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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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酝酿了大半天,结果手一抖,墨一滴,好好一张粗纸就这么被糟践,钟小鱼心里生气。
他一生气,小脸皱得更紧,一鼓一鼓的,像是包子,又像是气鼓鼓的河豚。
梁野还嫌不够,故意凑得更近,抬手又戳了两戳,笑盈盈的吐出两个字道:“包子。”
什么包子不包子的!
钟小鱼听不懂,气鼓鼓地瞥了他一眼,哼哼唧唧的埋怨:“都怪你!”
梁野从善如流,照旧笑眯眯的戳戳:“嗯,怪我怪我。”
说完,又狡黠地一笑:“可也不能全怪我。”
小鱼听了,睁大眼睛,只觉得先生越发难讲道理了,闷声道:“不能全怪你,难道还要怪我吗?”
梁野居然真的点了头,他手上动作一刻不停,又捏又戳,嘴上也跟着狡辩:“那是自然。”
“怪你鼓着脸,皱着眉,看上去就像个包子,我已经有好久没有吃过包子了,所以方才没忍住,想要伸手摸摸,充作安慰罢了。”
包子?
梁野一连提了好几次。
钟小鱼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样东西,绞尽脑汁想了又想,也猜不出它究竟长得什么模样,只能脑补出它和人脸长得很像,越想越觉得吓人,不由捏住梁野的一角衣袖,战战兢兢道:“我可不好吃!”
梁野被他的反应可爱到,当场笑出声来,连声答应道:“不吃不吃。”
两人闹做一团,动静大了起来,钟夫子不得不走过来,拿起手上的戒尺,一人敲一脑袋,板着一张脸,严肃地训斥:“噤声!”
钟小鱼吃痛的捂住脑袋,等夫子背过身,这才敢调皮的做个鬼脸,也不再搭理梁野,拿起搁置的笔,重新写字。
这一回,他并没有思虑太多,只是微微凝神,深吸一口气后,粗纸上很快便落了个字。
刚开始的时候,他写的又慢又涩,写出来的一行字大多七扭八扭,看上去丑丑的,等再写出二三十行,字体对比先前的要好看了不少,不仅写的工整了,而且提笔的速度也顺畅了许多。
拿去给钟夫子看,钟夫子不由眼前一亮,他原本对这个没上过一天私塾的大龄学员不抱什么希望,就连布置功课也只是描红而已,没想到这小双儿学习的心思居然这么重,不仅超额完成了描红,而且还自己练起了写字。
这份向上的心思,可比他那不争气的汉子好多了!
惊喜之下,钟夫子丝毫不吝啬夸赞,不禁好好的表扬了一通,更是将钟小鱼写出的字拿给全班传阅。
“小鱼这才上第一堂课,便已经能脱离描红,写出这般好的字,你们跟着我学了这么久,都没有像他这般用心的。”
“以前课下,偶尔能听到几句你们说小双儿柔柔弱弱不能成事,依我看,哪里是小双儿不能成事,明明就是他们没有走进学堂,没习过字罢了,倘若能得的学堂,就像钟小鱼这样的,可比你们强过不少!”
堂下坐着的汉子们被夫子这样不讲情面的训斥了一番,一个个垂下头,面红耳赤。
钟得宝垂着头听了,心里老大不高兴,他以前仗着林氏偏爱,没少欺负钟小鱼,又嫉恨钟小鱼能力强,比他会交朋友,没少在学堂里拉踩辱骂小双儿。
现在听钟夫子这番话,总觉得他是明里暗里刺自己呢,气的脸色更红,眼睛像刀子似的飞射到钟小鱼坐着的位置。
暗地里握拳,怨恨道:“夫子果然是读书读的脑筋坏了,哪有小双儿到学堂里读书的道理!”
不过,他不敢站起来顶撞夫子,怕被赶出学堂,回去叫林氏生气。
等到散了学,几个和钟得宝混的熟的狐朋狗友凑上来,见到钟得宝,开口话还没说,便先笑做一团,揶揄道:“钟得宝,你先前不是说你家里那个小双儿最听你使唤吗?”
“你叫他向东,他就不敢向西?”
“我记得你先前说过,你家里的钱是一分都不会给他的,怎么他今天跑到咱们学堂里上学来了?难不成先生做了慈善,不收他钱了?”
“倘若交了钱,岂不是拿你上学娶媳妇儿的钱来读书了?你还是不是个汉子了,连这都忍得了?”
话里话外,都是笑他家管不住双儿。
钟得宝原本有十分气,这会儿直接飙升过临界值,嘴里嘟嘟囔囔的骂了几句难听的脏话。
“我可是听说钟小鱼和他阿父分家出去了,那你是管不着他了!”
