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水楼台之菀儿》箬鸢

7、第七章

　　新帝登基六月，举国大庆。宫中设宴，宴请各皇亲国戚，朝中重臣庆贺。宴会之日未至，后宫却早已不再平静，各妃嫔早早开始了精心准备，期盼能在宴会上艳压群芳，赢得圣上青睐。

　　宴会设在皇宫御花园后方的雅婷居。正是盛夏时节，亭台楼榭，四周荷塘环绕，清香扑鼻。黄昏时候，这里已是热闹喧嚣。这是新帝登基后的首席筹宴，群臣自是不敢怠慢，早早来到现场，等候着主角的驾临。

　　夕阳褪去，夜色渐浓。雅婷居四周点缀着精雕细琢的灯笼，星星点点，映照着一张张兴奋的脸。叶宜萱领着一班宫女，娉婷而立。她为了今日，特意画了精致的妆面，绾了别致的云髻。一袭朱红纱裙，配上她绝美的脸庞，甚是引人注目。她接受着众人的瞩目，心中自是得意，只是等待的过程不免有些枯燥难熬。她不时向着入口处张望，只见前方一阵喧嚣，原本叽叽喳喳的众人，皆噤声跪拜起来。她心中一喜，知是她翘首以盼的人来了，便赶紧摸摸蝉鬓，迎了上去。

　　一身龙袍的秦越，身旁是雍容华贵的太后于雪溪。秦越从叶宜萱身前经过，如一阵风，俊朗威严。他目不斜视，将叶宜萱满腔的热情敲了个粉碎。她微努起嘴，沮丧的退至一旁。

　　于雪溪一坐定，便开始四处搜寻解菀恬的踪迹。寻了半晌，没发现解菀恬的身影，倒是见到一张张殷殷期盼的脸，或羞赧，或直接，盯着她身旁的秦越。

　　于雪溪心中自是疑惑，不免微皱了眉，“怎的不见菀儿那丫头？”

　　秦越本就有些心不在焉，听于雪溪一问，不免下意识也随了她的眼光在人群中随意扫了一圈，却见秦翊正一脸笑意地走了过来。

　　秦翊走近，躬身行礼。于雪溪心中念着解菀恬，见到秦翊，便一把拉了过来，“翊儿，帮母后办一件事，跑趟锡兰苑。”

　　“锡兰苑？”秦越一挑眉，有些诧异。

　　秦越皱了眉，“今日的宴会，朕不介意缺了她。母后又何必劳烦皇弟。”

　　“皇上，你也知今天是重要的日子，怎可缺了菀儿？”见秦越不为所动，她叹了口气，“皇上不介意，哀家可是介意的。”

　　见于雪溪态度坚决，秦越长出口气，唤了侍从过来，“你去一趟锡兰苑，让菀妃即刻过来。”

　　侍从领了命，便退了下去。于雪溪这才舒了眉，笑眯眯地继续拉着秦翊说起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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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菀恬支着下巴，凝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微微出神。小翠忙里忙外，拿着衫裙让她试穿。她随便挑了一袭浅黄衫裙穿上，刚准备出门，便撞上秦越的侍卫正从院外进来。侍卫躬身行了礼，便道出来此的缘由。

　　解菀恬闻言颇为意外，这场盛宴，依她喜爱安静的性子，本是不愿参加的。但是自打入宫后，她已许久没有见过爹娘，这次听闻父亲也会出席，便想着借此机会见上一面。她本打算迟些再到，见了父亲，便早早离席，却没料到皇上竟会命人来催促她前往。她心中有些忐忑，想起前日长鑫殿内秦越的暧昧之举，脸上便有些发烫。

　　她随着侍卫很快来到雅婷居，才发现到处是人，很是热闹。侍卫直接领了她去正席，一路上羡慕的眼光，嫉妒的眼光，皆投在她的身上。她自是很不习惯，抬了眼，给太后皇上行了礼。于雪溪笑逐颜开，秦越却是面无表情。她陪着于雪溪说了会话，便找了个理由退到人群中。

　　她开始寻找解统的身影，却感觉身后目光灼灼。转了身，只见一袭红衫的叶宜萱正站在不远处，一脸妒恨。她很快认出眼前面容娇美的女子正是前日长鑫殿所见之人，看她的打扮，怕也是和她一样的后宫之人，秦越的妃子。只是，她根本不需用如此充满敌意的眼神看她。她自认渺小而不起眼，没有什么值得她去妒恨的。

　　收了目光，她继续在人群中找寻起来，很快便发现了父亲。而解统，也在同一时间看见了她。她挤了过去，一脸兴奋的扑进解统的怀中。

　　那厢秦越宣布宴席正式开始，各人开始纷纷落座。解菀恬腻在解统身边，陪着父亲坐在一旁。这时间，已有妃嫔开始陆续登场献艺助兴。解菀恬只静静在一旁看着，一边和父亲谈论着近况。

