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角》沐遇

10、感染

　　褚宁还是休息了两天。
　　那天过后第二天一早，姚佳就给褚宁打电话，说让他安心休息，后天再继续拍摄。
　　褚宁于是也不在绷着，干脆彻底随了他们所有人的好意放松下来。不过唐睿看起来就没那么轻松了，他似乎把本应该是褚宁拍戏的时间都补上了，休息的48个小时，褚宁觉得他和唐睿见面的时间都没超过2个小时。
　　第三天，褚宁如期回到片场。
　　接下来他要拍去到传染病村子行医的场景，姚佳为了真实性，把拍摄地点选在了更偏僻荒凉，也更破旧的小村子。唐睿和张颖两大主演暂时留守本村，不需要跟车前去。
　　几个带着拍摄任务的演员和工作人员一大早就准备出发。临行前，唐睿给褚宁身上贴了一串的暖宝宝在他身上。褚宁本就体寒，虽然已经在屋里闷了两天，可唐睿还是没有办法的不去担心他的身体，况且还要去到隔壁村，没有人控制了，唐睿怕褚宁又要拍疯起来。
　　给褚宁又塞了热水、暖手宝、迷你小暖炉和一大堆平常他爱吃的零食，唐睿这才算放了些心，可片刻又想起什么，回屋把自己带来最厚的那件羽绒服给了褚宁。姚佳在一旁看着无语凝噎：哎哎过分了啊，晚上我们又回来了，不至于啊。唐睿不理他，继续对褚宁千叮咛万嘱咐，最多被说姚佳说烦了就剜一眼姚佳，然后继续对着褚宁碎碎念。
　　车终于是出发了，褚宁觉得自己耳朵都被念叨的发麻，姚佳在一旁嘟囔，说没想到认识多年的小睿睿这么爱操心。褚宁心想我也没想到，不仅爱操心，还特别能说，从昨天晚上就开始没玩没了的嘱咐，连口水都不用喝的。
　　一路上，姚佳和褚宁的话题倒是很多。姚佳问褚宁一个从没上过表演课的人为什么这么会演，褚宁笑，说我从小就爱模仿朋友，模仿家人，也爱模仿电视里的叔叔阿姨，体会到他们的情绪，就会学的很像。姚佳说你这点到是和唐睿一样，那时候还没分班分专业，唐睿就展现了非常高的表演天赋。而后两个人又聊起了唐睿，姚佳说他和唐睿其实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直打打闹闹的在各自的领域大展宏图。
　　车开了两个小时忽然停下来，两村距离不远，可这一路苦况不好，车速也就不快。车子停下时，褚宁直觉没到地方，望向窗外，发现他们果然并没有到达目的地，只是在半山腰的位置停了下来。司机在前面有些为难的看着他们，“上面的路太窄了，大家一起下车走上去吧。”
　　于是一行人从车上下来，背着器材拉着行李又开始徒步上山。
　　褚宁休息了两天状态不错，他主动要帮同行的工作人员一起拎行李，那些人开始还不好意思，可褚宁笑的坦诚，说我也不累，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姚佳笑着在一旁劝，说小年轻们都这样，不活动筋骨不舒服，你们就随了他的意吧，于是这才有工作人员敢把行李递给褚宁。
　　折腾到地方已经是中午，山上条件太差，连做饭的地方都没有，一行人不好意思麻烦当地老乡，只吃了顿跟没吃一样的午餐就开始拍摄了。
　　为了让演员们有适应喘息的机会，姚佳于是先拍了可以最快进入状态的褚宁。不过拍摄的场景也蹩脚简单，日常就诊、行医，忙碌着却也充实。
　　下午五点多就早早收工，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姚佳等人在研究之后，决定还是暂时不下山了。上山的这一段路比他们之前想的还要危险而耗费精力，今天如果下山，明天在到中午才能上山，时间也就都耗尽了。
　　山上信号不好，通信设备连接不当，这些城里来的俊男美女倒是无所事事了起来。老乡们一看他们拍完了，都纷纷出来凑热闹，他们有人热情的招待这些人吃饭，有人开心的与这些人聊天，他们其实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一时间，好奇而又充满热情。
　　为了招待剧组的人，村民们特意杀了两条大鱼和一只鸡，又炒了白菜、油菜、土豆。最普通的饭菜，褚宁却吃的特别香。
　　戏一拍就是三天三夜，褚宁在剧中岁不是主角，却依旧不影响姚佳对这段的精益求精。
　　第四天早上，褚宁正在化妆，就听见远处一片骚动。他望过去，一眼就看见了唐睿。
　　开始褚宁以为自己看错了，可眨巴眨巴眼睛在认真看过去，褚宁觉得自己眼珠子当真是能掉下来了。
　　居然真的是唐睿！
　　褚宁于是起身走过去，就见姚佳也跟看见鬼一样看着唐睿，“我靠，你怎么来了？”
　　是啊，褚宁其实也好奇，唐睿怎么来了。
　　而且，他到底怎么来的，没个车载着，没个人跟着，连平常的助理小诺也不在。
　　唐睿大概也累得够呛，他拎了身旁的导演椅坐下，摸了摸头上的汗，看了眼褚宁又看向姚佳，“作为电视剧的投资人，我得过来看看拍摄进程，要不我这心里不踏实。”
　　好一个昭然若揭的冠免堂皇。
　　姚佳翻白眼，心想你少在这跟我装，还因为拍摄进程不踏实，？我看你是因为见不着某人心里不踏实。
　　他摇摇头，无奈的往自己的监控屏方向走。一边走着还一边叹息，”红颜祸水啊红颜祸水。”
　　褚宁也摇摇头，“疯了啊疯了啊，现在老年人的体力都这么强大了。”
　　唐睿恼羞成怒，“靠，赖谁啊。”
　　褚宁装不自知，“赖我啊？”
　　唐睿看了眼不远处已经要憋笑憋死的姚佳，“赖山！”
　　山里没信号。
　　没信号就联系不到你！
　　山：靠，你们这些人，不仅上我，还赖我！

