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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天不容(六) ...

  •   白厄记得,他诞生于无边黑暗之中,周身仿佛有无限的泥淖,拉着他一点一点往下沉,忽然有一股力气从上方传来,硬生生将他从最深处拉了上去。

      他看到了光。

      白色的长袍之上绣着金色的纹路,复杂而高贵,那个人仅仅是站在那里,便是整个天地的中心,让白厄无法遏制地去望着他,恨不得望到天荒地老。

      后来听到有人喝止他才知道,站在他眼前的,是整个天界的掌权者,天帝,而像他刚刚那样的直视是非常失礼的,可即使如此,天帝也没有怪罪于他。

      那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存在。

      “他擅使刀,一手刀法使得出神入化,天上地下,谁也不是他的对手。”

      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听到的了,白厄只记得,这是他的目标,即便他不爱刀,也要把刀法练好,因为只有这样,天帝才会开心,才会对他露出让他的心都几乎要融化的笑容。

      他总能感觉到天帝是在透过他看着什么人,可他却永远都无法成为那个人。

      白厄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可冥冥之中,他就是可以肯定这一点,仿佛天道定下的某道法则一般。

      所以他对天帝是存有愧疚之情的,为了弥补这种愧疚,他必须加倍地,去完成天帝的一切希望,比如这一回,他一定要拿下最大的那份功劳。

      “诶?他怎么又一声不说自己一个人走了?”七杀星君皱了皱眉,刚想追上白厄仙君,却被天狼星君拦住,忍不住回头白了他一眼,“你干嘛呀?”

      “你紧赶着凑上去触他霉头干什么?”天狼星君瞥了快步离开的白厄仙君一眼,“人家想要帮咱们试试水就让他去,天帝看咱们星君一派不顺眼很久了,你管那么多小心出什么事了天帝第一个拿你开刀!”

      七杀星君沉默,最后轻叹一声:“随他去吧。”明明他和天狼星君都是以武道成的仙,如今,却一个个勾心斗角,当真不知道这仙成得有什么意义。

      可他再如何怨愤也无法,他们走的是吸食香火的路子,如今凡界信仰武神,他们方才有现在的威风,若他们不去算计,将来信仰凋零,那才是真正的狼狈。

      谁也不愿意狼狈,神也一样。

      感受到两位星君都没有跟上,白厄仙君冷笑一声,他们想什么他自然是猜到了,可那又如何?这就是天界的现状,那些把握信仰的仙神稳坐于高台之上,而他们这些信仰稀少的仙神只能拼尽全力,毫无尊严地做着人家手下的旗子,才能从他们手指底下抠出来一点点的好处。

      所有的仙神都在争,凡人争命,仙神争的,又何尝不是多存在一段时间呢?

      但是他和他们总归是不一样的,想到九天之上那个高贵的身影,白厄的眼中闪过一丝柔软,是的,那个人也是不一样的,他和那漫天心中只有自私自利的仙佛都不同,他想要的,就是白厄想要的。

      他们要打破天界已有的格局,而不是这种无望的信仰重复利用,那些古早的存在就应该逝去,苟延残喘于世的,不过是一群扭曲的灵魂。

      白厄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一种昂扬,他近乎盲目地信仰着他的帝君,而此刻,他就要去为他的帝君打下第一场胜仗了!以此为开局,属于他们的未来将会是一片光明!

      “咔。”花神庙中,江拓手中雕刻着的木像忽然裂开了一条缝,他微微皱起眉头,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不祥,尽管他早就猜到他和邵南华终有一天会面临来自天上的威胁,可他没有料到会那么快。

      抬起头,墙角的梅花刚刚盛放,象征着冬日即将离去的梅花还没有谢,这个冬天还没有完全过去——至少,至少要与他度过一整个春夏秋冬。

      站起身,江拓握住放在一旁的万古枯,眼中满是坚定。

      人总是贪婪的,此刻他渴望着能与邵南华度过一整个春夏秋冬,可若他能胜一场,他的愿望就会改变,他会渴望着,渴望此后所有的春夏秋冬,都与邵南华一起度过。

      “阿拓!”邵南华有些匆忙地从屋内走出,他的眉间染上了愁色,“天上派人下来了。”看着江拓,他莫名觉得江拓比他要早知道这件事。

      江拓微微点头,眉眼微微伸展:“放心,一切都会好的。”事到如今,他依旧不后悔当初的一晌贪欢,正是因为经过了那一次次的触碰,他才意识到此前保持距离的生活有多苍白。

      他们互相之间都积压了太多的情感,那是强烈到只有互相触碰,以致灵魂深处都互相交融才可以缓解的,强烈的感情。

      ——世人将此称之为爱。

      他们就像是在沙漠中远行的旅人,即将渴死的时候遇见了对方,他们互相渴求着,也互相奉献着,哪一方都不可缺少,只有相拥着方可多活一段时间,即使注定的死亡就在远方等待着他们,他们也想要多支撑一段时间,多看一眼沙漠夜晚明亮的星辰。

