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纠错日常》AIFU

53、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你这头发养的真好，我娘亲说，要是用棕油或是牛乳养着，也能养出这样的头发，跟缎子一样似的。听说洇城那里的天气干燥，怎么也能有你这么好的头发。”

　　林嬅看着京都里的全福夫人，拿着芙蓉木梳，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楚梨的头发，看着楚梨的侧脸说着。

　　楚梨捻起一只梅花小簪，放在手里。听了林嬅的话，也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背后的梳子所经过的头发顺滑而下。她很少认真观察自己的模样，林嬅说起来的时候才看是观察起来。

　　“是吗？”她将一缕头发拉到身前。

　　全福夫人笑盈盈地看着手中的头发：“是啊，林姑娘说的不错，老身给那么多姑娘都梳过发，还没见过像映阳县主这般的好头发呢。”

　　若岚站在她身边，骄傲地说：“那是，我们小姐的头发自然是好的。”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的神色就暗淡了下来。

　　每到楚梨浣发弄干之后，都会用玫瑰油抹上用布巾抱起来。

　　林嬅说的没错，洇城干燥，到了冬日或是初春时节，干燥到皮肤都会痛痒，也是若渺发现了，才想出了用玫瑰油和玫瑰膏养发养颜的法子，慢慢的也习以为常了。

　　若渺离开之后，若岚就接替了若渺的工作，学着她之前一般做的。她看着楚梨那娇丽的侧脸和那头乌黑的发，就像是在煞白的宣纸上一泻而下泼墨般的毛笔书作。眼里不禁涩涩的，很快她就忍住了。

　　今天是小姐的大喜之日，她不敢落泪的，应该笑。

　　楚梨捏着那缕发，心里有些忐忑。今日是她的及笄了，来了许多的宾客，这标志着楚家正式地把楚梨介绍到众人的面前。她记了好几天的细则，确保及笄礼上的每一步都不会出错。

　　从晨起，她的心便开始跳动不安，一边是为了众人面前的及笄礼，二来，她在今日之后便是个大姑娘了。再也不是在父母兄长保护之下的雏鸟，也要准备飞出巢穴了。

　　那种在一瞬间成长的无措，因为日子不断的临近愈发明显。

　　林嬅感觉到楚梨的沉默，上前拉住她的手：“梨妹妹不怕。我是你的赞者，会一直都在的，你不要紧张，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楚梨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有人来传音说到了吉时。

　　她站起来，一身素服，素白的衣裙，边角绣着银色的星点花。一头长发披散下来，如腾云过山峦之仙气，也有水雾冉冉从水面的蒸腾朦胧。略施粉黛，眉心一点桃红的花钿，像是凤鸟的羽绫，赤红色的耳坠垂着长长的流苏，在白皙的脸上更衬托出一分莹白透亮。

　　身段轻盈，细腰纤软，宽袖曲裾一段掐腰腰带，勾勒起曼妙的婀娜。

　　楚梨合手放在腰间。哪怕穿着素净的衣衫，也不足以掩盖她的姝色，更加多了一分端庄。她从梳妆台上的匣子里取出一枚玉环，小心的放在荷包里。

　　及笄比佩戴荷包和压身玉，玉越珍贵，这福气越大。

　　“表姐快去前厅吧，你是要先入席的。”

　　林嬅点点头，又有些忧心：“我先走一步，你缓缓来，不急的。”

　　“不妨事的，不是还有夫人婆子们吗。”楚梨站在那里送林嬅。

　　正巧江文茵走进来听到两人的对话，用绣帕掩笑，“林小姐安心吧，我这不是来陪梨妹妹了吗。”

　　楚梨见到江文茵，展露笑颜，上前道：“还以为文茵姐姐不来了呢。”

　　江文茵眼色一淡，声音轻轻的：“路上耽误了。梨妹妹及笄，我怎会不来呢。”

