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媛朝暮·紊待轮回》SammiWu

15、潇湘

　　嫄紊的头一阵绞痛，但眼皮却沉沉如也，愣是怎么抬，也抬不起来。
　　隐隐约约又睡了一阵，然后是什么声音传到耳旁，但很模糊，委实听不见那人到底在说什么。
　　后来，是京胡的声音，还有似一段京戏的唱词在耳边响起。
　　外面的世界很近，却又看不到。扰得嫄紊心头很是烦躁。
　　再是，终于能听到些什么的时候，好像已经云卷云舒了好几回的时候了。
　　“先生，照这样得等多久才能醒啊？”听声音，是一个丫头在问话。
　　被问的人隔了好久，才说道：“哼，他们要是醒来了，便让他们快些走吧。有银子的把药钱付了，没银子的——便打发走吧。这边到底还不是个可留人的地儿。”
　　说话的声音，慢悠悠的，甚是好听。
　　嫄紊心里思惆着，“他们”指的有几个，綦纾也在这里么？还是同自己走散了？
　　这么想着，眼皮微微颤着。再后来，好像是睁开了。
　　嫄紊动了动脖子，翻了个身。
　　“哟，似是醒了？”那个声音说着，隔着帘子，嫄紊看到一抹纤长的影子朝自己走来，脚步声，几乎听不见。
　　妈的，“这边到底还不是个可留人的地儿”……难道是江湖之地？
　　帘子被那丫头撩起。
　　嫄紊看到那张脸。原来“先生”是个姑娘，怪不得声音那么软。
　　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那人见了，也不拦，待到嫄紊觉得背部一阵疼痛，便只好又悻悻地躺下去。
　　“先生”慢慢踱着步，走到床边，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身板儿看起来倒养的挺好，怎才这时醒？”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zh——我一定会还这份情。”嫄紊拱手道。
　　“哟，合着爷您把眼睛都撞坏了？”姑娘转身对着那丫头道：“青夙，晏南山我何时成一女流之辈了？说得小生我似长得不阴不阳的。”
　　嫄紊这回不借助任何外界之力，蓦地从床上弹起，瞪圆了眼道：“姑娘说，你是男的？”
　　那人眨眨眼道：“小生何尝成巾帼之躯了？”
　　祖宗诶！这、这，他到底吃什么长的？能生成这副模样，那么漂亮……
　　美人似看得出他的心意：“都是些戏子，不长的经看些，便是上了妆，也没人要来看戏啊。”
　　说时，那吊嗓的、胡琴的、练功时的声音一时间隔着门传了进来。
　　一时间，万籁有声。

　　然嫄紊到底还是有老底吃吃的，平时便吃的肥水油滋的，现在养病时，全都用上了。
　　过了不出几日，便能下床微走两步，只背部偶尔有些拉疼，便停下来歇一会。
　　憬墨到看上去好了快得多，不出三天，便走得如风行雨般的。

　　那天，嫄紊突然想起那天晏南山说看大夫的钱，便让憬墨将银票交到账房那儿去，自己坐在屋里笃悠悠地喝着茶。
　　又是那些戏子们练功时发出的各类声响传到嫄紊的耳里头。他突然想道，那晏南山不是说，自己是个戏子么？那边去听听吧。
　　想着，扶着墙一步步循着声音探索着练功的地方。

　　“闻奴的声音落花荫
　　这景色撩人欲醉
　　不觉来到百花亭——”戏台上，那人转身，扇舞，回眸，卧鱼，衔杯……嫄紊看的如痴如醉。
　　眼光撇到嫄紊，便突然不唱下去了，后面的胡琴还在拉着，然这曲儿已经没有灵魂了。
　　晏南山朝着那些拉的打的挥挥手，乐声也没了。全场一片寂静。
　　偌大的舞台，玉环念得不再是那个唐玄宗，望得不再是高裴二人，抬眸看向嫄紊的一瞬，就像是几百年前那一望。
　　“你……怎么来了？”他依旧缓缓地走下戏台子，走向嫄紊。
　　“今儿个要唱的是哪一出啊？晏南山先生。”嫄紊点头。
　　“这，在行家面前卖弄，小生怎么道得出呢？”他巧妙的避过嫄紊的不明之处。
　　“罢罢罢。话说回来，先生你这张脸还真是配唱旦角儿啊。”
　　晏南山细细品味这话中的糖衣炮弹：“小生早就说了，如若您的身子骨好了，便莫要在此地久留了，方圆十里地，就有数家客栈。像您这样的，我这做破庙，委实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啊！您老开小生的玩笑，让小生这张脸往哪儿搁呢？”说着，含笑望着他。嫄紊看那笑容，不似綦纾的那样。
　　他走过嫄紊的身边时，突然顿了下，手抬起，好像要抚上嫄紊的脸，却又轻轻落在他的肩头，两手捻起一缕碎线，又松开，线缓缓飘落在地上。
　　晏南山从他身边走过时，带过一阵似海棠的香气。
　　剩下嫄紊冷冷地望着地上的那缕线，黄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