不是!”吴霖微意识到自己失言,拿起酒瓶,“我自罚三杯!”
“没事。”曲清尔眼里有几分自暴自弃的颓唐,“我的确喜欢男生。”
吴霖微愧疚无比,闷了一口酒,道:“哎,不瞒了,我自爆吧。我也是同性恋,跟清尔认识的契机,就是因为M国某次LGBT大游行。”
这下何复言也惊了,吴霖微为人豁达,个性张扬,但他却从没往那方面想过。
倒是项泽煜表面上神色如常,悠悠道:“曲编剧看上去挺斯文,没想到还会游行。”
“你可别说,他不只参加,还跟我们合作拍过一些平权短片,参加过M国的LGBT电影展。”吴霖微看了看曲清尔,见他默许,便滔滔不绝地往下说,“我那会儿跟我前女友,经常参加这种游行,搜集素材。那一次,半途遇到一亚洲小帅哥,看着人群不动。我对着他喊‘love is love’,他就冲上来,跟我们一起游了好几条街。”
何复言好奇道:“然后你们就开始合作了?”
“游行完,才知道霖微是学导演的,留了联系方式。”沉默已久的曲清尔终于发话,“我当时手里有个剧本,想拍成片。那时候我还没毕业,只是随口说说,没报太大希望。”
“没成想还真实现了。”吴霖微接道。
何复言听明白了,总结道:“是说《木匣里的拙劣诗》?”
“是。”吴霖微回忆起过往有些愤愤,“去年那帮瞎眼资方,找借口换了《夜与晨夕》剧组,我正愁着,正巧清尔年底给我打电话,才又跑回M国跟他搞成了这事儿。”
“去年年底,”何复言对这时间点再熟悉不过,“正好是《夜与晨夕》第一季开播。”
“对,清尔看了,提选角的时候,非要《夜与晨夕》原班人马。”吴霖微对何复言解释道,“你别生气啊,这事之前提过。”
何复言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话题到这儿了,吴霖微顺口问道:“清尔,当时怎么想的,他俩这么合你眼缘?”
“没什么原因。”曲清尔淡淡道,“合适罢了。”
见他又回到这种“不愿多说”的模式,吴霖微也不深究了,主持道:“这把就这样吧,那问题你不想回答的话……”
“我答。”曲清尔微微耷拉着眼皮,似梦非醒的样子,“沈炽那样的。”
“噢——”吴霖微对这答案煞有感悟,正儿八经地说:“果然创作者笔下的人物就是他的理想。”
“的确。”何复言赞同道,偷看了一眼华辛。
华辛自然参与不了这种讨论,只对着何复言清纯一笑。
只有项泽煜,默默饮尽了杯中酒。
吴霖微收回扑克牌,洗好,问曲清尔:“你还来么?这样,抽中你的话,免罚一次。”
“没关系。”曲清尔说着,像打通任督二脉,主动先抽了一张。
“这就对了。”吴霖微很满意,半眯着眼翻开牌面,“哎,又不是我。”
扑克牌被一一亮开。
可怜的项泽煜,再度被上帝眷顾。
“哈哈,看来今天的局是为你而设。”吴霖微幸灾乐祸。
项泽煜自嘲地开玩笑:“我怀疑我被黑幕了。”
“来吧,1分钟快问快答。”
看她兴致勃勃,何复言吐槽道:“吴导,你别又问一样的问题,还有存货么?”
“这你就别担心了。”吴霖微直起身,“准备好没有?”
项泽煜抬抬下巴:“来。”
“刚才讲送球拍那人,是你初恋吗?”
怎么可能,何复言恨不得替他回答。
果然,项泽煜道:“不是。”
“那你初恋是什么时候?”
封闭的包厢里,有谁的心跳咚咚地快了起来。
项泽煜仰头思考了两秒钟,道:“不记得了。”
“这也行?”吴霖微不信,道,“那你初恋名字缩写?总不会也不记得?”
气氛沉默了,吴霖微听到耳旁发出急促的一声气息,接着是起子开酒瓶的刺耳声音。
项泽煜的失神只有片刻,迅速恢复了从容的笑容,道:“吴导,你不如问上一次跟我接吻的人叫什么名字。”
哗啦啦地,金黄的酒液急切地从瓶口冒出,激洒出来。
“这也能问?!”吴霖微兴奋极了,“那你先别说!我们一题一题来,这样刺激。对象是……”
“圈内人,你认识,不是送球拍那个。”项泽煜不给面子,一股脑答完。
吴霖微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她颤巍巍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项泽煜优哉游哉地抿了一口酒,回想了一下,道:“两三个月前吧。”
想过劲爆,没想过这么劲爆。吴霖微、何复言、包括华辛都睁大眼,呆若木鸡地看着项泽煜,只有曲清尔还在专注地倒酒、喝酒,酒液洒了满桌,刚干了的衣角又被浸湿。
现在是10月中旬,向前推两三个月,就是七八月份的样子,那时候项泽煜正在拍戏,哪来这些时间……
何复言陡然反应过来,瞬间蹿火,抬眼瞪过去,见项泽煜正瞧着他们这边,表情是作弄得逞的快意。
“操。”何复言对着项泽煜的肩膀就是一拳,骂道,“你有病吧。”
这一拳打得不轻不重,项泽煜接下了,心态终于平衡,笑道:“我说错了么?”
