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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沙城】阴阳之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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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还是身处险境,但也许因为这里是曾被庇护过的地方,众人难得有些放松。
吃完饭,听了一阵朱万推理八脚怪物的原形解闷,那岜早早便找了个地方躺下来闭目养神,处在这种怨气滔天的环境里,对他的消耗着实不小。
只是,一直辗转到半夜,他还是没有睡着。
那岜刚想起身去外面走走,却猛然感觉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不,那应该不是一个人。
他躺在原地没有动,那东西在韩拾和朱万主仆的身边停留了一阵,又来到他的面前,绕着他转了几圈,似乎很是好奇。
那岜猛然睁开眼,面前果然是空空如也。
他双手结印,原本漆黑的睫毛化为雪色,隐在半空中的那物便在他眼中现了形。只是那东西道行不弱,一见那岜发现了它便马上退开,消散开来。
那岜快速起身冲出房门,但环顾四周,早已经无迹可寻。
韩拾跟着那岜跃出门外,手中纤长的软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冷幽光,似有若无的杀意暗藏在空气中,他目视前方,语声淡淡,说道:“怎么了?”。
那岜道:“刚刚房里跑进去一只鬼,道行不弱,周身有彩光护体,我没看清真容。”
“鬼?可有做些什么?”
那岜摇了摇头,疑惑道:“它就围着我们看,好像很好奇,反正,是一只很特别的鬼”。
“特别?”
“对啊,这鬼少说也已经修炼了两、三百年,而且这里是西方枢纽,灵力充裕,它怕是有机会修成鬼仙,和这里破破烂烂的一众鬼魂可不是一回事。”
“这里还有别的鬼魂?”
“当然了,自从进了古城,不是沙子就是鬼,而且越来越多。”
韩拾脸色凝重,问道:“那这里也有?”。
那岜点点头,回道:“还不少”。
韩拾:“……”
那岜看韩拾脸色不太好,怕他以为是自己故意隐瞒,忙解释道:“这些鬼魂都很弱,你们身上有我给的符箓,绝对不会受它们侵扰,我没说,只是不想让大家惊慌而已”。
韩拾摇了摇头,问道:“你可有办法让我也看到它们?”。
那岜一愣,迷惑道:“看什么?看鬼?我说真的,一点都不好看,而且我保证,它们绝对不会伤害到你们”。
韩拾缓了神色,解释道:“我不是不信你,只是若事态紧急,至少我可以协助你”。
那岜一默,他自小被寄予厚望,成年后更是被推上神坛,别说协助,他从小到大习惯的只有责任和无穷无尽的索求。
他仰起头,看着面前高他半头的韩拾,那人一贯冷冽的神色中透着少有的温和,虽说不像通缉令上那般意气风发,但依稀可见当年的影子。
那岜露出一个微笑,单手结印,从右手食指尖逼出一滴血珠,笑着说道:“这滴血是由我炼化的灵力凝结而成,点在眉心,可以助你暂时沟通阴阳,时效期三天,中途不能反悔。我再重申一遍,这里的鬼真的不好看,你还要坚持?”。
韩拾点了点头。
那岜道:“点完五息,你就可以看到。先闭上眼睛再慢慢睁开,好歹有个缓冲,我保证视觉冲击力会很大。”
韩拾淡淡道:“不用”,似是有些不以为然。
那岜摇了摇头,默默叹一口气,走上前去,轻轻把右手点在韩拾的眉心,然后抬起左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韩拾身体一僵,但没有躲开,那岜的指尖在他眉心一触即收,左手却坚持停留。
那只手手指纤瘦,骨节分明,指腹却异常柔软,温热的掌心遮挡住他整个世界,只有耳畔的一声轻语字字清晰。
“好了,出现了,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再睁眼。”
眼前的手掌慢慢离开,韩拾立刻睁开眼睛。
原本荒芜凋敝的沙漠废墟已经化为人间鬼蜮,成群结队的鬼魂在四周游荡,有些颅骨崩裂,有些四肢不全,有些像是被利刃生生劈开,它们穿着血液凝固的肮脏衣衫,蓬头垢面,拖着裸露的内脏和碎肉断骨,徘徊飘荡,似是还有割舍不下的心愿和眷恋。
而在这满月之下,废墟之中,恶鬼群里,那岜正一脸专注而担忧地望着他,眼眸漆黑,眼睫如雪。
那岜见韩拾怔怔不语,脸色苍白,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紧张地在韩拾面前挥了挥手掌,问道:“没事儿吧?你不会吓傻了吧?”。
韩拾下意识地拽紧那岜的手臂,似是怕他也坠入四周的鬼蜮,缓了一口气才说道:“无事”。
那岜理解地拍了拍韩拾的手背,安慰道:“放心吧,它们就是难看了点,有符箓在,不会伤害到你的”。
韩拾沉默片刻,放开那岜的手臂,问道:“你看到的世界一贯如此?”。
那岜点点头,无所谓地道:“不过这里情况特殊,平时倒也还好”。
“可有办法不看?”