　　唐睿出现的小插曲很快被繁忙的拍摄进度所掩埋。
　　今天上午要拍摄的是陈宇为救孩子，做手术途中被感染病毒的场景。
　　没有台词，是真正考验褚宁演技的片段。

　　——
　　“陈医生！！大家的建议还是不要给孩子做手术，太危险了。”
　　即将与陈宇进入手术室的护士忽然跑到陈宇面前，挡住了正在穿手术服的陈宇。
　　陈宇闻言微顿，抬眼皮淡淡扫了一眼护士，“在上手术台的前五分钟，你和我说这些？”
　　他眸色清冷，说话也没什么温度。
　　“可是，真的太危险了。”
　　陈宇不言，却还是不可避免的看到了远处双手紧握着祈祷的两个沧桑年轻人。
　　他们满怀希望，热切盼望，陈宇无法无视那份感情，更没有办法因为害怕，因为自身安危放弃他们的希望，还有那个稚嫩生命活下去的希望。
　　“陈医生！”护士低低喊了陈宇一声。
　　陈宇回过神，看向那个焦急的护士，“我不强求，也尊重你的想法。如果你不想和我进手术室，那么立刻换人；如果没有一个人愿意和我完成手术，那么五分钟之后，我自己去。”
　　陈宇说完，扭头就走。
　　孩子感染了病毒，同时又是先天心脏病的患者。此时病毒并不是孩子致命原因，但是心脏却是。所以当真不进行手术，孩子就必死无疑。
　　“陈宇，你是医生，是应该治病救人，可是你治病救人的意义应该是要救治更多的人，而不是为了某一个人，冒着风险轻易舍弃自己的生命。”
　　“陈宇，手术风险太大了，你不要冒险了。”
　　“陈宇，即使你手术成功了，可孩子终究是活不长的。”
　　“陈宇，那是病毒。一旦沾染，你会死。”
　　自从决定救助孩子，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劝他不要偏执。
　　其实，其实，道理他真的都懂。
　　其实，他也会担心害怕病毒。
　　可是，作为一名医生，一个为了治病救人而存在的医生，不就是要延长人的生命么。
　　每个人都会死，但不能只因那个人特殊，就因此被人放弃活下去的权利不是么。
　　于是，陈宇此时还是站在了手术室里。

　　不多时，手术门一响。
　　陈宇望过去，只见穿好防护衣护士走进来，严阵以待。
　　陈宇微笑起来，“谢谢。”
　　“你一定要小心。”
　　“好。”
　　陈宇伸手帮护士拉了拉帽子、口罩，又帮她重新巩固了一下医疗站里唯一一支的护目镜，“你也一定注意安全。”