      江拓讨厌“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句话,因为他和邵南华的关系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相濡以沫”的状态了,而那句话,就像一句预言一般,昭示着某种他并不渴望的未来。

      “花神!”忽然,带着冷硬的话语打断了江拓和邵南华的对视,浑身惨白的仙君提着刀步入花神庙,他神色肃穆,宣读着来自天帝的神谕,“花神扰乱星轨,此乃大罪!特命吾,白厄仙君捉拿罪神上天!”

      江拓微微皱眉:“他不喜欢别人这么叫他。”他上前一步,侧身挡住了邵南华,“我也不喜欢,花神什么的,哪有南华仙君好听。”

      白厄一噎,瞪了江拓一眼:“你就是战神转世?”他稳住了情绪,告诫道,“仙神转世不易,你有重回天界的机会,何必在此事上浪费机缘,若是坏了你的功德,将来回不了天界,可莫要后悔!”

      “哈哈哈!”江拓闻言忍不住大笑,“强行分开我与南华的天界,去了又有什么意义。”

      未等邵南华开口,江拓便往前走了一步,直立于白厄身前,眼中带上了一丝阴狠:“你们捉拿他上天,想必惩罚不会轻吧?我若没有足够的话语权,就算将来我真的有足够的功德重返天界,怕也见不到南华了。”他看得无比清晰,本身邵南华便是戴罪之身,如今再被捉上天,怕是讨不着好,因此江拓一早就没打算直接放他回去,“没有南华的天界,与那暗域又有何区别?”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放人了?”白厄也冷下了脸,“既然你不配合,我也不客气了!”

      “不可!”邵南华急忙从江拓身后走出来,带着恳求看向白厄,“白厄仙君,不管阿拓前世是谁,现在他不过是个凡人,你何必与他计较?”

      又转头对江拓使眼色小声道:“当年我犯了那么大事都没有死,如今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你莫要担心,便是我真的无法再下来了,你我也可凭梅花信联系。”

      “南华。”江拓握紧了邵南华的手,“你也说了,我是个凡人。”

      邵南华一怔,一时间有些不明白江拓的意思。

      江拓轻轻一笑,万古枯挑起:“所谓凡人呐,就是这个世间最为贪婪的生物,此前我或许仅满足于和你的交流,可如今的我,却渴求着更多。”他的笑带着肆意,带着张狂,一如当年面对万人大军的江拓将军。

      枪尖所指,管你是万人大军,还是诸天神佛,只要拦了他的路,便一路打过去好了。

      他就是一个贪心的无可救药的凡人,要什么功德?要什么成神?不若这肆意一生,贪求情爱。

      江拓的眼中燃烧的战意带动了白厄的战意,白厄也是武神,只是天界久安,他一身筋骨都要酥软,如今有了战的机会,自然是喜悦无比,何况此刻还是为了他心中的念想而战!

      微微压低身子,白厄猛地前冲!

      为了天帝而战!

      江拓挑眉,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大喊一声:“来得好!”枪尖与刀刃相碰,发出刺耳的声音,可这声音却仿佛点燃了江拓体内的鲜血,兴奋得燃烧起来,几乎要将一切都给燃烧殆尽!

      此刻他已经不仅是为了南华而战了,他还是为了自己的渴求而战,更是为了此刻蓬勃升起的战意而战!

      一次又一次的击打,格挡,白厄感觉记忆中有什么东西复苏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仿佛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舞动着手中的刀,他的战斗仿佛一场舞蹈,完美无缺,华丽中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动作越来越流畅了啊。”看着这样的白厄,江拓嘴角勾起一抹肆意的笑,“就让我看看,你能前进到哪一步!”说着,竟是加快了舞动万古枯的速度。

      江拓能感觉到,自己尚且游刃有余,他还能更快,他还没有到极限,甚至在对战中,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变得更强!

      白厄不甘其后,他脑中的片段越来越多,白衣人舞动的刀法也越来越快!

      他们,都在这场战斗中提升着自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天不容(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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