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杀青 ...
-
陈宇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
他自尊心极强，不愿示弱，哪怕，他已经感染了病毒。
那天从手术台下来，到之后抽血、化验并最终确认感染病毒，陈宇都是一如既然的淡定。他神色如常，像是对待无关自己的身外之事一般，虽然，他跟其他医生嘱咐道，“这件事不要告诉我哥。”
陈宇从小体质就不太好。
那个本就饥荒的年代，人人都吃不饱穿不暖的，再加上他是第二个孩子，母亲父亲又要因为职业关系常年在外行医漂泊，所以陈宇出生以来身体就一直不好。而自从感染病毒，仅仅一周，他就爆瘦下来，同时随之而来的，是日渐延长的抽搐与痉挛。
还能行动，精神如常的时候，陈宇总是会继续治病救人。村子里医生太少了，陈宇于是就会咬牙坚持想多治疗一些病人，虽然他已经不能在为他人手术，可配药，抓药，处理应急事故依旧是手到擒来。可惜，他为人看病的时间，慢慢从一天4个小时，到一天2个小时，再到最后一天只有半小时。
身体每天都会疼的死去活来。
陈宇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被病痛折磨的惨状，于是拒绝一切试图看望或帮助他的人。可是身体真的太疼了，疼的他没有办法控制这份痛苦，疼的他不由自主的要用头撞墙试图减少身体上的疼痛。所以那天陈言来的时候，就看见陈宇一个人缩在房间的角落，头破血流的在那里抽搐。
还是有人，偷偷告诉了陈言，陈宇被感染的事情。
——
咣当一声巨响，陈宇屋子的门被踹开了。
他瑟缩了一下看向门口，居然是陈言。
陈言终于还是知道了这整个村子的情况，也终于明白了陈宇的苦心。他开始震惊，愤怒，无法接受陈宇染上病毒的消息，而后他又陷入自责，心疼。无论是当初他偏执的代替自己，还是执意要给孩子做手术。
陈宇还在抽搐，看见陈言之后，他一直努力想稳住自己抽搐的身体，可那太难了，身体已经到了无法人为控制的地步，他试图后退身子，可他此时坐在冰冷的墙角，身后是墙，他根本无路可退。陈言大步走上前，走到陈宇身前蹲下，把人打横着抱回了床上。
你怎么这么傻。
陈宇昏迷前，听见陈言颤抖的说道。
为了体现抽搐的真实生动，褚宁拍这些片段时，会故意将手脚弯到正常人几乎达不到的位置，于是一天长时间高强度的拍摄下来，褚宁手脚疼的都打不了弯，其实每个关节也都在疼，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疼的撕心裂肺。
从陈言到村子里，陈宇其实一直对他是视而不见的。
昏迷时候不算，只要清醒着，陈宇就一定会躲陈言躲的远远的。陈宇其实也说不上自己此番作为的心里和动机，却只是本能的不想让陈言看见他。陈言现在对他的感情太复杂了，有难过，有懊悔，当然更多的是心疼。陈宇觉得自己当真无法面对这样的陈言，于是干脆就躲着，能跑就跑，跑不了就直接装睡。
那天，陈宇又抽搐起来。他其实自己已经将门反琐，谁知陈言还是开门走了进来。陈宇来不及躲开，只能眼睁睁看着陈言冷着眸进屋，然后他就昏迷了。
清醒之后躺在床上，陈宇看陈言站在他的床边，垂头看着他，“躲够了吗。”
陈宇蔫下来，“我才没有。”
额头上还有大片未干的汗水，陈言看到了，微微叹息之后蹲下－身，手里拿着温热的毛巾帮他擦去汗渍，“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那是传染病，是病毒。”
这么多天，他们从没有好好说过话。陈言其实是有些埋怨陈宇的，这么大的人了，还总是不会保护自己。
听着陈言的抱怨，陈宇笑了起来，他苍白的脸上，居然漾起了好看的粉色，“怕我就不来了。”
“所以你就非要代替我，一定要去救那个孩子，还不带好防护用品。”
