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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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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昼似陷入了意识的混沌之处,半梦半醒,觉得这世界都半真半假。
他的眼中有光点亮起,一处、两处……数千点大小不一的光斑缀于这片陆地之上。他从床上坐起,睁开眼睛,眼中的画面却没有消失。他看到邓钦端详着那块特殊的“泛光地图”,沉思良久。而后,拿起桌上的金鞭,将地图收入行囊之中,推开了房门。
邓钦打算出来亲自镇压那股力量了,若等它齐齐喷薄而出,他怕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曾经一处异动就已让千灯欲灭,这难以计数的碎片又藏着多少力量?他不得不选择先发制人。
“不行,别出千丘。”林清昼不自觉地出声制止,紧接着,他看到邓钦与邓少闫告别。邓钦说:“此事我会与先知商议过再做决定,不会鲁莽行事。”
邓钦出千丘城,第一个要找的人,是他。
林清昼闭上眼睛,又倒了下去,他终于感受到了脖间传来的剧痛,疼痛让人清醒,自进入这个世界以来,他第一次自问,到底要作何抉择。
要救邓钦,他要杀许多人。而这许多人中,并不都是坏的,就连那地底深埋的力量,都曾是他的挚友。无论对与错,都是他和烟灯共同做下的决定。但不争的事实是,他们三个都是罪人,并且正在受刑。
在他眼中,故事明明还未开始。但其实故事从数千年前便已开始,就看作者选择从何讲起,从而让在那刻之前的种种,都沦为回忆。
林清昼慢慢从床上下来,陈谌伸手来扶他,他摆摆手,问:“张沂南和云柯怎么样了?”
“都没醒。”
“带我过去,先去云柯那里。”
木偶令在人身上贴得越久,就越难撕下,甚至最后会长进人的肉里,让肉僵化,让活人变成活死人,最可怕的是,木偶令旁人看不见,很难及时撕除。金云柯旧伤未愈,受木偶令、又被邪魔附体,被人发现之时已经肚腹大开,看起来根本救不回来了,却因有着一点微弱呼吸,洛出云不准他们扔掉,日日看护着。
林清昼去看他的时候,洛出云正好在给他的伤口换药,肚腹虽然已经缝合好了,却在溃烂,他整个人都烂得不成样子了,却仍然没有断气。
因为,他的父母想让他获得永生,他的体内本就有一块微小的邪魔碎片。
他现在已然成为最好的寄生体了,容易被控制,也容易被邪魔同化。林清昼一直都知道,金云柯不似外表那般纯良,他的早熟是被其他力量影响而成,他只是这个故事的牺牲品之一。他曾经的挚友要想醒来,需要千千万万个这样的“器皿”,否则,碎片永远只是碎片,其力量不过与觉醒的邓钦势均力敌。而这些器皿的学习与进步,能让他源源不断地获得新的力量。
“烟灯”的力量传到邓钦这一代,已经有所消耗了。
他只是想醒来。
而邓钦只是想守护这片土地。
他们两个都没错。
林清昼进门,接过洛出云手中的毛巾,丢在盆中,又向一旁伸手,陈谌把上次掉落在他们倒地之处的有愈伤疗效的玉佩递过去。他握紧,用内力一捏,玉从中间断开,他丢下半块,执断玉,去划开金云柯的手掌,挥舞几下,刻痕形似四方,再张手,贴在伤口上,将木偶令引出,拉远。
金云柯僵硬的身体软了下来,他又用玉划向自己的手掌,血滴落下来,洛出云惊呼出声,想去拉他,又紧张地回头去看陈谌,见对方面色如常,便收回了手,不安地站在一旁。
他的血与金云柯肚腹上的腐血混在一起,金云柯似乎有所感应,手微微抬了起来,林清昼握住,又按下,对着仍未睁眼的金云柯说:“你再休息一下,不用急着起来。”
洛出云见金云柯的情况似乎有所好转,小心翼翼地开口请求:“林师弟,你能救救张师兄吗?”
林清昼想杀张沂南,已经想了很久了。现在仁慈,后患无穷。他放过张沂南,张沂南会放过他和邓钦吗?
“好,我马上去他那里。”林清昼将两块碎玉握在手中,血因用力而不断滴落,也把手中的玉染红,“你继续帮云柯换药可好?”
洛出云点头。
“那云柯就拜托你了,他若醒来,你记得告诉我。”
林清昼到了张沂南的住处,让陈谌在外边等着,他一个人进去就行,在合上门之前,他对陈谌说:“等会儿出来再帮你庆一个生,那天的菜其实做好了几道,但我想你可能也没有胃口吃。”
陈谌回答:“最好是速战速决。”
林清昼把门关紧,走向了张沂南的床榻。他如果就在此死去,赤水门如断一臂,能够在江湖上排得上名号的人也就只有掌门洛永敛,与他的长女洛出云,以及林清昼三人。赤水门如果在此时突遭袭击,很可能就此一落千丈。此时还未有人趁火打劫,全因会趁火打劫之辈本就与张沂南有合作关系。张沂南一死,关系全断,未来不可测。
再者,千丘被屠城很可能是他阻止不了的事情,此为重要情节,很难改变。千丘被灭城之后,邓钦最好的去处就是赤水门,赤水门中的秘籍,他并未学完,而这之中,有能救邓钦一命的招式,除非他杀了张沂南,再去逼洛永敛交出秘籍,最后携书逃走,否则就此了结张沂南的命是不理智的。并且,他目前还不是洛永敛的对手。
还有,出云师姐还在等他醒来。
张沂南屋中一直有茶香,林清昼坐在床边,去看他,木偶令在他手上若隐若现。“张沂南,赤水门试炼一战,谢谢你救了我。我也知道,陈烽不是死在你的手上,你当时若没有与陈谌到屋外交手,怕是他也活不过那日。”
张沂南的手上沾了很多血,血不是不净之物,溅到人的手上,却是脏的。最脏的那部分,他从未对着赤水门内的人。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无论后果如何,我选择快刀斩乱麻,你呢?”谢启从林清昼的角色中抽离出来,他希望灵魂一直与他混合、共享记忆的真正的林清昼也能开口说些什么,以两个剥离的角色,进行想法的博弈。
没有什么声音在脑中回荡,他只觉鼻中的茶香更浓了一些,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了张沂南的手。
“你就是这么感情用事才会把自己害得那么惨。”林清昼边去除木偶令,边骂自己,当然,他觉得自己是在骂另一个人。两人灵魂早已高度相融,他会因林清昼徒弟的死亡而痛苦,其实是证明两人的感情是完全相通的。
早就没有另一个人存在了。
“张沂南,你这条命是我给的。”在对方将醒未醒之际,他留下这样一句话,才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