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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何为自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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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当真以为自己护得住我吗?桓士衡,你太过自负了!”
江芷冷笑着,她或许看不透朝堂的那些诡谲的算计,但她清楚眼前之人是怎样的。
桓权眼神冷寂,面上的神情依旧,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用着几分戏谑的口吻,道:
“继续说下去。”
“我这半生都是在欺骗谎言中度过的,曾经我以为我拥有着世间全部的美好,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在家从父,结果父亲谋逆,我却浑然不知;出嫁从夫,结果未婚夫屠我满门,我却做了害死家人的棋子。以前都是别人替我做选择,当日父亲为联盟,将我许嫁你,我同意了,后来我家破人亡,你说要为我报仇,我相信了。
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说你可以护着我,可我问你,桓权,你拿什么护我?你不爱我,更不会娶我。既然我早晚都得嫁人,那我便要嫁这天下权势最高的人。桓权,你可以护我一时,却护不了我一辈子,漫漫长路,终究得我自己走下去,现在,我只想能够救回母亲。”
江芷的话落在桓权耳中,她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淡淡一笑:
“入宫这条路很难,皇恩圣宠更是难以捉摸,历来不知有多少红颜老死宫中,你这又是何苦?”
“桓权,你不必劝我,我心意已定,是生是死,总得闯一闯,我早已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桓权沉默良久,她见过禁宫中的白头宫女,更知道许多宫闱秘事,刀枪剑戟,宫里杀人是不见血的。
拒绝的话正要说出口,却对上江芷坚毅的目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桓权心底生出几分豪气来,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长叹一声,到底不愿弗了江芷的意,答应下来。
“既如此,如你所愿,我来安排便是。”
“江芷拜谢士衡公子。”
江芷朝桓权行大礼,桓权却只觉心底些许茫然,只摆手转身,忧心忡忡离开别院。
“士衡的书法如今是越发好了,月前送来的那份手抄《南华经》,本王很是喜欢。”
“殿下过奖了,微臣愧不敢当。”
“士衡,你我多年情分,何必说这些客套话?你的才情我可是知道的,想当年父皇初登大宝,为我选伴读,便选定士衡,只是当年苏钧反对,才未召见。
后来你‘江左双鸾’的声名我也听过一些,你的诗文我也曾看过,确实是名副其实。”
“殿下过誉了,请。”
桓权设宴邀请肃王司马瑄论诗赏菊,地点便定在京郊的别院中,此处位于山腰,有廊桥秋水,白鹤高飞,素来来此处赏景之人不计其数。
流觞曲水,酒盏顺着秋日清亮溪水浮动,落在谁面前就要作诗奏曲。
桓权又邀请了当朝入仕的青年一同入席,这些青年大多出生世家,因着家族荫蔽,做了旁人艳羡不已的“清官”。
这些青年于做官上没什么能力,吃喝玩乐上却有着无穷的点子,嘻嘻哈哈闹作了一团,桓权请肃王司马瑄做这个判官。
酒盏恰巧落在邓玠面前,邓玠不善诗文,起身对肃王拱手一礼,随即一饮而尽,道:
“末将是个武人,不通诗赋,就不在殿下面前献丑了。”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这些人真正通诗赋的人很少,却都爱追随这种风雅,只是平日大家都不会真的计较,就算不是诗赋,就是说个笑话也是无妨的。
但今日在肃王面前,众人都要拘谨许多,不敢像平日那般肆意玩闹,如今见别人倒霉,却又起哄,纷纷道:
“不行,必须再饮!”
肃王也趁着热闹的气氛,笑道:
“诶!不行!邓将军你虽不擅长诗文,不如我们换个玩法,邓将军既为武将,想必箭术十分了得,不如射箭如何?”
“好!”
众人都附和着,桓权心头有些许不安,却还是使眼色,让人取弓箭来,邓玠正要拉弓射箭,肃王又道:
“寻常飞禽走兽太过无趣,邓将军是经历过沙场征伐的,不如我们今天射人,如何?”
邓玠闻言,脸色难看,却还保持着基本的君臣之礼,道:
“殿下,想要如何射?”
肃王那双眼睛四处寻觅,最终看到桓权身后侍立的毛舒,也不待桓权阻拦,就道:
“就她!美人如花,不如就让这位美姬头顶一枚果子,站在百步外,由邓将军射箭,若是中了,我们在座之人皆陪饮一杯,若是不中,邓将军需再饮三大白,如何?”
“不行!”
“不行!”
肃王这个提议一出 ,桓权和邓玠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拒绝,肃王的脸色当即就阴沉下去,桓权与邓玠对视一眼,最终邓玠先道:
“殿下,末将愿再饮三大白,但请殿下收回成命。”
“殿下,人命关天,微臣请殿下三思。”
肃王白了桓权和邓玠两眼,颇为阴阳,似笑非笑道:
“怎么?看来本王的命令是没人听了。”
肃王虽非储君,也是皇帝长子,他日纵不能继承大统,也可为一方诸侯,更何况天下瞬息万变,谁知日后肃王就无登基的可能性呢?