　　孩子很快被打了麻醉，脆弱的孩子，很快就沉睡了过去。
　　陈宇和护士对视一眼点点头，正式开始手术。

　　接刀，开胸，治疗。
　　一切的流程全部都在掌握之中。
　　陈宇其实做过很多场心脏手术，他是非常优秀的外科医生，做这种手术，几乎是手到擒来。

　　三个小时，孩子的情况也基本稳定，各项数据全部显示正常，手术成功了。
　　陈宇和护士微微松了口气，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步的缝合。
　　噗嗤一声，孩子的血管忽然破裂，浓稠的血液猛地溅入陈宇眼中。
　　“啊！！”护士尖叫，情不自禁。
　　“别说话，抢救。”
　　除了眼睛被血溅入的瞬间陈宇本能的偏了头之外，之后，他几乎是连眼睛都没再眨过一下。
　　他神情坦然，只继续给孩子止血，而后伸手，“缝线。”
　　时间停顿两秒却并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陈宇抬头，看见正垂着头满脸泪痕的护士，她像是崩溃一样，呜咽着无声痛哭。
　　“缝线！！”
　　陈宇呵斥出声，护士抖了抖身子像是反应过来，颤抖着手将缝线递给了陈宇。
　　陈宇看着她因为咬唇而变型的口罩，淡淡错过视线，接过缝线缝合血管，然后以完美的结尾完成了这台的手术。

　　“ok，cut！！”
　　居然是一次过。
　　姚佳非常满意，连喊停的声调都比平常高了许多。
　　这边刚刚喊停，褚宁立刻就眯起了被溅入血浆的右眼。他扔了手里的手术刀，随工作人员一起去水池边洗眼睛。剧组这次调制的血太浓了，黏的褚宁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洗完眼睛，褚宁跑去姚佳那看刚才自己的拍摄。
　　还不错，是与想象中一样的悲壮。
　　冷静，却让人心疼的悲壮。
　　刚刚的那声呵斥，其实是临场发挥的。
　　护士是一个新人演员，之前和褚宁对戏的时候，她一面担心自己哭不出来，一面又很害怕自己哭的太过分。拍电视剧就是这样，情感不能不爆发，却也不能爆发的太快，褚宁于是安慰她让她放宽心，能哭多少哭多少，大不了就重拍，那人点点头，说了句好。
　　整场表演她哭的确实不错，不过都没想到，她中途的愣了神。其实剧本中，是她痛哭着把陈宇需要的缝线递到陈宇手中。编剧想表达，他们是医生，即使感染病毒，却还是要大义凛然的面对并毫无迟疑的完成自己的使命。
　　小姑娘此时哭的眼睛都红透了，身旁有注意慌乱的安慰她，不懂她怎么拍摄都结束了，却依旧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谁知小姑娘谁都不理，哭够了，忽然走向褚宁，对他说了句谢谢。
　　“啊？”褚宁被谢的莫名其妙，大家也都不明所以的朝他们看过来。
　　小姑娘抽泣道，“我刚才一直担心自己哭不出来，可是我看见你的样子，好像真的被感染了病毒，那种无谓亦无惧的样子让我觉得好心疼，好不甘心，然后就哭了。”
　　她看着褚宁，“谢谢你刚才在我停顿时候的引导，不是你那一嗓子，我估计这段就白拍了。”
　　褚宁笑起来，“没有啊，是因为你哭的很好，所以我才自然而然的喊你，这其实是你自己的功劳。”
　　小姑娘闻言微愣，终于是破涕而笑。
　　姚佳听完，跟唐睿咬耳朵，“尼玛这是天生的演员啊，情商还这么高，跟了你可惜了。”
　　唐睿于是直接踢了姚佳一脚，“滚一边去。”

　　下午就没有褚宁的戏了，不过晚上他还要拍感染病毒后独自一人的黑暗房间中因抽搐撞墙的片段，于是从下午开始，褚宁就一直在化妆。
　　一直从吃完午饭就开始化，下午五点多，褚宁终于是大功告成。
　　满脸青紫色的蹭伤，头顶还都是血，唐睿几乎是一见着人，瞬间就要心疼的休克了。姚佳看见褚宁，先是震惊，而后喷笑起来，“卧槽哈哈哈哈我们化妆师太牛逼了哈哈哈，大宁你赶紧回屋等着行吗哈哈哈哈吓死人了！”
　　褚宁憋嘴，心说哪里吓人了，然后就开始蹦蹦跳跳的去找最能欣赏他的唐睿先生。
　　可惜今天唐睿其实并不想看见他，甚至还一直在躲他。谁知躲了半天，哪怕是都跑去了厕所，褚宁还是一把逮住了人，“唐睿！！！”
　　身后就是他，唐睿于是只好扭头，然后看见人，又要休克，“你给我走开，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怎么了嘛，快点快点给我拍张照，我要留纪念。”褚宁神采奕奕，一脸兴奋。
　　唐睿无语凝噎，拒绝着不伸手。
　　推拉了许久唐睿依旧不从，褚宁愤愤，按下手机自拍又45度举起手机，站在唐睿身前也能将他纳入镜头的地方，满头鲜血着，开开心心的朝镜头比了个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