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翅》难乡子

117、哄

　　酒喝得有点多，身上又痛，沈炎睡不着。想起万俟天擎适才神情，心里惊疑不定。万俟天擎认不出来他，一门心思只牵挂慕轻霖，他恼他蠢。可万俟天擎今天竟然对自己那副痴呆呆神情，沈炎对他何等了解，一看就知道那家伙竟似乎对“沈炎”有一点动心，他又恼起来！你怎么对得起惨死的慕轻霖！
　　不见思念，见了烦恼。左右无论万俟天擎怎样，沈炎都不高兴。他下了决心，再不能和万俟天擎呆在一起，等龙八到西寨汇合了，就回无双城去。
　　龙八没到，敖雷和万俟天凌却先回来了。第二天吃过早饭，敖寒本来是安排沈炎他们参观马场、挑选马匹的，可沈炎受了伤，于是敖寒就提议请沈炎多休息几天再去。
　　就听到周到在外面大喊一声：“大公子你回来了！”然后西寨所有人都跑出去迎接敖雷和万俟天凌。万俟天擎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陪沈炎坐着，想是怕沈炎一个人尴尬。沈炎愈发恼，除了对慕轻霖，何时见过他对别人这么上心？更坚定了要走的决心。
　　外面闹哄哄好一阵才停下来，敖晋携敖雷和万俟天凌大踏步走进来。沈炎见了敖雷和万俟天凌，要走的决心动摇了一下。上次王府匆匆一面，不及细看，这时看敖雷和万俟天凌，风采更胜往昔，两人都增添了一些青年人的坚毅和成熟，看着愈发养眼。他嘴边不觉就带出一丝笑来。
　　敖雷大踏步走来，握住他手道：“这位便是无双公子么？果然风采无双！你替天凌抓住了尤氏，敖雷无以为报，这次一定要多住几天。”
　　沈炎笑着谦虚几句，敖寒道：“大哥，沈公子还火烧了曜日，这下咱们的仇终于彻底报了！”
　　敖雷道：“那沈公子更要好好住几天了，我做东，公子喜欢什么尽管说。”
　　沈炎笑道：“我这次主要是来买马的，敖大公子不必客气。”
　　“沈公子想要多少匹？”
　　“两千。”
　　敖雷点头，“放心，一定给你最好的马。”跟敖晋低语几句，敖晋愣了一下点头答应。敖雷笑道：“沈公子，你尽管挑，无论什么品种的马，西寨都按五折给你。”
　　沈大和沈九对视一眼，沈九买了酒和点心派人送回无双城以后，昨夜连夜赶到西寨。两千匹马五折，省的不是一星半点银子，两人一下对敖雷大有好感。
　　午宴西寨给敖雷和万俟天凌接风，敖雷口才极佳，又见多识广，与沈炎十分投机，几番交谈下来就兄弟相称。万俟天擎暗暗郁闷，沈炎自今早开始就对他十分冷淡，他又不惯哄人，因此一天都没找着机会和沈炎说话。如今见他和敖雷谈笑风生，妙语连珠，竟有些落寞。
　　沈炎和敖雷言谈中聊到奇门八卦，敖雷惊讶地发现沈炎于此道造诣极高，敖晋也忍不住加入话题。沈炎道：“我听说敖兄天工坊极善制作机关，无双城也有一些布置，若有机会和兄切磋一下才好。”
　　酒宴正好差不多结束，敖雷突发奇想：“沈兄，我房中有父亲做的一套机关，当时我也花了两天时间不眠不休才解开。我已修复了，你可有兴趣破解？”
　　沈炎兴致勃勃地答应，沈大道：“公子，你的伤？”
　　沈炎道：“无妨，难得有机会与精绝公子切磋，怎能错过？”
　　敖雷江湖号称精绝公子，乃四大世家公子之首，沈炎成名后，近年江湖上常有人将他们相提并论。沈炎心里，也确实是想和敖雷比一比的，若不是肩膀有伤，早向敖雷挑战了。
　　敖雷道：“哦？沈兄带伤？是我莽撞了，不如改日再破机关？”
　　“不，若敖兄不介意，我待会儿就去。”
　　沈大到底拗不过沈炎，替他准备了许多干粮，沈炎道：“以两天为限，若两天后我还没出来，就请敖兄打开机关放我出来罢。”命沈大：“你自和沈八、沈九去挑马，不用等我。”斗志昂扬地进敖雷房间去了，敖雷笑着关上机关。
　　万俟天擎这才有机会和敖雷、万俟天凌详细说了近几天的事。敖雷问：“三弟，你怎么看？”
　　“可以肯定沈炎不是五弟，但五弟必定和他关系密切。待这场战事结束，我要去一趟无双城。”
