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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没心没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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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不管面前的紫色妖怪表情多么挣扎愤恨,被木仓尖挑着下巴的我仍控制不住冷汗直流。
不过,这也许是个不错的动手时机。虽然风险很大。
我不动声色吸足一口气,乘着夜叉还在愣神之际放任身体直直往下倒去,然后边往旁边滚闪边对前边的鬼切下令,“上!”
腰配三把长刀的式神反应很快,在我后倒之时就拔出友切顶了上去,截住了夜叉的追击。乘着空挡,我连忙捂着脖子退开了距离。
木仓戟与太刀你来我往,撞出让人心悸的铿锵声。即使对手是大江山出身的大妖鬼切,夜叉却一直显得游刃有余,甚至那钩子似的目光总是锁定在我的身上。
他在笑我。
有什么好笑的。笑我无缘发难?笑我刀剑相向?
好吧,虽然这个夜叉杀过人被悬赏,一看就是副不好惹的大爷样,甚至腰间还缠着血迹沉重的紫色衣褂,但我对他并没有什么怨恨之心。
我与他没什么恩怨交际,更谈不上什么喜憎。我想要悬赏奖励,悬赏要求击杀他,仅此而已。
其实……那些“可能性”的悬赏奖励之于我也不是必需的。
所以。
不要再看了,不要再露出那种关系熟稔的神态了,不要再一副看小孩子胡闹的纵容之态了。
“嗤,真是没心没肺的小鬼!”
被某个心机恶鬼打湿了袖子以致于无法召唤其他小纸人的我被那眼神盯得心里烦躁,我忍不住瞪了回去,脚下却认怂地又后退了几步。
深井冰啊!
恨不得再把旁边的灌木拉过来挡住,我压下心慌,恼羞成怒地催促着一身满暴(差了点儿)针女却在尽心尽责刮痧的鬼切,“用鬼影闪啊,打被动啊!”
鬼切依言欺身上前,左右开弓疾砍,右侧的空气隐隐扭曲,握着巨刀的鬼手渐显。他蓄足力气从夜叉左侧横劈过去,鬼手也作势从右侧包夹,被压得脚下地裂的紫发妖怪半跪,似乎已经无力回挡。
鬼切开大了。
我满眼期待的睁大眼睛想要看穿烟尘后的情况,反倒被灰尘呛了几口。我也是被小菊娇养惯了,咳了几声连眼睛都觉得难受起来,右眼不禁发酸湿润了起来,左眼倒是没事儿。
“小小姐,刀剑的力量是有极限的。”
鬼切没有收刀,只是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然后尽量往远离我的方向避去。
我还难受着,视野里一半模糊一半清明。这傻小子在说什么呢?
“砍完了吗——”
烟尘散去。只见紫发妖怪除了形容又狼狈了几分根本毫发无损,甚至还轻松地转了转长戟,弓紧的劲瘦腰身似乎压抑着可怕的力量。
“呵哈哈哈哈,现在轮到本大爷的回合了!”
有生之年,我见证了什么叫时代的眼泪,鬼影门和黄泉之海海海海……海的差别。
虽然鬼切被一阵阵巨大水流卷得旋转跳跃不停转,但到底是源氏的利刃,ssr级别的大妖怪,很快他便用友切将巨浪斩成了三段。
嗯,触发的被动,罗城门。
我突然有些怀疑自己就是因为没带伞脸才变得如此之黑。
我:“……鬼切你的被动怎么不用在人身上?”
简直是打人你不行,划水第一名啊!这要是在斗技场上我分分钟就可以向裁判举报你演我好吗!
“那只夜叉戴的是镜姬。”回到我身边的鬼切垂眼答道,看上去还有些憋屈,嘴上却小声补了句,“应该还是满暴的……”
22.
随着熊野之森里那些张牙舞爪的乱枝怪影逐渐远去,背着我的鬼切终于的停了下来。我仰头看去,只见他半张脸处于森林最后的阴影当中,其余的部分则沐浴在银白而泛蓝的月光下。
“他还跟着?”