另一个更是气呼呼的埋怨钟得宝:“只可怜我们,今天全都因为你遭了罪,竟然被一个小双儿压了一头,夫子也真是,一个双儿能做什么学问?”
“就是就是,不就是学了几个字嘛!难不成他能考到县里去?”
钟得宝越听越难受,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主意,他阴恻恻的一笑,一张胖脸越发显得狰狞,吓得身边站着的朋友不由往后撤了两步。
“不就是一个小双儿吗,我要弄他,还不是轻而易举?”
说着,他抬眼瞥向跟自己亲近的朋友,语气阴冷:“我有法子治他,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
余下的三人听了,相互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其中一个心思比较深,眼睛骨碌一转,开口问:“你先说说是什么法子?”
钟得宝贫瘠的脑袋瓜里哪里能想出什么好计策,他只记得自己家放柴火的屋子里有一个老旧的兽夹,据说是从前村里打猎的汉子不要了的。
林氏贪图便宜捡回来,寻思着日后总有能派上用场的时候,又怕钟得宝乱摸乱玩夹了手,几次三番叮嘱过,要他不许乱碰的。
这兽夹在柴火屋里一放就是几年,要不是灵光一现,钟得宝还想不起它来。
“我家里有一个兽夹,以前我看阿爹拿来夹老鼠,那么大一只老鼠啪叽一声就被夹断成了两半,你们说,这玩意儿要是一不小心被钟小鱼踩到,会是什么结果?”
恐怕整只脚都能被夹断。
问主意的汉子顿时不敢说话,毕竟是同一个村子里的双儿呢,讨厌归讨厌,但总不至于下这么狠的手,他讪讪道:“这、这就有点过火了吧?”
旁边的两位伙伴反倒是觉得钟得宝的主意堪称绝妙,“这有什么过火的?就该叫他吃吃苦头,瘸着腿在家里,免得出来招摇撞市乱得罪人!”
“就是啊!哪个小双儿不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就他闲不住,非要跑到学堂里来膈应我们!只是要他吃点苦头,又不是要谋害他的性命,这有什么过火不过火的?”
“我看这个主意不错,就是得做的隐蔽些,别叫人察觉到是咱们。”
一通商议过后,一起盯住心有退意的同伴,见他坚决不愿意加入,只好威胁了一番便放他走了。
钟得宝想的主意简单,做起来很迅速,他悄悄从柴火房里顺出了兽夹,又薅了一把长长的草做掩护。
“这一截路走的人最少,杂草长得又长又乱,拿来放陷阱最合适不过,明天一早咱们就把它放这儿,专等着钟小鱼过来。”
另一个却开始犯愁:“可是这条路这么宽,怎么好确定他能刚好踩到上面去呢?”
钟得宝对钟小鱼旧仇添新仇,满脑子坏水一股脑全涌了上来,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亮闪闪的透明珠子,轻轻巧巧的放到掩藏兽夹的草叶上。
得意的一拍手:“小双儿都喜欢这样晶晶亮的东西,要是让钟小鱼看见,保证忍不住伸手来捡。”
“既然是他用手写出来了好字,那就不如让他夹了手,看夫子还拿什么夸他!”
这么一说,两个伙伴恍然大悟,不约而同夸他聪明,直把钟得宝夸得飘飘然。
等夸完,眼巴巴的盯着透明珠子看个不停:“这珠子看着金贵得很,是从镇上来的吧?你阿爹对你真好,这么好的东西都舍得给你。”
钟得宝更加得意,虚荣心得到了满足的同时,不由更想炫耀,故意摆出不屑的模样,撇嘴说道:“镇上?就是到都城,都难找到这么好的珠子!”
“我阿爹说,这可是从外洋来的!外阳知道吗!坐着船,跨过海来的,值老多钱了!这是我爹特意送给我的生辰礼物,今天也算是拿出来给你们长长眼界!”
果然又得到了更多的吹捧。
他说的话半真半假,这透明珠子确实是林有在清水镇客来酒坊里顺手牵羊摸来的,却并不是什么生辰礼物。
林有摸来这个宝贝,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等躲过还债风波,就到镇上黑市里倒手卖掉,好多换一些银两拿去玩状元筹,和镇上漂亮的双儿、姑娘们喝花酒。
这珠子他拿回来以后,只跟林氏提起过一次,便偷偷摸摸藏了起来。
钟得宝是不小心偷听了谈话,偷看了藏宝的地方,学着他阿爹的样子,偷偷顺出来的,等捉弄了小双儿,还得偷偷放回去的。
因此,他只是拿着珠子试了一试,很快便收了回去,藏进最贴身的口袋里,只等着明天一早,抢在钟小鱼上学之前布置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