“这个嘛,就算我隔绝视线,灵力也能察觉。”
韩拾沉默了半响,望着那岜泰然自若的脸,似是无法想象一个眼前总是群魔乱舞、鬼影森森的人,为什么可以有如此平静淡然、无忧无虑的脸。
他咽下一口不知名的情绪,淡淡道:“即使只是眼不见,或许也能心不烦吧”。
那岜一愣,笑了起来,自来熟地揽住韩拾的肩膀,说道:“哈哈哈,这句话还真不像是你的风格”。
韩拾没有动,淡淡问道:“我是什么风格?”。
那岜道:“唔——,目的性很强,有点强势,反正不会这么感性。”
韩拾刚要说话,就看到朱万在门口探出一个脑袋,抱怨道:“你们就算是哥俩好,也不用半夜三更躲出去这么久吧”,接着望向韩拾,幽怨道:“石头,你从小到大不是最喜欢带着我的吗?”。
那岜有些尴尬,赶紧撤回自己的手臂,解释道:“刚刚有些变故,所以我们出来探查”。
朱万一听,顾不上装可怜,赶忙跑出来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那岜道:“刚刚有一只鬼进了房间。”
朱万马上脸色惨白,惊恐地翻看自己的身体,抖抖索索地问道:“所以,我们已经死了吗?我的伤口在哪里?”。
那岜:“……”
韩拾懒得多说,抬脚往房间走去,半途中不易察觉地侧了几次身。别人不曾注意,那岜却看得分明,他是在避让面前的鬼魂。
那岜暗笑,心说这小子平时一副无所不能、高岭之花的样子,其实也很怂包嘛。
那岜摇了摇头,也朝房间走去,路过朱万时正听到朱雨在手忙脚乱的安慰,从地上有影子讲到身体有温度,竭力证明他此刻尚在人间,那岜顺手就拧了一把朱万的腰侧。
“嗷!”
一声狼嚎响彻夜空。
朱万捂着侧腰,眼泪汪汪地看着那岜,控诉道:“你干什么!”。
那岜笑眯眯,问道:“疼吗?”。
朱万怒道:“当然了!要不我拧你一把试试?”
那岜点点头,淡定道:“疼就对了,疼就是活着的最好证明”。
朱万被那岜气得语塞,扒拉开朱雨探看的手掌,边冲向韩拾边喊道:“石头,你这朋友太可恶了!”。
韩拾却没有伸张正义的打算,他脚底生风,一瞬间便没了踪影。
次日,众人继续深入古城,那鬼魂确实如那岜所说,越来越多,而且看衣着很多都是托娅古国的士兵。
韩拾与那岜正在探讨众鬼停留阳间的原因,就听朱万在后面用不大不小的音量感叹道:“小雨子,我可能要抱憾终生了,我与石头怕是再难破镜重圆了”。
那岜正要说话,闻言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韩拾黑着一张脸转头瞪向朱万,朱万畏惧地缩了缩脖子,拉着朱雨钻进旁边的屋舍,嚷嚷着要去探查。
那岜挠了挠脖子,清了清嗓子,瞥着韩拾故作正经地问道:“你与朱万?”。
韩拾淡淡道:“不认识。”
那岜不以为然,总觉得这两人有种相爱相杀的CP感,然而不等他发散思维,便听到朱雨以内力发出的喊声。
“韩公子,那公子,有情况!”
那岜与韩拾对视一眼,忙返身回到朱万进去的房屋,二人一路进去没看到朱家主仆,那岜刚有些急,便看到朱雨从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洞口钻了出来,朝着他们招手。
二人跟着朱雨钻进地洞,里面居然很是宽敞,许是因为设置隐秘,常年不见天日,陈设布置都保存完好,可正是因为完好,才更显得此处诡异万分、血腥至极。
这里是一处祭坛。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供奉在高台上的那尊神像。
神像高约八尺,浑身漆黑,身披铠甲,与那岜一行之前见过的涂鸦一样,唯一的躯干上生着两头、四臂、四腿,只是两张脸上的神情却很是不同,一张狰狞邪妄,一张却天真愉悦,合在一起怪诞诡异,看得人浑身发冷。
神像之下是一柄造型奇异的铡刀,沾满了黑红色的血痂,边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六具骸骨,都被从头到脚劈成了两半,那是信徒们祭献给魔神的祭品。
被鲜血浸泡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地面至今血色不减,众人身处其中,宛如站在血浪翻滚的地狱深处。
良久,没有人说话,建于地底的祭坛似乎空气不畅,连呼吸都有些压抑起来。
韩拾轻轻开了口,他的声音一贯平淡,此时却彷佛压抑着火焰,他说道:“无论是否真有魔神,曾经的托娅已经被自己的恶意攻开了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