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天不容（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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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锵——”白厄的长刀与万古枯碰撞发出激烈的响声，江拓的动作越来越快，白厄也跟着加快了速度，没多久，他们之间战斗的身影就连邵南华都看不清了。
“砰——”每一次的相击都是性命与信念的碰撞，过于快的速度将江拓与白厄两人分割出了其他人的世界，他们仿佛站在两岸互望，水中，他们的倒影仍在战斗。
白厄站在岸边，看着水中的倒影，忽然问道：“为什么要这么拼命？你知道你在和什么作对吗？”
江拓将万古枯往湿润的土里斜斜一插，随意地坐到地上，也不管地上泥泞，只云淡风轻一笑：“那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他也看向水中的倒影，眼眸清澈，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不过是想战，便战罢了。”
水中，两人又一次激烈地碰撞，刀刃与枪尖碰撞发出的声音刺耳，而再分开时，白厄和江拓都吐出了一口血。
“这样下去不过是两败俱伤。”白厄看向江拓，神色复杂，“你何苦要做到这个地步？”
“你们不懂。”江拓擦了擦嘴角的血，笑得肆意，“一天到晚想着拆散别人的你们，怎么会懂我在想什么？”他猛地拔出土里的万古枯，朝着白厄遥遥指去，与此同时，水中的江拓也跟着动了起来，他甚至连嘴角的血都没有擦，宛如疯魔了一般冲白厄而去。
岸边，白厄皱了皱眉：“我是仙，即使受了伤也不会死去，反倒是你，凡人，你快死了。”他看着江拓，看着江拓身上的鲜血染湿了他的衣衫，可他却仿佛没有察觉一般，只笑嘻嘻地看着白厄，“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你呀。”江拓歪歪头，“若是流血也不会有事的话，那你们这些神仙的体内装血干什么？既然流出来了，那就必然会失去什么东西……所以，你这么拼，又是为了谁呢？”
白厄一愣，水中的他动作也跟着一顿，这在极速的战斗中是十分致命的，仅那一瞬，万古枯便贯穿了他的身体。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两个世界重新融合，邵南华终于看见了静止的两人，他们近乎相拥，江拓微微转动手中的万古枯，轻声在白厄耳边道：“怎么，疼么？”
白厄皱眉，手慢慢握到万古枯上，然后用一种很慢却无比坚定的速度，将万古枯拔了出来。
万古枯被拔出来的瞬间，鲜血哗啦啦地从白厄的腹部涌了出来，江拓见状不由握紧了手中的万古枯：“我虽然避开了要害，可出了这么多血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该说不愧是神仙么。”他重新摆起了进攻的姿势，嘴角漾起肆意的笑，“那我是不是可以尽情地攻击了？”
“阿拓！”先前两人打得难解难分，邵南华什么也看不见还好，此刻停下来，江拓的脚下很快积起了一片血洼，让邵南华看得又是担心又是心疼，“不要再打了！你伤得很重！”
江拓背对着邵南华，忍住回头的冲动，许久，才压抑下翻涌的情绪，轻声道：“若我不停，顶多是结束了这短暂的一世，投入下一世的轮回之中，可若我停下，我会后悔一辈子。”
“那你就忍心让我后悔吗！”江拓的身子一僵，他听到邵南华的声音带着颤抖，以及一丝深入骨髓的悲痛，“曾经战神死去的时候，我后悔自己没有多去了解他，你也说了，你不是战神，那你的转世还会是你吗？你是死了，你是解脱了，可是我死不了！我将永生永世活在后悔之中！后悔来了凡界！后悔接触了你！后悔我动了不该动的感情！”
“……”江拓沉默，许久，他还是举起了万古枯，“对不起，可我不得不战。”邵南华刻意回避了的，他被抓回天上之后的下场，江拓虽然不清楚，却能猜到个大概，至少，为了避免最差的那个结果，他也必须要拼一场。
相濡以沫，一方死了，另一方也活不下去，所以此刻，他有不得不战的理由。
坚定地握紧万古枯，江拓感受着指尖微凉的温度，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了，就像当初在凉州城背水一战的时候一样，确实，他可以逃走，有那么万一的可能性，他能够逃走，能够活下去，可那样的活着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如同行尸走肉，终生活在悔恨之下。
