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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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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才是让邓钦感到舒适与安全的时间,天穹如盖,星繁如昨,安静下来的村落气味是香甜的。在夜间行走,他走得极慢,却也不知不觉到了赤水门的山下,红灯镇。
他想,林清昼应该知道他会来。
红灯镇中有一条河,将镇分为两半,不知近日有什么节庆,河中还有花灯。邓钦站在桥上,俯身去看。
“好看吗?”
邓钦转身,恭敬地喊了一声:“先知。”
林清昼压低声音:“在外面不要这样叫我。”
邓钦虽感疑惑,但仍旧点了点头,应允下来。林清昼微笑,抛给他一个花灯。他接住,用手指点了一下灯芯,原本灰暗的灯霎时从内而外被照亮。邓钦用双手把它捧着,仔细端详,没有半点想放入河中的意思。
林清昼问:“不许个愿吗?”
“这个是通天的法器,能实现愿望?”
“这个是幻想的载体,能驮着人的痴心妄想在河里转圈儿。”林清昼打趣道,“我今天放了十来个。”
“你的痴心妄想这么多?”
林清昼忍俊不禁,连忙点头:“是啊,我想要的太多了。可你来了,那应该都能实现了。”
邓钦把灯放在桥上,问:“我?”
林清昼点头:“我想请你帮忙救一个人。”
邓钦见到金云柯的第一眼,便开口:“我救不了垂死之人。”
“他没有处于垂死边缘。”
邓钦看了一眼金云柯腐烂的腹腔:“你在用什么吊他的命?”
“他体内的东西,你应该很熟悉。”
邓钦将手覆上去,按住他的胸口,随着掌心的用力,金云柯的身体也随之一动,他觉得胸口有重石,压得他喘不过来气。但慢慢地,一股温暖的感觉传遍全身,他想醒过来,却又坠入梦中。
待一些轻伤痊愈,邓钦将手移到他腹部之上,停留片刻,又收回了手。他保持着低头俯身的姿势,对林清昼说:“如果是我来决定他的生死,那他活不过今晚。”
“碎片之事,他本人并不知晓。”
“可现在拿不出来了,拿出来,他的命就没了。”
林清昼承诺:“我会想办法切断他体内碎片与其他碎片的联系。”
邓钦选择相信林清昼,于是又把手按下去,疗伤的金光温柔而浅淡,如傍晚的日光。这不像是疗伤,更像是重塑肉身,转瞬之间便让人回到了受伤之前。
林清昼心中大石落下,向邓钦道谢。
邓钦问:“这是你的儿子吗?”
“我还未婚娶,这是我的徒弟。”林清昼回答之后反应了过来,“我看着很老?”
“那倒没有,看上去也只比我大几岁罢了,就是这个孩子感觉岁数还小。”邓钦拨了一下金云柯的湿发,给他把为了方便上药而敞开的衣裳扣了起来,再拿被子盖上。
“十四了。”林清昼轻答。
“现在他已无大碍,该说正事了。”金云柯走到桌前,把包袱打开,地图自动舒展开来。
林清昼正要指点哪些地方可能已经出现了问题,但邓钦问出的却是:“他是谁?”
他指着的,是光点围聚之中,烟灯台的下方。
林清昼本也不该知道他是谁,至少这世是不知晓的,所以这也造成了诸多的误会,是让剧情极度曲折的要素之一。但林清昼体内的谢启知道,他是这里最清醒的旁观者。
“他是你我的挚友。”林清昼缓声道,“千百年前,亭台楼阁都还未建之时,这片土地处于一片混沌,是没有神明看管的荒芜之地……”
邓钦不由自主地半眯眼,有些困惑:“真的有神明?”
“你觉得你自己是人吗?”