　　“我陪你去，”敖雷道，“你也听了，沈炎说无双城机关重重。我在好一些。”
　　“我也去，”万俟天凌道，“天擎不是江湖中人，无双城是江湖势力，江湖事江湖了，光你俩去我不放心。”
　　兄弟三人商议定了，万俟天擎问：“大军何时到来？”
　　万俟天凌道：“我收到你消息就去找父王和太子，太子见了皇帝，皇帝命宣武叔叔率十万大军来与你汇合。你的委任状我带来了，皇帝封你做征西大将军，统帅全军。”
　　敖雷道：“你们抓了尤氏，翟爰阴谋已经败露，要提防他们提前发起攻击。三弟，你还是带着皇帝密旨先去西部将军府找一下满蒙于。”
　　“好，”万俟天擎点头，一脸厌恶，“若不是为江山社稷，想到他对五弟做的事我就恨！”
　　敖雷拍拍他，“大丈夫俯仰天地之间，但求无愧于心！三弟，我们都支持你。”

　　沈炎初跟敖雷学奇门之术时就听他讲过房中机关，乃敖晋花费五年时间制成，敖雷又做了些改进，破解难度很大。但沈炎魂力觉醒后，在幽冥界时闲着无事学的各种知识和本领都想起来了，结合敖雷所教，奇门八卦之技远胜昔日。无双城整个设计都出自他手，所有宏大精巧的机关都是他亲手画的图，因此他并不觉得敖雷房中机关有多难。但敖家绝学绝非浪得虚名，沈炎拆解机关时遇到不少精妙设计，他好学习惯发作，看到精妙处就停下来研究一番，直弄得废寝忘食，不知时光流逝，沈大精心给他准备的食物他一口没吃。等他全部解开机关打开门出来时，第一句话就是：“我饿死了，有吃的没？”
　　沈七飞速跑去给他炒菜，敖雷笑眯眯地在门口等着，沈炎不多不少花了两天时间出来，敖雷还以为他解不开，差一点就去打开机关了。
　　等沈七饭菜的功夫，沈炎抓着敖雷，把自己的心得跟他讲了，指出哪里做得好，哪里还可以再改进。敖家所有学机关设计的子弟都聚集过来仔细听他们研讨，俱对沈炎和敖雷膜拜得五体投地，连敖晋也在一旁侧耳听。
　　沈七炒好了菜送到沈炎房间，沈炎吃了两碗饭才饱，沈大知道他习惯，收拾好了碗筷就送了热水给他沐浴。沈炎是真的困，洗过澡倒头就睡，正睡得香甜时，有人揪他耳朵，他就知道龙八到了。
　　睁开眼睛，龙八果然坐在床头笑嘻嘻地看他。沈大立在一旁嘟着嘴：“八姐，大公子两天没睡，你就让他睡嘛！”
　　龙八说：“沈炎你都睡了一天了，快起来吃午饭。沈七今天做了烤全羊，西寨山羊可是一绝！我怕你吃不到才叫你的。”
　　沈炎笑了，“我知道八姐心疼我。”起身下床，沈大过来伺候他更衣洗漱，龙八在一旁眉飞色舞地讲自己三次打跑劫囚者的经历。
　　“八姐你什么时候到的？”
　　“早上刚到。啊，听说你破解了敖雷的机关，沈炎，干得好！”龙八猛一拍沈炎肩膀，沈炎疼的一呲牙。沈大心疼了，“八姐你轻点，公子有伤。”
　　“谁能伤你？”龙八诧异地问。
　　沈炎笑一下，沈大气狠狠地说：“都是万俟天擎那混蛋学艺不精，公子都停手了，他却收不住把公子打成这样。”说着就眼泪汪汪起来。
　　龙八摇摇头，“真是一物降一物，沈炎，我看那万俟天擎就是你今世克星，若不是你舍不得下手，凭他伤得了你？”
　　万俟天擎在沈炎进去拆解机关时去了西部将军府跟满蒙于讨论军情，昨天下午赶回来本想看望沈炎的，谁知沈炎补觉去了，没见着。今天一早又过来，因沈大见他总没好脸色，他怕吵着沈炎睡觉，远远等着。听见龙八声音，估计沈炎醒了，就走过来，正好听见屋里说话。
　　沈大听了龙八的话不服气，“八姐，公子和那万俟天擎非亲非故，怎会舍不得？若不是公子仁义，他怎伤得了公子分毫？”
　　龙八啧啧两声，“沈大啊沈大，你可知沈炎心里万俟天擎位置？他对谁下手也不会对他下手。”
　　屋里沈大屋外万俟天擎同时一愣，沈炎道：“八姐！”
　　龙八自知失言，“我去看看烤全羊好了没。”一溜烟去了。
　　万俟天擎站在角落想了一下，掉头离开。
　　西寨机关重重，关押尤氏、遏云等三人正好。中午敖晋大摆宴席，给龙八、臧宝宝、梅玉和慕白露接风。龙八本来想挑衅敖雷的，但烤全羊太好吃，她暂时顾不得。