　　一身红艳艳的叶宜萱款款而至，敛身向秦越和于雪溪行了礼，嘴角含着妩媚的笑，“皇上，臣妾前几日听过菀妃的琴声后，甚为惊叹。今日，臣妾想邀请菀妃同奏一曲，既为大家助兴，也可借此与菀妃切磋琴艺。不知……”她转了脸看向解菀恬，一脸和善的笑，“菀妃愿不愿意了却我的一番心愿？”

　　全场的焦点霎时全部转移到角落中的解菀恬。她微愣，叶宜萱的话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并没有打算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去表现些什么，而且……她微蹙了眉，她手上的伤势未愈。若是贸然应允了宜妃的要求，怕是免不了会出丑。

　　她动了动唇，刚想拒了。一旁的于雪溪满脸期盼的接口道，“菀儿啊，哀家也早就听闻你的琴艺出众。一直没有机会见识，今天既然是开心的日子，菀儿不如就为大家弹奏一曲吧？”

　　于雪溪的话一出，她便不好回绝。只得硬着头皮，应允了下来。她在琴桌坐定，眼光瞄到对面。叶宜萱正眼角含笑，一脸挑衅的盯着她。她背脊一冷，不知何故，竟有些进了圈套的感觉。她皱了皱眉，只是现在骑虎难下，怕是不愿也不行了。

　　想罢，她舒出一口气，手指轻拨起一根琴弦，委婉流畅的琴声便飘遍在这花香醉人的夜色中。
　　流水明净，回波圆转，一时间众人皆醉，只有琴音在迎风而荡。

　　秦越一直在注意着她，发丝随风轻扬，低眉间是难掩的恬静。他虽然因为小月而分外反感她，但是不可否认，他喜爱她抚琴时的模样，清爽脱俗。她的琴声有让他忘却一切烦恼的魔力，甚至让他偶尔会产生一丝莫名的悸动，是为她，还是为琴声，他也不知。

　　他知道她的手指有伤，很快也察觉出她舒展的眉尖渐渐蹙紧。他皱起眉，唇角抿出冰冷的线条。只是看她还在硬撑，他脸一冷，不觉就厉声而出，“够了。”

　　他的声音在寂静中分外响亮，众人尚沉醉在美妙的琴声中，被这声厉喝一惊，都怔愣地看向秦越。

　　“这样拙劣的琴技，不听也罢。”他清清嗓子，看向另一边懵住的叶宜萱，“宜妃，你继续。朕现在只想听你一人弹奏。”

　　全场哗然，大家都不知秦越为何将菀妃精湛的琴技说的如此不堪，只能纷纷在心中猜测起来。
　　叶宜萱反应过来，一脸受宠若惊的神情，点点头，便抚起琴来。

　　解菀恬攥了袖口，她抬眼看他，却触上他的眸光。他一脸冷漠和距离，转了眼，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她将手缩回身后，她的手早在之前就已经开始隐隐作痛，再弹奏下去，狼狈收场是免不了的。他的一阵奚落，看似让她难堪，却实则将她拽出那困境之中。他是知道了吗？知道她的伤撑不住一曲，还是只是巧合……也许，他是真的不愿听她抚琴，才会说出此番话来……

　　她抬眼看他，他面无表情。她抿唇浅笑，罢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就让她偷偷做个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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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菀恬并没有待到晚宴结束，便回了锡兰苑。她仰躺在床榻上，想着方才的一幕。想着于雪溪关切的言语，想着父亲担忧的眼神，想着叶宜萱的得意洋洋，想着秦越的话，秦越的表情……

　　她翻了个身，手伸到枕下，摸索了几下，掏出一只翠绿的手镯。迎着烛光，能看见玉镯上雕工精细的纹饰，摸在手中，很是润滑。她握在手心，微微出神。

　　两年前，于月和还是身为太子的秦越从长安返京。他们一同外出时，秦越看中了这款玉镯，便买了送给于月。她当时在场，于月平时就爱逗她。加之知晓她的心思，便非要缠着秦越也送了一只给她。她一直用帕子包好，收在身边。一晃已两年了，那时她年纪尚小，收到心爱人的礼物，自是当作珍宝般收藏。只是那时候的她，哪里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入了宫，做了他的妃子。

　　她伸出食指，沿着玉镯光滑的弧线轻轻滑过。玉镯在她的身边待了两年，她却从未戴过一次，只是小心翼翼的收着。现在不知为何，看着这镯子，竟很有戴上它的冲动。她抿抿唇，看着那通透的玉镯，轻轻套上手腕。

　　她掀开衣袖，看着白皙手腕上的那抹翠绿。忍不住扬起手臂，在眼前晃了晃。她的手腕过于纤细，玉镯松垮垮的套着，在烛光下一闪一闪。

　　她看着出了神，连唇角漾出了浅笑也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