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水楼台之菀儿》箬鸢

6、第六章

　　长鑫殿的上空，皎洁的明月为整个皇宫洒上一层柔和朦胧的光晕。

　　长鑫殿内，秦越紧眉翻着手中的折子。烛台的火苗迎风舞动，他坐于殿前正中的御座上，看的并不专心。殿前，亭亭而立一女子，一袭碧绿绫罗纱裙，盘着精致高贵的发髻，手中端着一盅热气腾腾的羹汤。她不时抬眼偷瞄殿上威严的君王，手腕已有些微微发酸。

　　她是叶宜萱，秦越其中一个妃子。秦越登基后，她是和解菀恬一批入宫的妃嫔。这些妃嫔中，除去解菀恬备受太后偏爱外，剩下的人中，就属她背后靠山最大。她是当朝太妃的亲侄女，家世也是显赫。因自恃有倾城之姿，加之野心勃勃，入宫后，自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引得秦越注意的机会。秦越喜爱晨月郡主，乃是众人皆知之事。秦越初登帝位，对殷于月又是一往情深，一直未曾宠幸过任何一位娘娘。就连太后一直关爱有加的兵部解大人之女解菀恬，也未能引得秦越的半分垂青。太后频频施压，而秦越也深知身为一国之君，为皇室传下血脉，乃是不刻推却的重责，他根本不可能专宠于月一人。于是乎，她，宜妃，便成了第一位被秦越宠幸的妃子。也正是因为这点，在叶宜萱的认知里，她是特别的，比其他妃嫔高出一等的。殊不知，在秦越的眼中，她们都是一样，后宫的摆设而已，谁也不比谁高贵。

　　“皇上，不如先喝了这碗羹汤再看吧。”叶宜萱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她站在这里有些时候了，他却没瞧上她一眼。她兴冲冲的捧着羹汤赶来寝宫，为的就是能让他觉出她的体贴，她的关心。可是，她抬眼看他，他没有半分柔情，只是埋头看着公文。

　　自从上次来过璀萱斋一次，他就没有再踏入过半步。她每日殷殷期盼，等待着圣驾的垂临。可是，他没来，却去了锡兰苑。她怎能不忧心，锡兰苑的菀妃，有太后撑腰，若是她再不加把力，皇上的心怕是要被她勾了去了。

　　“先放着，天色不早，你先回璀萱斋吧。”他瞥她一眼，叹了口气。后宫的妃嫔中，属她最会撒娇痴缠。他近日心情本就烦闷，她却在这里百般纠缠，实则惹人厌烦。

　　“皇上……”她一听秦越要让她离开，心里更是急了，“皇上，臣妾不会烦着皇上，臣妾不会再多嘴……”

　　秦越揉揉太阳穴，这女人太不懂察言观色。他眼一扫，正巧瞥见一角的古琴。他喜爱音律，时常会令琴师来长鑫殿奏琴，因此，殿中常备一架古琴。他看着，突然就怀念起昨日的琴声。他眯起眼，“小路子，菀妃今日说来为朕弹奏一曲，怎的迟迟未来？”

　　一旁的太监闻言，立刻明白了秦越的意思，马上上了前，“娘娘兴许还在路上，奴才这就去催催。”说完，便弯腰退了出去。

　　叶宜萱一听，更是急了。

　　“皇上，臣妾也对琴艺略懂一二，不如由臣妾为皇上弹奏一曲？”

　　秦越手一摆，“不必了。今日朕已经应了菀妃，宜妃你，就下次吧。”

　　叶宜萱委屈的眼泪都快憋出来了，眼见秦越不为所动，只得吸吸鼻子，退到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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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菀恬接到传召，心中也是诧异。见太监行色匆匆，不断催促。也不好多想，便赶紧整理一下仪容，便随着太监去了长鑫殿。

　　她入宫以来，除去偶尔去给太后请安，多数时间不曾踏出过锡兰苑，更别说是这长鑫殿。这是皇上的寝殿，一般人是入不得的。昨日，秦越抛下那让她难堪的话，便离去。她以为，至此之后，怕是再难见他一面。却未曾料到，不过一日，他便令人传她，还是去长鑫殿，令她措手不及，心中自有些七上八下。