　　宴席间大家谈起无双城买马的事，这三天沈八沈九已经挑了七八百匹好马，龙八听他们说起马场风光，很感兴趣，沈炎便让她下午也跟着去玩儿。
　　敖雷早听万俟天擎说龙八就是那夜闯进王府之人，今日一见更加确定，却想不起来自己何时得罪过这位姑奶奶，导致她一看见自己就没好脸色。听龙八说了一会儿话，知道了她的喜好，“多亏龙姑娘不辞辛苦，臧兄和四弟才能顺利把犯人押解回来。西寨除了马场，钓鱼打猎都是极好的，姑娘若有兴趣，我随时可以安排。”
　　龙八想了一下，“那就下午去马场，明天钓鱼打猎罢。”
　　沈炎伤尚未好，所有活动一概不参加，午后众人都去马场，沈大想留下照顾他，被他撵走。难得清净，沈炎取了几个敖雷送给他的机关人摆在桌上研究。
　　万俟天擎静静走来，手里拎着一副棋盘。沈炎斜他一眼，“来干嘛？”
　　“下棋？”
　　沈炎嗤之以鼻，下棋他整个无双城所向无敌，沈林也只能勉强应对几局，记忆里万俟天擎虽然棋艺不错，却也就是和沈林差不多的水平。“我可是国手，没兴趣陪臭棋篓子浪费时间。”
　　万俟天擎并不动气，“不下你怎知我棋艺不行？”
　　沈炎恶趣味起，“下可以，有赌注。”
　　“好！”
　　两人摆好棋盘就厮杀起来，沈炎这才发现，万俟天擎小时候和慕轻霖玩的时候难道一直在放水？这水平明明相当可以啊，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赌注。万俟天擎看他表情，嘴角微翘，“后悔了？要不改一下赌注？”
　　“怕你？下！”沈炎“啪”拍出一颗棋子。

　　马场辽阔壮美，龙八看了一下午各种品相的马，试骑了几匹喜欢的，臧宝宝全程陪同，他精通骑射，龙八与他十分相得。一回西寨，龙八就兴冲冲跑去找沈炎，沈大紧紧跟着。进了沈炎院子两人都吃一惊，龙八先弯腰捧腹“哈哈”大笑起来，越笑声音越大，把半个西寨的人都引来了。
　　沈炎和万俟天擎岿然不动，低头凝神下棋，两人脑门上各贴着三个纸条，沈炎的纸条上分别画着一个小兔子、一只小猪和一只小鸭子，而万俟天擎的纸条上则画着一只小乌龟、一只小狗和一只小猫。
　　沈大目瞪口呆，上去就要扯沈炎脑门上纸条，沈炎挡住她手：“别吵，这一步很重要，下错我就输了。”
　　敖雷、万俟天凌、梅玉、臧宝宝、慕白露和敖雪，凡是和万俟天擎熟悉的人都惊得以为自己见了鬼。梅玉张着嘴指着万俟天擎问敖雷：“大哥，那是三哥？”
　　敖雷若有所思：“有意思。”走近看棋盘上棋子，还没开口，万俟天擎和沈炎同时阻止他：
　　“大哥，我自己下。”
　　“敖兄，不许提示。”
　　敖雷失笑，看看两人赢面差不多，这一局应是和局。
　　轮到万俟天擎出，他想了一下，举手落子，沈炎反应极快地跟了一步，喜笑颜开，指着万俟天擎道：“你输了。”
　　好好的平局万俟天擎竟然失误，梅玉和慕白露大声叹息，敖雷看一眼万俟天擎，臧宝宝也所有所思。无双城则个个夸赞沈炎。
　　沈炎得意洋洋地取过纸笔，几下画出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猪，沾了水，“啪”往万俟天擎脑门上一贴，扯下自己脑门上的纸条，指着他笑道：“你输了！”
　　万俟天擎眼里微有笑意，“明天再下！”
　　“好！”
　　沈大看着万俟天擎脑门上纸条极为解气，龙八灵感突现，跳到敖雷面前叫道：“敖雷，敢不敢跟我猜拳？”
　　敖雷笑道：“怎么猜？”
　　“剪刀、石头、布。输了的人和他们一样脑门上贴纸条。”
　　沈炎、沈大同时叫一声：“八姐，你确定？”
　　龙八诧异道：“当然确定，你们忘了整个无双城猜拳没人赢我？”
　　沈大不敢说话，沈炎试图劝龙八：“八姐，你听我一句，猜拳你赢不了敖兄的。”
　　“不可能，猜字谜他厉害，猜拳你都赢了不我。”信心满满地喊敖雷，“敢不敢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