“陈言，我其实真的一点也不想让你来，我现在这么丑，让你看到了比我生病还难受。”
“我是你哥！”
陈宇闻言又笑起来，他看着暴躁的陈言，“我是不是很久没有喊过你‘哥’了，你想不想听。”
陈言一愣，陈宇偏过头，没心没肺的大笑了起来。兀自笑了许久，陈宇抹抹眼角笑出的眼泪，“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等我死后，你一定要拿我作实验找出病源。”陈宇看见陈言骤然变苍白的脸，继续道，“我知道这很残忍，你也很舍不得，可是只为保全我的全尸却让我白白去死，你舍得吗。”
陈言垂眸沉默许久，抬头看向陈宇，“这些年，从有你开始，我总是妥协。你的要求，你的心愿，我从来都不会拒绝。可是陈宇，当初被你说服让你来到这里，付出的代价就是你被传染了病毒，所以，你觉得我还会再向你妥协么。”
陈宇勾着嘴角，却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哭还是笑，“我知道你会答应我，因为我提的要求，你都会满足，对不对。”
陈言听闻，眼眶骤红，忽然大口的喘起气来。陈宇看到之后，情绪也莫名的变得激烈起来，“我希望我能死的有意义，希望你能和蒋素好好生活，替我，把我所有没福气得到的那份幸福都抓住，这样我就是死，也能安心。”
陈言听不下去，只扶住陈宇身体让他平息下来，“你别说了，先冷静下来。”
“其实我一点都不讨厌你，一点都不。”陈宇身体开始更加剧烈的起伏起来，他打掉自己身上的手，“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真的不讨厌你，从来不讨厌你。”
“我知道了，你先……小宇！！！”
陈言话来不及说完，陈宇面部血色瞬间全无，倏然昏了过去。
陈宇离开的那一天晚，陈言站在他的床边。
那天之后，陈宇安静的躺在床上，整整八天。
八个日日夜夜，他没有任何的反应与动作，只靠着药物，残存着一丝气息。
陈宇的病毒已经完全扩散，他无法再说一句完整的话，甚至连睁眼这个最简单的动作都是困难的。那天醒来之后，陈宇若有似无的睁着眼，直到晚上，他忽然挣扎起来想要挣脱氧气罩，口与鼻的气息印满了整个氧气罩，可他还在努力试图挣脱。陈言见状蹲下－身子，将他的氧气罩摘了下来，然后他听见陈宇问他，“你，也会救他吗。”
陈言知道，他是在说那个孩子。
眼泪几乎是立刻控制不住了，可陈言没有哭，只是点头，轻声说，“会，但是我还是不希望你救。你的价值远远大于一个已经感染的孩子，你留下，可以救助更多的人。”
陈宇笑了，他满足而又安然的闭上眼睛，可一条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我想回家，哥。”
声音轻柔，像是羽毛飘落大地。他复而睁开眼睛，很努力的看着陈言，喊他，“哥。”
陈言的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点头答应，他说好，我们回家。
陈宇痛苦的动了动手臂，努力伸手想去抓陈言的手。
陈言于是立刻伸手把自己的手放在了陈宇的手里。
一个垂头，一个仰面。
两双手触碰的那一瞬间，他们的主人全都哭了。
一个人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而他血浓于水的至亲，也在同一刻切身的感应到了。
簌簌的眼泪喷涌流出，而后变成大颗大颗的眼珠从眼中滚落，陈言忍不住落泪，可大抵是怕眼泪滴到陈宇身上，于是他立刻捂住眼睛，但手抖的太厉害了，大片的眼泪还是从指缝流了出来。
泪，终于还是落到了陈宇的额头上。
陈宇加重了呼吸，他似乎还想说话，可这是在太费力了。他说不出来，只有嘴角是勾起来的，像是并不遗憾离开。他哼哼了两声，喃喃说了句不要哭。
