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三十五·泡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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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端端的，同行的好友突然说出这种话，任谁听了都会不知所措。
周以淮自然也不例外。
因为错愕，他的思绪甚至还空白了一瞬。等他从短暂的失神状态中抽身时，视听下降这四个字已经化作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了心上，还顺带砸出了诸多疑问。
但此刻最重要的不是追问答案。
裴泽的话说得很明白，显然他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问题，也知道该怎么解决。
周以淮深吸一口气，将两人交握的手收紧：“那你现在还能走吗？”
“能。”裴泽也用力地回握了一下好友的手。他困扰的地方在于看不见听不清，但四肢功能还是健全的。
至于也在同步削弱的嗅味触三觉，相比视听带来的影响，此刻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能供人停留一段时间，又可以不被阳光直照到的地方，当然有。
正前方百米开外，建立于山顶陡坡之上的道观就是这样的存在。
除了攀附在岩壁上的植被，山顶上稍微长得高大一些的草木都集中在道观里了，这也让道观以外的地方看上去都是光秃秃的。
华山道观众多，规模不一，香火通常以山顶为盛。周以淮带着裴泽避开烧香参拜的信众，来到一处偏殿。
这里本是道观闲置的偏殿，后来转租给他人经营茶馆，专门用来招待来往的游客和信众。不过由于茶水价格不亲民，老板又没有竖牌子放外头揽客，茶馆常年冷清。
经过装潢的茶馆由九个卡座组成，除了间隔之外，每个卡座前都设有屏风阻挡，周以淮挑了茶馆最里面的位置落座。
大清早的，茶馆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有两个卡座上是坐了人的。听到动静的客人下意识地探头往外看，在见到进来的只是两个看不清面目的普通游客，其中一位还是盲人时，便无趣地收回了视线。
是的，没错，盲人。
由于天气好，又恰逢新年第一天，虽然时间尚早，但山上的游客可不少。为了能更快更方便的抵达目的地，周以淮给裴泽套上墨镜，把登山杖当作探路用的拐杖使，他自己则信手拈来地扮演一位照顾盲人的角色，两人一路可谓畅通无阻。
小龙虾状态的裴泽没资格拒绝这个操作，他十分识时务地选择了配合。而事实也证明周以淮这个决定挺有先见之明，因为在爬坡爬到一半时，裴泽就领略到了视听彻底罢工的感受：——他倒没眼前一黑，只是视野所及之处全是白雾，人仿佛掉进了水里，听什么都隔着一层障壁。手里握住的、拿着的东西也变得轻飘飘的没有分量。
当时裴泽猝不及防的一脚踩空，踉跄之下差点把周以淮也拖着滚下阶梯。幸好旁边热心的路人纷纷施以援手，帮他们稳住了身形。
“哎呀，你们小心点啊！”
“这路陡，不好走！没摔着吧？”
“要不我帮你们拿东西，你背他上去？不过你们这身量……”
“……”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裴泽自然是听不见的，但他可以说话，交待自己的状态。
差点失足的坠落感体验极差，周以淮勉强平复自己那颗因刺激而剧烈跳动的心脏。他拍了拍裴泽的手背，示意自己没事，然后抬头目测了一下剩余的路程，又掂量了一番裴泽的状况，最后谢绝了众人想要搀扶裴泽上去的提议。
他道：“不了，我还是背他上去吧。”
其中一名路人一脸担忧，言辞透露着一股穷追不舍：“那我帮你拿背囊？”
按照以往的习惯，太过殷勤的人总会引起周以淮的注意，但他此时的心思不在这里。
“好，那就麻烦你了。”周以淮说着就把自己的背囊放下，递过去。反正背囊里也没贵重物品，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怕对方拎了跑路。
路人听见这句话，高兴得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对方接过背囊，美滋滋地道：“不麻烦，不麻烦。话说，你这位朋友的背囊不拿下来吗？”
周以淮拒绝道：“不了，也没多少东西。”说着，他将裴泽的手拉起来搭在自己肩上，然后微微躬身，双手穿过对方的膝弯，一下子把人背了起来。
不过由于无法沟通，不明状况的裴泽有些抗拒，挣扎着想从周以淮的背上下来，结果屁股挨了两巴掌，整个人都僵硬了。
周以淮把下滑的好友往上颠了颠：“别动，我背你上去。”
话刚说完，他自己就反应过来，裴泽此时是听不见的，这话说了等于白说。好在裴泽之后没有继续挣扎，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双手还主动环住了他的脖子，不动了。