不知道项泽煜发什么疯要提这件事,何复言气不打一处来,抬起一拳,作势又要打上去:“你再讲?”
“哎——怎么动起手了!”吴霖微拉架的同时还在纠结,“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小项两三个月前怎么了?何复言你干嘛,他接吻对象是你啊?”
项泽煜笑出了声,畅快地干了一杯。
华辛把何复言拉了回来,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从吴霖微的角度看过去,好像还瞒天过海地亲了一下,何复言瞬间熄火。
安慰完这边,唯一的良善老实人华辛主动解释道:“吴导……拍戏。”
“嗯?”吴霖微脑子还没转过弯。
“……《夜与晨夕》第二季,7月杀青的。”
“啊,噢——”吴霖微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指着华辛,“搞了半天,他说的……是你啊?”
何复言气呼呼地踹了一下桌角。
华辛软乎乎地唤了他一声。
曲清尔杯盏停驻,抽了一张纸,擦了擦不知是被酒还是被汗湿透的手心。
“我去,谁会把吻戏也算上啊?你犯规,这题不算。”吴霖微抗议道,“老实交代,上次不是拍戏的接吻是什么时候?”
“吴导,我喝酒行不行。”项泽煜罕见地耍赖道。
“这么难回答?”吴霖微调侃道,“戳中你真爱了?”
曲清尔又新开了一瓶啤酒,项泽煜二话不说,从他手中夺过,对瓶一口气吹完了。
他喝完一瓶曲清尔的,又开了一瓶自己的,全程一言不发,似乎真的不想回答问题。
吴霖微起哄道:“你这么爱喝啊?不行不行,罚你再唱首歌!”
对于酒莫名被人抢走这件事,曲清尔没有做任何评价,他也不看任何人,只是默默新拿了一瓶。
项泽煜重重地搁下酒瓶,接过点歌器。
来到点歌台前的高脚椅坐下,两条大长腿微微弯曲,抵在椅子下面的横杆上,正对沙发,斜对一个酗酒的人。
钢琴和吉他合奏出忧郁的前奏,是一首多年前很有名的流行歌曲。
吴霖微开了氛围灯,一束追光打在高脚椅上修长的身影,他手握话筒,低垂眼眸。
“断了的弦,再怎么连,我的感觉,你已听不见……”
一开口,声线低沉,伴着不太清晰的吐字,竟是有几分原唱的意味。
咕嘟,咕嘟——
杯里的啤酒空了,又满上。
他不敢抬头看,灌着辛辣的液体,越喝越急促,四五个酒瓶东倒西歪地搁在地上。
“我沉默,你的话也不多。我们之间少了什么,不说……问你,确定了再走——”
“断了的弦,再弹一遍。我的世界,你不在里面。我的指尖,已经弹出茧,还是无法留你在我身边……”
副歌再度循环,项泽煜低音炮,这首歌的调子又偏高,到高音的部分,便转换成一种独特的假声,缥缈地吟唱。
他似是比第一遍更投入,闭了眼,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真切,捉摸不透。
吴霖微渐渐放下了啤酒杯,凝神观察起来。
“你的转变,像断掉的弦,再怎么接音都不对,你的改变我能够分辨——”
“啪嚓——”
玻璃杯摔落在地,在溅起的金黄水花里碎得稀烂。
酒水从指缝里滴滴答答地淌了出来,曲清尔一手撑着身前的茶几,一手捂着胸口。
他眉头紧皱,微张着口,像是要说什么,又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听得见肺部闷闷的呜鸣。
音乐结束时,吴霖微听到一声咳嗽,终于注意到了异常。
“……清尔?”
她靠近曲清尔,只听见他又沉闷地咳了两声,瞬时发出急促的呼吸,面无血色,仰着头,捂着脖子和胸口,表情痛苦。
“清尔!?你怎……”
“轰——嗡——”
话音未落,音响中传来刺耳的撞击和电流声,紧接着,一个身影飞奔而过。
项泽煜冲到曲清尔的身前,迅速抓过他随身携带的包,从中熟练地翻找出一个小瓶子。
“张嘴!”他命令道,拿瓶的手微微颤抖。
曲清尔把嘴张大了些,项泽煜捏着小瓶对准他的口腔,按压下去,只听见“嘶嘶”两声,雾状的液体湿润了咽喉。
“开门通风!”项泽煜喝道。
离门最近的何复言立刻将KTV的门大大敞开,华辛来到空调控制器前,打开了室内的通风开关。
曲清尔撑着双臂,大口喘气,项泽煜不断用手抚摸他的后背,是何复言他们从未见过的焦躁与不安。
渐渐的,曲清尔的呼吸平缓下来,表情也终于缓和。
吴霖微捡回了被项泽煜扔在地上的话筒,关掉开关,刺耳的电流声终于停止。
“这……到底是怎么了?”经过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吴霖微酒醒了大半,“清尔是……犯什么病了吗?”
项泽煜的手终于稳定,神色松弛下来,闭了闭眼。
“哮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