得罪肃王并无好处,邓玠已经有些犹豫了,虽说他背靠大将军,并不畏惧肃王,但若为一个奴婢得罪未来天子,未免太不值。
顾及好友颜面,邓玠不再开口,邓玠一直知道毛舒乃是桓权宠姬,他虽自信自己箭术超群,却也知道若是出了意外,桓权必定会恼他。
“殿下,昔桀因贪杀而亡国、秦因刑酷而族灭。《尚书》有云:‘天亦哀于四方民’,上天也怜悯天下的百姓,因此夏亡而商兴,商亡而周兴。
殿下为陛下所看重,岂不知'王勿以殄戮用乂民',您不能用滥杀来治理百姓,侍女身份虽卑,却也是天子的子民,殿下又怎能置父亲的子民于危险中了?”
桓权的话引经据典,入情入理,原本在一旁看戏贵族青年都沉默了,他们大多出身显贵,却少有能像桓权这般出口成章,用典随性的。
《尚书》是传世的经典,讲述的尧舜周公这些圣君贤王治国理政的道理。
皇室崇尚儒学,桓权用解释经典的方式来劝谏,国家用经典来治理国家,肃王的学识不及桓权,一时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更为讨厌的是,桓权说话时老气横秋的模样,跟教他读书的老夫子一般,古板,爱讲大道理,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饶是肃王再任性,这个时候也不能不慎重考虑,若他继续坚持,难免有胡搅蛮缠之嫌,更何况,肃王并不想与桓权为敌。
世家虐杀奴仆,虽有些残忍,却并不算稀奇,说到底,在世家眼中,奴仆不过是财物,与猫狗无异,杀了也便杀了,旁人也说不了什么。
肃王这要求,若是旁人,也就答应了。
只是今日这人是桓权,肃王被下了面子,很不开心,他本就是天潢贵胄,身边人都阿谀奉承他,自然更觉高人一等。
桓权的话他虽无法反驳,却也不甘心就此放弃,这时桓权道:
“臣虽不才,颇通剑法,不如臣为殿下剑舞助兴。”
肃王虽心下不满,但桓权的提议也不失为一个台阶,肃王也就借坡下驴,道:
“既如此,请桓卿以剑舞。”
桓权令人取剑,朝肃王行礼后,作势起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剑势时如展翅飞鹰,时如入水蛟龙,时而狠厉,时而柔媚。
本是为了缓和气氛而起舞,不想桓权剑舞实在精彩,众人不由被吸引,柔中带刚,刚柔兼济,肃王的目光紧紧落在桓权身上。
“好!”
一舞毕,肃王由衷鼓掌,一扫刚刚被拒绝的阴霾,朗声笑道:
“本王竟不知桓卿还有这样的本事,看来今日不算白来。”
桓权拱手道:
“雕虫小技,不敢夸赞。殿下仁慈,爱重百姓,方是我等之幸,社稷之福。”
明明是自己救下的,偏偏说成是肃王的功劳,这马屁拍得真是够了。
邓玠在心中暗暗吐槽,却还是跟着众人,一起举杯,齐声道:
“是我等之幸,社稷之福。”
以前他不知桓权为何能得大将军喜欢的,如今算是知道了,面不改色拍马屁,还能如此振振有词,也算是一种本事。
饮过一回酒,桓权借口更衣醒酒,将肃王请到小榭处,肃王喝了几口醒酒汤,见四处枫叶正红,实在是难得的好景,而桓权更衣未归,便独自一人饶有兴致,入枫林赏景。
正被眼前无限秋景所吸引,忽然隐隐听到有一阵音乐声,声音清越空灵,循着音乐声去,不知走了多久。
肃王眼前出现一个着绿衣的女郎,正怀抱琵琶,低头拨动着琴弦,嘴里轻声哼唱着曲子。
“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
看着眼前纤细的女子,琵琶声如同春水缓缓注入心间,漫天枫叶,唯有眼前之人一抹青绿,霎时间夺取了所有的颜色,肃王不由被吸引靠近,却又不忍破坏和谐的氛围。
就这样站在女子身后一丈的地方听完一首曲子。
“啪!”“啪!”
肃王忍不住为眼前之人鼓掌,那绿衣女子闻声一惊,抱着琵琶起身,转身的那一刻,道了个万福。
肃王从未见过如此娉婷袅娜的女郎,肃王目光呆滞,尽管女郎戴着帷帽,但他心底已经认定,这必然是难得的佳人。
“女郎是……?”
肃王难得紧张一回,生怕唐突了佳人,忙拱手道:
“在下司马瑄,见过女郎。”
“奴家江芷,拜见公子。”
司马瑄没想到女郎不仅身量婀娜,声音也如此动听,如同黄莺啼鸣,心尖如同被羽毛拂过,正要上前亲近,女郎却后退半步,司马瑄见状立刻停住脚步,道:
“敢问女郎是哪家的女公子?琵琶技艺如此了得,可谓夺鬼神之功。”
“公子谬赞了,奴家不敢当。”
肃王听这说话的语气,不知怎么想起桓权谦卑模样,不由暗骂了一声“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