周以淮松了口气，刚想迈步，没想到旁边的路人却唯恐天下不乱地来了句：“唉，兄弟，你该让你朋友买个耳罩戴戴的，这天寒地冻的，山顶风又大，看你朋友吹的，耳朵都红了。”
“红得很严重？”
“嗯，整个耳根都红了。”
周以淮皱了皱眉，他之前还真没留意过裴泽的耳朵，光顾着带路去了。路人突然这么说，他就忍不住把人往旁边颠了颠，准备扭头看看情况。
可还没等他看到什么，裴泽就伸手扶住了他的双颊，把他的脸转了回去。
裴泽道：“好好走路，别东张西望。你这样我有点害怕。”
虽然听不见路人的话，但裴泽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再且他的下巴还挨在好友耳畔，对方若有扭头之类的动作，他第一时间就能感觉到。
周以淮：“……”
背上坡道后，两人就进入了道观范围，裴泽感受不再往上攀升后，知道抵达了平地，说什么也要下来，不肯再背上趴着。周以淮也由得他，将人放了下来。
裴泽跺了跺有些软麻的脚跟，耳根虽然还泛红，但起码不会发烫，很符合吹冻的模样。
周以淮伸手探了下温度，嗯，凉的。
“……”觉得自己有点碍事的路人把背囊递过去，叮嘱道：“道观里很多门槛，你朋友看不见，小心点哈。”
周以淮低头看了眼小腿肚那么高的门槛，点点头：“嗯，我会注意的，谢谢你。”
路人摆摆手，也没继续待着，识趣地走了。看上去真的是一名善心大发的路人。
也正因为这毫不拖泥带水，也没有回头的举动，在他的身影在周以淮的视野中消失之后，他灵魂深处传来了系统的祝贺提示：“恭喜宿主获得任务目标好感度+10！任务进度+10！目前任务进度40%，成功脱离无名路人状态，达到【一个好心的路人】标准！获得一百万积分，请宿主再接再励……”
已经走远了的路人呸了一声，完全没把系统的鼓励当一回事。路人深知自己的斤两。自从被花言巧语的同行欺骗，花了大量积分进入自由世界，却发现事情远没有同行吹嘘的那么美好时，路人已经放弃了挣扎，认命了。
加上他自己穿的这个壳子条件不优秀，平时不可能接触到自由任务的现任任务目标，连下一任的任务目标也不可能。所以他早就放弃了这个任务，经常做小任务赚积分混日子，混吃等死。
没想到这次元旦华山之旅能碰上任务目标，刷了好感不说，还赚了波积分，路人很开心。
——任务目标的好感也没那么难攻略嘛，这下好几个月积分支付都有了着落，可以安心了。
路人感慨了一番后，掐灭内心那股躁动向上的攻略苗头，溜溜达达地吹着口哨走了。
……
这些感慨，周以淮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在沏茶。
早期他拍摄过一部武侠电影，里面的大反派有个茶道专精的人设点，每当其越生气时就越喜欢泡茶，因此电影上映后，他有段时间一直被广大粉丝戏称为‘茶精’。
起初理解人物设定时，周以淮没搞懂这个行为除了装逼之外还有什么用，虽然编剧贴心的给出解释说人物此举能静心思考，使头脑迅速冷静，不至于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令角色ooc。
他平常对泡茶不感兴趣，当年直到最后也没能琢磨透这个角色沏茶时的心态，以现在的目光来看，他在电影里演绎沏茶戏份时，人物感情瑕疵挺重的，最多只能打七十分。
由于大反派泡茶的特写戏份众多，周以淮为了饰演这个角色，还专门跑去跟茶道师傅学过一段时间。虽然泡出来的味道没学好，可架势上看着挺像那么一回事，至少唬人是没问题的。
茶叶在温度适宜的热水中缓缓舒展，随着香气的四溢，渐渐露出了原本清晰可见脉络。
卡座可以坐四个人，桌子上摆了四杯茶，另外两杯早就凉了。现在摆在两人面前的茶是新换的，还热乎。
裴泽坐在桌子的对面，墨镜和口罩摘了放在一边。眼睛是闭着的，头微微后仰，靠在了身后的隔板上，双手交叠置于腹前，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但周以淮知道不是。
“现在感觉怎么样？”
对方没有回应。
周以淮也不急。就这样重复着沏茶换茶的动作。再换到第六杯茶时，他从背包里掏出清喉利咽的药物，按时吃药。何陌买的药挺有效的，见效快，现在喉咙虽然还是痛，但说话时声音已经不再嘶哑。
他自己吃药的同时，也把浆糖从裴泽的背囊里掏出来，随意选了一颗剥开，起身递到裴泽唇边。
“你该吃东西了。”他说。
这次，裴泽睁开了眼睛。
“能看见我吗？”
“还不太清楚，但两米内的东西，轮廓都能看见。”
“那挺好的。快吃吧。”
裴泽依言把糖叼进嘴里。獠牙咬破食用薄膜，让鲜血肆意地冲刷味蕾。
“刚才我的状态之所以会那样……”
“不急，你先继续休息。”周以淮将新沏好的热茶推过去。与木桌摩擦的过程中，茶托与杯底发出清脆的瓷器碰撞声，“等你完全恢复后再慢慢跟我说。”
裴泽：“……”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三十五·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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