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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献美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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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郎可愿为我再奏一曲?在下愿奉上百金。”
绿衣女郎轻轻摇头,声音空灵软糯,恰似黄莺啼鸣,道:
“我不是乐伎,我的琵琶只为知音而奏。”
说着就转身抱着琵琶跑开了,司马瑄正要追上去,就听到桓权唤他的声音,司马低声又骂了一句“晦气”。
“殿下怎么到这里来了?倒让我好寻。”
司马瑄整理衣袍,煞有介事道:
“你这片枫林挺不错的。”
“殿下若是喜欢,微臣愿奉送给殿下,别墅只是小事,只是这里却居住着一位女郎,恐有些不便。”
“什么女郎?”
司马瑄眼睛立刻就亮了,紧接着追问。
“殿下不知,此女郎有洛神之貌,文姬之才,班婕妤之德,师旷之技,实乃是当世奇女子,只是因家族变故,不得不寄居于此。”
听了桓权的话,司马瑄越发对那绿衣女子感兴趣,旁敲侧击询问着女子的身世,奈何桓权却始终顾左右而言他。
着实令司马瑄气恼,偏偏碍于面子,又害怕桓权引经据典劝谏,实在烦人,偏偏桓权似乎是完全不曾察觉一般,还在介绍着枫林的过去由来、历史典故。
“桓卿,本王略有些乏了,不如……”
正要说“回去”二字时,司马瑄顺着桓权所指的地方望去,又见着那位绿衣女郎,不由心神一震,将剩余的话都吞了回去。
“殿下刚刚说什么?”
司马瑄摇摇头,目光紧紧盯着绿衣女郎,那女郎正低头调弦,信手随意拨弄琴弦,此刻的她已经摘下帷帽,远远只能瞧见侧脸。
“‘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曹子建诚不欺我。”
“殿下?殿下?”
桓权接连唤了几声,司马瑄才恋恋不舍回过神来,桓权却仿佛浑然不觉,问道:
“殿下在瞧什么?”
“桓卿,告诉我那位女郎是府上哪位女公子?”
桓权脸色一白,声音冷淡,道:
“殿下,此女曾是微臣未婚妻。”
“什么?”
司马瑄愣在原地,如同五雷轰顶,他难得一见倾心,却早已许婚,不由心中伤怀。
正在这时,那位女郎偏过头朝他们这边望了一眼,远远朝两人微微点头,司马瑄顿时神魂颠倒,筋骨都酥软下来。
暗中叹道:
只可惜如此一位绝代佳人,偏生许了桓权这个没趣的,只叹你我有缘无分,我却是个没福的。
“殿下?”
桓权瞧司马瑄那副落寞神情,眼睛直勾勾看着江芷,心中就已经明白了大半,接连唤了失神的司马瑄好几声,司马瑄才回过神来,喃喃道:
“佳人何兮?独我无缘。”
“殿下喜欢此女?”
司马瑄闻言,尽管明知觊觎他人未婚妻是不义之举,却还是抱有期望,颔首道:
“我十数年来,未见如此佳人,今一见倾心,桓卿若能割爱,本王必许桓卿高官厚禄。”
桓权笑道:
“殿下不该想应许微臣什么,而是应该想可以女郎什么,微臣虽与江女郎曾有婚约,如今却是兄妹。
身为兄长,正为小妹婚姻一事而忧心忡忡,殿下若能为臣下解忧,微臣感激不尽。”
司马瑄灰白的脸色立刻恢复了往日神采,目光灼灼,盯着桓权,道:
“桓卿所说,可真?”
“自然。只是不知殿下真心几何?”
真心?若是旁人跟他谈这东西,他必然是要笑掉大牙,但如今司马瑄此刻色欲熏心,满心都是要得到江芷,自然无论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本王可许她十里红妆,一世衣食无忧,富贵荣华。”
桓权摇摇头,道:
“此是身外之物,非真心也。”
“本王可许她恩宠不绝,子以母贵。”
“此为器物之爱,亦非真心也。”
“这……”
司马瑄一时噎住了,他接连许下的承诺都是世间女子所渴求的,可桓权一一都给否了,他一时真不知“真心”到底是什么东西。
“看来殿下尚无真心,微臣倒有一个主意,只是殿下是否……”
“你说。”
还不待桓权说完,司马瑄便抢白,桓权在心底暗骂了一声“色中饿鬼”,面上却还是笑意盈盈,道:
“殿下不妨每三日来听一回琵琶曲,若何时能得这琵琶曲中意,殿下的真心也便知道了。”
“好!”
司马瑄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目光落在不远处弹琵琶的江芷身上。
这个女人,他是一定要的。
瞧着肃王的车驾辘辘激起的烟尘,桓权挺身直立,敛衣背手,若有所思。
其余宾客各自告辞,一时间山中别墅清静下来,南飞的候鸟在残阳中掠过,风吹动野田的麦子,摇曳如同海浪。
“士衡,你当真舍得?”
邓玠提着酒壶自门后闪出,衣襟上都沾湿了酒渍,目光清凉,毫无醉意。
“舍得如何?不舍又如何?”