　　楚梨点点头。她还以为身边没有认识的姐姐陪同，还有些害怕，现在好了，江文茵来了。两人一同将林嬅送走，又慢悠悠地跟着侍女往前厅走去。

　　“我不怕的。”楚梨在一边等候，对着江文茵说，“文茵姐姐快入席吧，免得宁远侯夫人着急了。”

　　她已经看到前厅坐满了人，要是江文茵不过去，估计会被人担忧。江文茵捏了捏楚梨的手，“不着急，我再陪你一会儿。”

　　两人看着前厅的人来人往。林蔷楚叶枫都在，两个兄长也在招呼人。楚梨看着蒋氏站在楚柏铭身边，一对璧人霎时养眼，又看了看一边的楚杉诚，大大咧咧地拉着一个陌生没见过的男子说笑，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梨妹妹怎么了？”

　　“无事。”楚梨摇摇头，看着楚杉诚又叹了一口气，“就是看我那二哥，都二十三四了还没有娶妻，可把母亲愁死了，还一点也不着急的，跟他那一群同僚在一起说笑，其实他的同僚都是家里孩子都有好几个的。我倒是想多几个侄子侄女的呢。”

　　她絮絮叨叨地数落这楚杉诚，没注意到边上的江文茵神色越发暗淡，面色幽幽，手上的力气脱力般的松了几分。更没有听出她声音中的落寞。

　　“楚，楚小将军中人之姿，骁勇无比，既楚国公之后的又一翘楚，怎么会没有姑娘心悦呢。梨妹妹也别太担心了。”

　　楚梨听了，也是这么认为的，怎么会没有人喜欢她二哥呢。不由的眼神便到了江文茵的身上。江文茵一身青衣，白色的绸带绑住细腰，可盈盈一握。但看上去却不是弱柳扶风，反而像是竹子，看似纤细易折，实际上颇有风骨。

　　肌肤莹然剔透，细腻无瑕，就像是站在池塘里的芙蕖，慢慢绽开中间的那一点粉色的花蕊来。又像是雨中花园里的牡丹，高傲独立，站在那里便是风景。

　　“要是文茵姐姐是我嫂嫂就好了。”楚梨没头没脑地说。

　　江文茵愣住了，无措的看着楚梨，有些紧张，颇像是一只被打中翅膀的大雁，说的话也磕磕绊绊的：“梨，梨妹妹说什么呢。我，我。我与楚，楚小将军，这。这。”

　　楚梨还以为她是害怕被人听去误了名声，连忙补充道：“不是的，我，只不过是喜欢文茵姐姐，想文茵姐姐就做我的姐姐罢了。只可惜文茵姐姐不能做我的姐姐，便想要是做我嫂嫂也是一样的，倒是让文茵姐姐不高兴了。是楚梨的错。”

　　“没有没有我。。。”江文茵不说话了。因为时辰到了。

　　林蔷请了蜀国长公主来为楚梨做正宾，林嬅作为赞者，两人都到场了，楚梨应该进去了。

　　江文茵鼓励地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语重心长地说：“梨妹妹去吧。”

　　“文茵姐姐真是像娘亲一般呢。”

　　到了临了的时候，楚梨反倒不害怕了，还有心思调笑，说完便收敛了笑意走了进去。

　　两边的宾客都盛装出席，中间一条路为楚梨隔开，她一袭白衣缓步进入，不苟言笑，直视前方。每走一步，便开始回忆她的前面十五年。

　　自记事以来她就是家中之宝，人人爱护，将她放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尤其是两位老人，如今一位在扬州，还有一位坐在堂上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走近。他们是最爱她的人。

　　第一步....

　　七岁之前，她时常在林府玩耍，总爱把外祖父的书房弄的一团乱的。她不爱练字，便破坏兄长练字，两个兄长都是外祖父教的，只不过大哥更加好学，二哥多动。她经常故意在大哥习字的时候用笔在他的纸上胡乱画，可大哥只是淡然一笑，还把她胡乱作画的那一块裱起来说是她的作品要好好珍藏。

　　第二步....