面上有些疲惫的刀剑式神还皱着眉,仔细感知后摇了摇头,“还跟着。”
没错,封印翻车的我们在没有助力的情况下打不过那只气息可怕的夜叉。没有继续僵持,直接选择走为上策,离开了他的领地熊野之森。
但让我不安的是,鬼切的机动虽高,但遁走的时候那个恶鬼暴虐的妖气在我们距离越来越远时便很快收了起来。一副完全没有要追击的意思。本以为那个夜叉会就此放过,但很快鬼切又感知到了他的气息。虽有收敛,但不依不饶的,始终彰显着存在感。
那只夜叉不远不近的缀着,不出手,也不放弃,奇奇怪怪的,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我拍了拍鬼切肩膀,示意他放我下来。
打湿的袖子在逃跑过程中被风吹的差不多干了,我挑出一张边缘划了一笔绿色的小纸人,召唤出一驾胧车。
胧车是大规模百鬼夜行时才会出现的妖怪,能够进行短距离的空间跳跃。被阴阳师们收服后便常用作远行工具,还是那种灵力充沛的阴阳师头头才能使用的那种奢侈版出行工具,平日里大家最多坐坐牛车。
至于我的胧车,唔,不说灵力,家族对于有些才能的族人还是很慷慨的。
“我来驾车吧,小小姐。”
对于鬼切的主动请缨,我没有拒绝。说起来有些无情,我与式神们虽然个个都算相处融洽甚至亲近,但他们在我心里终究只是小纸人的化身。只要有阴阳师的灵力支持,他们就不会疲倦,更不会轻易死亡。
正如家主所说,式神本来就是阴阳师展现力量的工具。
对胧车下达前往山阳山阴的命令后,我又向鬼切叮嘱了句,在胧车甩掉那只夜叉后就叫醒我。那家伙给我的感觉让我心烦,打又打不过,不如彻底避开。不然……
我掀开帘子前最后看了眼身后的熊野之森。占地颇广的森林像是某种庞大的巨怪,无声盘踞在那儿,巍然不动,似乎连其中的妖怪精魅都慑于它的静谧而不敢生出丝毫异动。
……如果。如果那个家伙继续纠缠的话,就只能处理掉了。
在家主大人的申令下,那些出现在我面前扰乱我心志的妖物从来没有好下场。尽管我没有亲眼见过护卫我的源氏阴阳师是如何处置的,但我梦到过——臂粗的锁链,身首异地的妖怪,祭台,白骨,还有怎么都流不干的血。
那些梦镜碎片太过真实可怖,以致于只是旁观者的我胸腔中都生出一股难忍的痛。我不想……我其实不想跟那个夜叉再生瓜葛的。
23.
大概是有鬼切的时刻督促,胧车行驶得很稳,不时有清凉的风透过竹帘进来遛弯。本只想闭目养神的我被吹得太过舒服竟然睡了过去,甚至赶着时间做了个颇为熟悉的梦。
夏天,源氏的小院。
我还是个小萝卜头。外边的日光毒辣的很,我却穿着身看着就很沉重的和服。
院子里没有唠叨的小菊,没有往来的式神,更别谈梦外也没有的其他族人。我一个人抱着个有我头大的手鞠球往围墙上扔,弹开后又自己捡回来。重复的动作很是无聊,但一个人的游戏也不会有更有趣的了。
我开始还只是个旁观者。但在手鞠球被意外扔到围墙外后,我就成了那个五六岁的“我”,视野一下子矮了不少。
还不等我去烦恼该怎么找回手鞠球——院子大门紧闭一看就落了锁,手鞠球就从围墙外弹了回来,正好落在我怀里。
我抬头望上面看去,是一个一脸恶人相的紫发妖怪。额上长着一对角,看向我就扯起唇邪笑时很明显的露出两颗尖锐的犬齿。衣服也不好好穿,松松垮垮披在身上,也不顾忌自下往上仰视的我会不会长针眼儿。
“瞧你这副可怜相,啧啧,为什么不再召唤几个式神呢?”紫发妖怪跳下来,一手撑着我脑袋,把我头发揉得一团糟。
妖怪不知道自己手劲有多大,挣脱不开的我只能恨恨地瞪着他。
“瞪我也没用,把你锁在这儿的可是你那个兄长。”妖怪也就是夜叉倒也不计较,反而把我托在臂弯里带上了墙头。
我被关在这小院子里,外边布了召雷结界,夜叉力量不够,能自己出入却无法带着我一起出奔。不过带我到围墙上看看外边的景象还是可以的,这是我被允许的最高最远的地方了。
从围墙上往外望,首先是屋檐层层叠叠的源氏宅邸,透过那些交错的缝隙,外边应该是同样的大片朱墙灰瓦。按照夜叉探索后所说,源氏外边是东条大街,依着这条大街京都被划分成了贵人们的左京和穷人们的右京。我这个方向看到应该是与源氏比邻的藤原家。贵族世家的家宅设计的虽然都不尽相同吧,但已经看了上百次的我这次仍然没看出朵花来。
旁边的妖怪还在重复我没回答的问题。
“为什么不多召唤几个式神呢?”
要是平常我肯定直接没勾玉没蓝符没天时气运直接怼上,可梦里的我却一脸怨恨地爆发道,“我才不要伪物!式神都是假的,契约是假的,小纸人是假的……你也是假的!”
紫发妖怪终于闭了嘴。
“我讨厌源赖光,讨厌那些大人,讨厌这个院子!我不想死,不想当什么祭品;我想活,想出去玩,想去找真正的妖怪,跟他们缔结契约!”
“……”
“你要是可怜我,就带我走……求你了……你不是我的式神吗?我命令你啊,带我走!”
我抱着膝盖因为妖怪的无动于衷哭的伤心。这样的沉默并不是首次,而是将我对他的期待一点点消磨殆尽的最后一次。
我的式神还是不能回应我。既然如此,我也不需要了。
“我不要你了,夜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