“进献美人,可不像你桓权会做的事,更何况美人还是你桓权的未婚妻。”
“曾经的。”
桓权更正道,这场宴会的目的就是为将江芷引荐给肃王。
江芷既然决心要入宫,她能做的只能成全。
江芷虽是绝色佳人,然后宫之中,最不缺的就是佳人,桓权需得给肃王留下刻骨铭心的印象,才能尽量保证江芷日后的荣宠。
“好,兄妹!兄妹总成了,那也不是你桓士衡会干的事!你不是一向自诩清傲,如今也做出这等媚上的事来?
江女郎的身份,若是入宫,桓权,于你名声可不好。”
桓权一时缄默,她何尝不知。
进献之人,若真是她桓权的姊妹,倒也罢了,偏偏是与她桓权有过婚约的女人,天下人必定会嗤笑她桓权的。
“士衡,你对那江女郎,到底是怎么想的?若说无情,当初你又何必费心报下她,又为她欠下琅琊王氏人情;若说有情,今日你又将其进献给肃王,你我皆知储君之位花落谁家。
不过,你江桓两族是血海深仇,如此作为倒也情有可原,只是肃王为皇储,日后未必没有继承大统的可能性,届时若江女郎不受宠倒也罢了,若是受宠,你桓氏一族危矣!”
邓玠继续道,却是字字珠玑,直击桓权肺腑,垂下眼帘,桓权悠悠一叹,道:
“若她真有这本事,我倒是为她开心。”
“这样的机缘巧合,想来也不会有,是我杞人忧天了。”
“未来之事,皆有可能。”
桓权悠悠道,邓玠不知为何心底升起一股恶寒,恰巧一阵晚风卷起残枝上的黄叶,卷起地上的扬尘,邓玠头有所思看了桓权一眼,见桓权只瞧着蜿蜒的驰道发呆,摇头叹息一声,喝着酒,不愿去理这个怪人,转身走了。
桓权看着邓玠的背影露出悄然露出一丝笑意,刚刚的落寞悄然而逝,只有阴沉不定的目光闪烁着。
毛舒白日受惊,在生死线上徘徊一圈,早已心胆俱裂,很早就被人搀着回房间歇息了。
桓权挥手让人退下,屋子里只有桓权和毛舒两人,桓权端起仆役送来的肉糜,搅动着,瞧着榻上的女郎,道:
“别装睡了,能从胡骑手中逃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会害怕这个了?”
毛舒睁开眼睛,翻身坐下,盘着腿,伸手朝向桓权,桓权将肉糜递给毛舒,桓权低眉一笑,道:
“今日,命不由己的感受如何?”
毛舒不答,三下五除二就喝完肉糜,起身将空碗重重放在桌案上,正色肃穆对桓权道:
“我曾经不知多少次经历过被人玩弄的日子,早就已经麻木,奴隶、舞姬,在这些贵族眼里连人都不是,和猫狗没什么两样。
桓权,你以为我应该有怎样的感受?恐惧、屈辱、仇恨,的确,这些情绪我都有,可我不觉得有什么。
人总不能和畜生计较,对于伤害人的畜生,是不会去讲道理的,只会想着杀了它。”
“你想反?”
“难道你不想吗?”
毛舒回头,目光直盯着桓权,如同一团火焰,灼烧着所有的不公,目光穿透这身虚伪华丽的衣袍,直达内心深处。
桓权一怔,随即低眉,避开毛舒的目光,并未正面回答毛舒的话,只是道:
“毛舒,你累了。”
“桓权,你心虚了。别看你表面奴颜婢膝,实则是个极度高傲自负的人,你真的看得上司马瑄吗?
于你而言,那不过就是个手中的玩意儿,朝廷之上那些高门显赫、皇室宗亲你真的在乎吗?
你瞧不上他们,但你又不得不演上一出心悦诚服的戏,你想要登上至高之位,取代他,可你暂时又没有这个实力。于是,你只能极度压抑自己,扮演着忠臣良将。
桓权,你不累吗?”
毛舒低笑一声,没有如同往日一般听话,反而一步步刺激着桓权,她饶有趣味地观察着桓权的反应,她讨厌桓权永远是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毛舒迫不及待想撕开桓权伪装,她想看到桓权崩溃的模样,看到她狼狈不堪的模样。
桓权的眉头紧蹙,手中青筋暴起,眼神不着痕迹露出几分杀气,却还是露出笑意,且愈发灿烂,反而正面迎上毛舒的目光,道:
“毛舒,你知道阁楼上的疯女人吗?疯子的话,谁会信?”
最温柔的语气,却说着最无情的话。
毛舒听出桓权的威胁,心中一紧。
桓权是什么样的人,她是清楚的,刀剑杀人尚见血,可桓权杀人却是诛心。
“今日的事,舒女郎受惊了,还是早些歇息的好。”
桓权笑着伸出手来拉毛舒,毛舒却只觉得那笑毛骨悚然,本能后退,却被桓权一把拉着,扔在床上,为她盖上被子。
一切如常,却又透着诡异。
毛舒只怔怔瞧着桓权,桓权却在她耳边道:
“只有想反的心可是远远不够的。
安心,睡吧。”
毛舒看着桓权离去的背影,心中忐忑不安,她不知道桓权想做什么,但她知道这个女人,并不简单。
她想要的东西,是一定要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