　　大哥站在一边，目光深沉地看着自己，手肘里还有一只蒋氏的手，他一手抱着安生望着楚梨笑。就像是幼年看着她胡闹一般。

　　第三步....

　　在洇城的将军府里面有一个小池塘，她总是爱坐在池子边的大石头上，脱了鞋袜，用小脚丫拍打着水面，冰冰凉凉地其间还有小鱼儿慌忙的逃走。二哥总是担心她掉进水里，便会坐在石头边上，吊着一根草望着远处，她一动，他便下意识地去扶，发现是虚惊一场，便无奈地叹息：“你这姑娘生来便是来吓唬哥哥的。”

　　第四步....

　　九岁生辰前一日，二哥匆匆回家，让若岚捂着她的眼睛走了大半个洇城。一睁眼，便看见了二哥献宝似的指着一匹小红马，扬起他高傲的下巴：“妹妹不是想要一匹自己的马吗？梨儿想要什么，哥哥便给你什么。梨儿是咱们家的宝贝。”那匹小红马被取名叫赤焰，后来才知道，那是父亲要送给楚梨的，被二哥截了，想要早一些让她高兴。

　　第五步....

　　十岁那年，边关告急，梁州之内都是大敌当前的胆战心惊，西夷开战，她担忧父兄安危竟然一个人骑着赤焰跑了出来，赶到军营的时候，一身灰头土脸的差点被当成敌军缴获了。父亲用他常年拿兵器的带着厚厚茧子的手指将她脸上的灰尘抹去，沉默地背着手走出营帐。军营之中不能有女子家眷是军令，这是父亲第一次违背了军令。

　　第六步....

　　“梨儿乖，不是爹爹不让你待在这里。父亲的责任有二，一是保卫家园，守护疆土，二是能够为妻女开出一片乐土，把你们安安心心地养在里面，最好是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快快乐乐的。”那一年，楚梨见到了忙忙碌碌走进走出不间断的伤兵，流血的事实告诉她，她是生在院里的雀，看不到院外有人为了一片宁静付出了什么，也明白了父亲肩负着什么。

　　第七步....

　　“你是我的女儿，母亲不希望你犯错，不是因为想要一个毫无瑕疵的珍珠。而是希望这枚珍珠无论去哪儿都不会因为上面的瑕疵被丢弃。所以母亲对你严格，你也不要怕母亲好吗？”

　　第八步....

　　从关外回来之后，她跪在房里，听着院子里惨叫一片。母亲肃然坐在堂上看着她，让她明白，原来她肆意的人生，出来远不可及的士兵在守护，还有那看似卑微不可视的仆人站在她的面前，帮她挨了一次次的罪过。她要扛起的，身为悦梨院主人的责任。

　　第九步....

　　“祖父希望我的梨儿，眼里有叠叠山川，有蔚蓝星辰，有江河大海，也有这芸芸众生的平凡和喧哗。但又不希望梨儿看到太多，祖父就站在这里，能挡多久就多久。”

　　“小姐，你总说想要去外头，可外头是什么样的呢？外头没有梨花海棠，也没有牡丹百合，没有梨膏糖，没有樱桃酥酪。但等小姐长大了，出去了，就带着若渺吧，一定要带着，若渺给小姐吧梨花海棠樱桃酥酪都带上，不会让小姐饿着的。”

　　“梨儿，外祖叫你写字，你的名字，楚梨，知道吗？人要写好自己的名字，正其身，修其名，端其心。那不仅仅是爹娘的期望，还是你在这个世上存在过的痕迹。”

　　......

　　终于，那条路到了尽头，楚梨站在了十五岁的端口，望着面前赋予她生命，守护她安稳，给予她一切的人。她对着堂上人郑重地行了一礼。

　　林嬅入，沃盥净手。蜀国长公主入，沃盥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