邓钦感觉自己被骂了。
林清昼偷偷笑了笑,重新将目光落在地图之上:“这块陆地被称作芜。六块陆地围绕的云端之海的中央城池中,有五位神明,还有一个神明缺位。由于我们这里恰好无神管辖,于是其他五位神明偶尔会留意一下这里,也注意到了这里缺少自然的领主,一切缺乏条理,四季不明、日夜不分。有神在这里留下星火,还有神将一直处于黑暗之地赐予阳光。渐渐地,日光孕育出代表光明与希望的‘耀’,星火的一部分被人用以照亮夜间,生魂而成‘烟灯’,两股力量争夺这块土地的领主之位,交手数年,‘烟灯’败北,‘耀’登上领主之位,将自己的血织成脉络,与此地相连,立下同生共死的约。”
邓钦了然:“我就是烟灯,或者说我们邓家世代在继承烟灯的力量。”
“对,你跳井那日,不知有没有听到我说的那句:‘光与暗同在,我与天同生’。光就是‘耀’,暗指的是‘烟灯’,而我,是这片陆地形成之时便一同产生的魂,可说是人,也可说是灵,不死不灭亦不会老。当年你们两个交手后,胜负一出便冰释前嫌,我认他这个领主,但却不算他的下属,我们三个算是相互独立的个体。后来,他与一名女子情意相投,许下携手一生的承诺时,那女子却人间蒸发了。”
林清昼还未说完,金云柯便突然腾空跃起,来到他的跟前,手指深深地陷入他的脖子,霎时间林清昼脖颈上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口又鲜血直流,金云柯手指下已有青黑之色。林清昼反射性地想放出袖中短箭,但又意识到了上面萃了毒——连邓钦都解不了的毒,于是只是用手臂一挥,用内力把金云柯推远。
邓钦不像林清昼,打人还留几分力,他一个手刀下去,金云柯直接倒地。
他看到金云柯的眼中全是仇恨,打斗之时嘴里念着的话,分明是:“别再说了。”
‘耀’的碎片不想听到这些,提及便会发狂。
邓钦皱眉,用手上的金鞭把金云柯的手脚捆住,下手果决,力度又狠,金云柯在意识不清中闷哼一声。林清昼有些心疼,快步上前去扶人。
邓钦看了一眼他脖间的黑痕和血,一眼不吭地提起金鞭,把人拎起来,放到床上,并按住林清昼,不让他向前:“先知,仁慈用错了地方,就不是仁慈,是给自己留患。”
“我当然知道,从我救下他的那天起,我就在自己身边埋下了隐患。”
“知道自己错了没有用,要改。”
“我改不了。”
邓钦垂眸,脸上也不见愠怒之色。与喜怒不形于色不同的是,他很直接地说出了心中所想:“先知,我现在无法消除自己心中的失望。我来找你,是因为碎片接连破土,我怀疑自己已无法压制那股力量,更担忧他苏醒之后,血洗城池。这一切,难道你不担忧吗?眼下最重要的事,不是阻止这场已经在酝酿之中的浩劫吗?”
“是,我当然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但我也想要保住我生命中的重要之人。”林清昼亦有些激动,“你以为我为什么也要救你?‘耀’并非十恶不赦的恶魔,为什么他给我机会让我选择他我不肯?因为他要活,你就得死。”
邓钦有些被震住,轻声问:“你我不是同一边的吗?我们本就该联合起来去对抗他,不是吗?”
“不完全是。”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邓钦轻声说,“我们也不算朋友,我只是继承烟灯的力量,又不是烟灯。而地底的那个,就是你的挚友。”
“你和烟灯的关系不止于此。”林清昼感觉十分疲惫,他既不想回答问题,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们俩当下确实是连朋友都算不上。救他,和责任有关,当然也和他们以后会是恋人有关。
我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啊,不是吗?
不是,眼下所发生的一切,都已经或多或少地偏离了原剧情。金云柯哪里会受这么多、这么严重的伤?碎片怎么在这么早的时候便可以控制他的心智?而‘耀’明明在那次天降大火中受伤严重,几年后才会大规模破土。
当然,他承认自己做了很多错事,影响到了部分剧情的发展,但是有些事情的发生绝对和他没有关联。除了他,还有人在影响游戏走向吗?
“先知?”邓钦跟林清昼谈着谈着,对方便陷入了沉思,叫了好几声也没应。
林清昼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他开口:“张沂南失忆了。”
又一个未知剧情的预告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