而只有一直战下去，才有迎来转机的可能性。
血的温度很烫，风吹过之后又是一片冰凉，此刻的江拓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他没有热血上头，他仅是在思考着，判断着此刻属于自己最正确的答案。
很傻，却也有他的道理。
只是他也清楚，自己这样的任性最对不起的就是邵南华，可那又怎样呢？他早已没有选择了不是吗？
所以此刻，即使抛洒掉他所有的热血，他也要——战到最后！
信念传递到手中的万古枯，仿佛是为了响应江拓此刻的心情，万古枯也隐隐散发出了光芒，顿时，无论是白厄还是邵南华脸上都染上了惊愕的颜色。
“这是……神器么。”邵南华喃喃自语道，“神器有灵……是唤起了共鸣？阿拓，你究竟在想什么……”
光芒有些微弱，白厄却从这光中感受到了一丝压力，他微微皱眉，往后退了半步：“神器？这是战神的？怎么在你手上？是了，之前万古枯开……”他看向邵南华，“你是故意把这东西送他手上的？”
“与其在这里猜疑，不如我们重比一场如何？”江拓打断了白厄对邵南华的怀疑，如电的出手让白厄无暇关注邵南华。
很快，白厄便意识到自己之前会什么会感到压力了，诸天神佛，大多有属于自己的神器仙器，而越是厉害的仙神，他所持有的神器仙器就越是厉害，战神陨落之后，属于他的神器便消失于整个世间，如今重新出现，却仿佛从来没有蒙尘。
紧了紧手中的长刀，白厄也不是没有仙器的，他手中的无名长刀就是天帝赐予他的仙器，与一般的仙器自然不同，只是他毕竟不是什么高位仙神，信仰力不足，而仙神驱使神器仙器主要也是依赖信仰力，因此这柄长刀到了他手上反而发挥不出全部的实力。
与白厄不同，江拓虽然是凡人，并不拥有所谓的信仰力，可一来他是战神转世，本就与战神神器关系密切，二来战神并非信仰成神，驱使神器也并非依赖信仰力，如此一来，江拓手中的万古枯自然是要比白厄手中的长刀要更甚一筹。
“原来如此，原来你刚才并非不如我！”白厄紧皱眉头，他终于明白了，之前自己之所以能给江拓造成那么多的伤口，全部是仰仗仙器之威，如今江拓神器护主，他竟是瞬间落了下风！
可那又如何？这柄长刀是天帝赠与，他怎能坠了天帝名声？何况天帝对他此行期望颇高，他是绝对不能输的！
仙器与神器的再次碰撞，终于是与之前完全不同，灿烂的光辉闪耀，几乎要灼伤江拓的双眼，可在这强光之中，他却看见了，属于白厄的那柄长刀之上，出现了一道裂痕。
如同蜘蛛网一般，起初只是一点，很快便蔓延了整柄长刀，眨眼间，那柄无名却锋利的长刀便碎了一地，而白厄也跪在了地上，整个人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他本就惨白的模样更加苍白了，好似生无所恋，又好似恨不得当场自裁谢罪。
“这是……他给我的……”颤抖着唇，白厄的嘴中抖落出几个不成句的词语，他空茫的双眼看着满地的碎片，脑中忽然闪现出一段记忆。
“对不起，是我引来了仇家，才让你遭受无妄之灾。”白衣侠客搂着怀中的小倌，雪白的衣服染上了点点红梅，他手中的长刀只剩下了刀柄，那柄世间闻名的好刃如今已经碎了一地，“不过还好，还好我赶上了……”他的话没有说完，便说不下去了。
他的时间不多了，他身上最深的伤口在心口，而心口的伤，则来自于他怀中的小倌。
他早知道的，小倌是仇家派来的人，可那小倌身上流露的孤寂实在是吸引了他，即使此刻致死一击来自怀中的人，他也没有感到多么难受，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感慨着：“还好，还好你没事……”他看着小倌流满泪水的脸，终于闭上了双眼。
愿你我来世，莫要再相遇。
伤人，亦伤己。
一滴泪水落下，白厄跪在地上，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但更多的，却是满满的自嘲：“即使失去了记忆，我也依旧是那样一个毫无尊严去追寻别人的存在么……”他被那个人深深吸引着，即使付出自己的性命，也希望那个人的脸上展露欢颜。
可是——他并不渴望这样的人生呐。
就仿佛被困在一个自我构建的牢笼之中，他的一切都围绕着一个人转，可那是一个人该有的活法吗？不，不是，既然无缘便不要强求，强求得来的，只有虚伪的假象。
就像此刻，恢复了一切记忆的他并不会感激天帝的努力，他只会——比任何时候都要渴求死亡带来的永久安宁。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天不容（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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