这三个字声音太小了，小到没有人真切听到他到底说了什么。
可陈言觉得自己还是听懂了。
他抹了抹眼泪，贴在陈宇耳边，低低了说了句什么。
而后陈言笑了起来，闭着眼睛轻笑。
他紧紧握着陈言的手，不多时，便安然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刚刚，陈言说，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
“ok！收工！！”
姚佳一声令下打断了所有人的感情。
褚宁稳住情绪慢慢睁开眼，抬头便望向唐睿。
其实刚才即使一直是闭着眼，褚宁依旧能感觉到唐睿爆发的感情，可当真睁开眼看见唐睿那双通红的眼睛时，褚宁心里还是一窒。
明明知道是拍戏，明明知道都是假的，可看见他通红着眼睛哭过，褚宁心里还是觉得疼。
化妆师很快递上纸巾给唐睿擦眼泪，唐睿和褚宁一直紧握的手才松开。姚佳满意从座位上起来拍手，“好了好了，大家都先冷静一下情绪。今天先回酒店。陈宇杀了，回根据地庆祝庆祝。”
身边忽然涌起了掌声，褚宁回过神，他从床上起来，看见现场的人居然几乎都哭了。
“这样，晚上六点，都回之前咱们去过一次的那个饭馆，镇子上的，大家一起放松放松！”
说完，所有人上车，一起返程。
唐睿和褚宁一趟车，明明应该欢声笑语的车上，所有人却都是沉默的。
终于回了酒店，下车，褚宁轻轻拽了拽唐睿，“唐睿，谢谢……”
话音未落，唐睿抓起褚宁上了楼。随后进屋，一把抱住了褚宁。
褚宁心里颤了颤，抬手，也抱紧了眼前人。
似乎只有当真失去过，而后发现那人还在，才最能觉得庆幸与幸福。
唐睿细细摸着褚宁的发丝，吻他的额头。
“唐睿，谢谢你。”
褚宁坚持着把刚刚没有说完的话讲给唐睿。
从面试，到选中他，再到之后对自己的照顾，还有若有似无的宣传，这让褚宁多年冰冷的心一点一点回暖起来，原来这个冷漠的社会，还是有人愿意关心他的。
自从那次拍完雨戏，唐睿每天都会强迫褚宁泡澡，然后早晨出发前也都会认真的帮褚宁贴好暖宝。甚至有一次编剧找褚宁抱怨，说原本褚宁的一场入水戏硬生生被唐睿威胁着给修改了。
修改的理由，自然不言而喻。
拍戏的这段日子，有粉丝知道了他们的居住的酒店，就会寄很多信给褚宁，褚宁闲下来时会很认真的看。而唐睿总会偷偷拍他然后发微博，说弟弟在认真读信中……这份对于粉丝的尊重自然赢得诸多的好评与喜爱。
诸如此类种事情太多了，褚宁觉得，如果没有唐睿的悉心，他的人气就不会回升的这么快。
可是千言万语，却只能汇聚成一句谢谢。
唐睿没说什么，只说了一句不想让你走。
褚宁笑起来，“我都杀了，再留下来，姚导也不给工钱了。”
“那也别回去了，我给你发钱。”
“神经病。”
褚宁笑着要推开唐睿，可唐睿却拉住他，语气里带着小孩子一般的任性，“褚宁，我们做吧。”
褚宁愣了愣，然后笑着装腔的把自己的手表给唐睿看，“现在四点半，晚上六点就集合，不去了吗？”
“不去了。”
依旧，是与平常稳重不同的样子
褚宁彻底被逗笑，推开他，“疯子。”
而后从行李箱拿了件新衣服去浴室，走到门口，褚宁想起了什么，好看的眼睛对着唐睿眨巴，脸色微红道，“唐睿，要不要一起洗？”
——
聚会还是迟到了。
唐睿和褚宁到饭店时，已经快七点了。
进了门，褚宁开心的坐到了几个关系不错的演员身边，而唐睿坐在姚佳身边。姚佳看着褚宁脖子上那若隐若现的吻痕，在看看唐睿那张意气风发的脸，哼一声，“今儿晚上这聚会，怕是打扰到你俩的二人世界了吧。”
唐睿烦得翻白眼，“你才知道，明天都走了今天非聚什么会，多事。”
姚佳气的要打人，尼玛这顿饭还是我请，受累不讨好啊！
一个晚上，褚宁被灌了不少酒。
今天是为褚宁杀青准备的晚餐，主角自然是褚宁，所以被灌酒，也是肯定的。不少人因为这些天的接触特别喜欢褚宁的性子，于是就愿意和他喝酒，甚至逗他。虽然一些人是因为褚宁和唐睿走的近，而唐睿又和姚佳关系好，为了拍唐睿和姚佳马屁的人才跟褚宁喝酒，褚宁却对所有对他们报以善意，来者必应，给足了面子。