　　到了殿前，她抿着唇，立刻就紧张起来。太监通传一声，便领了她进殿去。一进殿门，她就一眼看到秦越，正皱眉拿着折子在看，见她进了来，便一把合上。

　　“来了？”他淡淡地看她一眼。

　　“皇上。”她欠了身行礼，余光却扫到身侧不远处射来的不善眼光。她这才注意到，殿内并非只是秦越一人，还有一位长相绝美，尊容华贵的女子站在殿旁，年纪看似与她一般大。她只淡淡扫过女子一眼，就看出她眼中的敌视与不善。

　　“菀妃，琴已经架好，你还不快过去？”秦越面无表情的朝她使了使眼色。

　　琴？她一脸茫然，循着他的目光，看到一边果然摆着古琴。她皱了皱眉，下意识的缩了缩手。她的手指昨日被琴弦划破，现下并未完全愈合。她犹豫了一下，知道也搪塞不过去，只得坐了过去。

　　同一时间，叶宜萱也在打量着这个让她感到威胁的女人。她就是解菀恬？一袭素色白裙，身形瘦弱，绾着简单的发髻。白净清秀，明眸皓齿，虽说也是一个清丽的美人。但和她叶宜萱的倾城姿色相比，还是逊色不少。这样的女子，凭什么得到太后的恩宠，得到皇上的垂爱？

　　她暗忖间，解菀恬已端坐琴前，抬起手腕，熟稔地挑起一根琴弦，婉转悦耳的音符便随着她手指的拨动流泻而出。她垂着脸，迎面只能隐隐看见她乌黑刘海下微翘起的鼻尖和泛着粉色的薄唇。
　　那悠扬婉转，流畅自如的琴声，如清风拂过，现在的她才是昨日树下抚琴的解菀恬，让人刮目相看的解菀恬。至少，她的琴声，能抚平他的心。

　　他屏息微阖上眼，晚风轻拂，配着她的琴声，乃绝佳享受。他忘了喊停，忘了殿内还有别人，只一遍遍的沉浸其中。

　　直到琴声渐显紊乱，失去那份和谐安宁的韵律，他才皱着眉睁了眼，“怎么了？”

　　解菀恬摇了摇头，她虽在掩饰，轻颦的眉尖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他起身走近，面露不悦。却见她脸颊浮起细细的汗粒，拨动琴弦的手指正细微的轻颤着。他的眉皱的更深，又来了，她永远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好似他是什么猛兽，做了什么欺辱她的事情一般，实在叫人难以忍受。

　　“够了。”他忍无可忍，一手按上她正拨动琴弦的手背。琴声戛然而止，静谧的可怕。

　　她咬着唇，低头不语。

　　秦越深叹一声，沉了脸，刚想发火，眼光却不经意的扫过她正欲缩到身后的手。他眼一闪，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果真见到她的指尖正沁出猩红的血丝，在她白皙的肤色下更显刺眼。

　　“手怎么了？”他眉更紧，是因为手伤了，她才会如此？

　　“昨日不小心……”她蹙眉，指尖的刺痛点点渗进。

　　经她一提醒，他想起昨天在锡兰苑，她仓惶间确实挑断了一根琴弦，想必是那时候伤了手。他盯着那葱白娇嫩的指腹上深深的裂口和淡淡的血迹，怒意油然而生，“既然伤了，方才为何不说？你是哑巴吗？！”

　　她被他疾言厉色的模样吓的怔楞在原地。他为何如此生气？

　　“臣妾，臣妾只是……”她嗫喏着，不知所措。

　　他皱着眉，也不知怎的心中一阵微揪，竟鬼使神差地捉着她的手递到唇边，吮住了那抹猩红。

　　她脑中一片空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突然的举动，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湿热，绯红一下子染上了耳根。

　　这一切，看在叶宜萱眼里，分明就是调情缠绵，她涨红了脸，眼中的妒恨怒火恨不能将解菀恬吞噬。

　　这……这是怎么了？时间静止，她就这么怔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