唐睿一脸不参与的事不关己模样，却总是笑看着被灌却依旧淡定的人。姚佳坐在他身边正啃一块难咬的肘子，一看见唐睿脸上的温柔，顿时恶寒的不行，“诶诶，你那个眼神，注意点行吗。”
唐睿收回视线，看着还在与肘子斗争的姚佳，“你能先注意注意你的形象在管别人吗，好歹也是导演。”
“导演可是越外放越好，我们又不是你们，把形象当命。”
“要不程砚要休了你，该。”
程砚是姚佳的男。。兄弟。
“靠！”姚佳听完差点把肘子甩唐睿脸上，“你以后少特么在他面前晃，天天就是你在他眼前，导致他成天把你当要求我的标准！老子有老子的风格！”
唐睿嗤笑，懒得理他。
“一会儿局散了，你回去跟褚宁来个直播，现在不都挺流行直播的么，你俩直播一次，也蹭蹭自己的热度。观众现在也都喜欢褚宁，借此机会宣传宣传没什么不好。“
“老油条。”
“哈哈，这叫精明，我们家砚砚就喜欢我这股子聪明灵气劲儿。”
“砚砚。”唐睿轻嗤，刚才吃的东西差点没又吐出来。
饭吃到10点多，最后因为姚佳明天还要拍戏为由，驱散了众人。
褚宁被灌了不少，好在这人酒量不错，与剧组的人们一一拥抱作别之后，跟着唐睿回了房。
“我去洗澡。”
早知道刚才拍戏回来就不洗了。
褚宁有些泄气，可是又觉得酒后的身体散发着不良气味，只好任命的再去浴室洗一遍。
唐睿正研究手机，听褚宁说话也没抬头，只嘱咐一句，“水温别太高，刚喝完酒容易晕。”
“嗯。”
褚宁穿了着小裤衩，晃晃悠悠的去了浴室。
终于是研究明白了如何直播。
唐睿依照着刚刚吃饭时姚导的亲切指导，首先下好了直播app。
直播前，唐睿先点开自己的微博，发：想直播，会不会有人看呢。
一分钟，瞬间3万的评论：有有有！！！我们要看。
唐睿笑了笑，又在微博上上甩了个链接之后，开始了直播。
手机中忽然出现了自己的脸，在看着左下角冒出来的文字，桃心，唐睿只觉得神奇。
他从没做过直播，刚刚只听姚佳给恶补了一点，却依旧是个门外汉。唐睿先挥挥手跟大家发了个招呼，“你们看得到我吗？听得见我说话吗？”
然后左下角冒出了看得到，看得见的文字回答。
唐睿笑，“电视剧不知道大家都看了没有，好看吗。”
进来直播的人大多都是唐睿的粉丝，当然都看了电视剧，于是像是统一的回复一样，都是说好看的。
“你们喜欢就好。弟弟今天杀青了，为了庆祝他杀青，姚导特意给我们放了几个小时的假，所以今天还是比较清闲的。”
因为电视剧的原因，褚宁重回大众视线，又吸引了很多的粉丝，一听唐睿说弟弟，就开始有人问褚宁在哪里。
“褚宁在洗澡，你们听得到水声吗。”唐睿起身，往卫生间的方向挪了挪，然后看见留言，又回了沙发。都开始闹着说想看褚宁的□□，有的还想给褚宁生猴子。唐老同志不懂什么叫生猴子，只觉得我们褚宁连人都生不出来，怎么给你们生猴子。
有人问他们两个人是不是住一起，唐睿大方点头承认，“对，剧组两个人一间屋子。我和褚宁住。”
哇……奸－情的味道……
唐睿看见这条留言笑了，“弟弟看不上我，那天还说我老。”
“是，我今年32岁，褚宁25岁，差了七岁。”
“对嘛，才7岁，哪里老。可是褚宁说他才2字头，我都3字头了当然老。”
“对，不服！”
唐睿看着屏幕里快速滚动的留言，凡是能看清的都在努力回答。
“我知道现在很多人都喜欢褚宁，不过他明天就要回家了，所以赶紧给大家争取点福利。”
说着，褚宁开了浴室门。
身上穿了个唐睿带来的大浴袍，自己擦着头发就出来了。看唐睿举着手机，褚宁随意的问了一句，“干嘛呢，拍照？”
唐睿伸手招呼他，“来，过来。”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杀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