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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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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艳阳当空。
毒公子蹲在地上,一脸阴郁的为云庭熬最后一味药。
旁边是死状惨烈的小板凳。
一刻钟前,毒公子踩着板凳在桌子上准备草药时,感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暗处窥视自己。
来人没有杀意,而且躲藏的很笨拙。
“出来。”毒公子冷冷道。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杂草从中挪出来,看着毒公子,肤色是病态的苍白,眼神躲闪。
“沈路佳让你来的?”毒公子斜睨了他一眼。
云夕有些拘束,点点头,“他说——”
毒公子打断他:“他说我可以救你?”
云夕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有可能。”
毒公子毒医双修的名声远扬在外,虽然正道人士都对其不择手段的毒辣行事十分不齿,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的医术确实了得。
云家为云夕求医多年,能寻得到的正道名医皆寻了个遍,只勉强得了一个拖延之法,也有人向他们指路,说魔教中也有许多能人异士,也许对二公子的病情有所帮助。
但名剑山庄作为曾经的正道名门,云涛成如何也不可能请魔教中人相助,只是今日碰巧遇到,沈路佳灵机一动,便让云夕去试探试探。
毕竟是个可怜兮兮的小孩子,兴许能打动毒公子一丝恻隐之心。
但云夕不知为什么,他明显感觉毒公子对自己十分排斥,自己一出现,他就皱眉头,自己一说话,他就不耐烦地甩脸色。
难道自己身上很臭。
云夕偷偷闻了闻自己身上,不臭啊。
他不知是哪里得罪了毒公子,可一想到这人也许能让自己少吃些药,少疼一些,便又觉得看到希望,于是乖乖的在一旁站着,等毒公子空闲下来,说不定心情会好下来,给自己把把脉。
于是毒公子就这么被云夕一双炽热的眼睛盯得后背都要出现窟窿了,盯的他心浮气躁,一不小心就将屁股下的小板凳坐垮了。
云夕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扶他。
毒公子一时不防,差点以为他要偷袭自己,反手一道真气挥出。
云夕没料到这个和自己一样大的孩子居然有和成年人一样的力气,顿时被甩出去,重重的撞在厨房的土墙上,房顶的土噼里啪啦落了他一身。
云夕摔倒在地,立时疼的煞白了脸。
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出声,反而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从地上爬起来后就乖乖站着,一言不发。
毒公子也是没想到自己一时失控,手下没了分寸,竟对一个小孩子出手,挥出去的在空中僵硬了片刻才收回来。
接着只能蹲在地上熬药。
毒公子觉得自己的心情更坏了。
火上的药熬好了,毒公子将药端下来,给云庭送过去。
云夕便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云庭今日已感到精神好了许多,没有前几日那昏沉无力之感。
毒公子将药递给他,“最后一幅。”
“多谢。”云庭接过药。
云夕见毒公子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挠挠头,走去云庭身边。
云庭不明白他为何一身的土和稻草,便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
云庭在屋里自然听到了沈路佳怂恿云夕去见毒公子的话,他心中也有动摇,毕竟所谓的正邪之争在他眼中并不如云夕重要。
因此服下药后,云庭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毒公子已料到他会开口,笑了笑,没有直接拒绝。
毕竟萧雨歇还在为他寻找七死草,这桩交易对他来说利远远大于弊,因此卖云庭个人情也未尝不可。
于是他招招手,将云夕叫过来,为他诊脉。
短暂的寂静后,毒公子放开云夕的手腕。
“如何?”云庭语气难掩紧张。
毒公子没有回答,反而问云夕,“你叫什么名字?”
云夕乖乖回答,“云夕,花朝月夕的夕。”
毒公子阴恻恻的笑了,“谁取的。”
云夕不知,回头求助云庭,云庭道,“父亲取的。”
毒公子意味不明的冷笑一声,将垫在云夕手腕下的小垫子拿走收起来。
“先生……”云庭不明白他的意思。
“要我说。”毒公子摸摸下巴,眼里浮现出阴冷的笑意,“是朝不保夕的夕才对。”
“先生!”云庭的脸色瞬间冷下来,“请慎言。”
毒公子眉一挑。
这几日,两人之间隔着一个萧雨歇,互相都客客气气,这还是云庭第一次对他不假辞色。
“别生气嘛。”毒公子笑眯眯的,“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他看着云夕,像看着一根随时会被吹灭的蜡烛。
云庭不语。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僵持。
“好了好了”,旁边的沈路佳连忙圆场,“你没本事救便不救,何必出口伤人。”
云庭被那句朝不保夕气的不轻,“天下名医皆束手无策的病,是我为难公子了。”
这二人一人一句,正正戳中毒公子的伤口,他顿时黑了脸,“区区心肺之疾有何难,你们正道那些浪得虚名的废物我还不放在眼里。”
云庭一惊,也顾不得生气了,“公子有对症之方!”
毒公子:“……”
沈路佳更是夸张的惊讶,一拍大腿,“我就说毒公子盛名满天下!肯定比那些故步自封的老大夫强呢!”
毒公子:“……”
就连一边的云夕也睁大了眼。
毒公子沉默了。
他忽然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云夕怯生生的来到他面前,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望着他,“您真的可以救我!”
他的眼神干净纯粹。
毒公子觉得,那一刹那间,他仿佛已不再是那个臭名昭著的魔人,而变成了云夕的神。
一边的云庭下了床,十分恭敬的朝毒公子行礼道:“公子若能救我弟一名,云庭必报此恩,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毒公子沉默许久,缓缓道,“我试试看吧。”
“试试看什么?”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萧雨歇的声音。
云庭忙往外看,“你回来了?”
“明日便是比试之期。”萧雨歇走进来,笑道,“我得来验验‘货’啊。”
他笑着上下打量云庭:“看来恢复的不错。”
云庭眯了眯眼,眼神有些警告的意思,萧雨歇耸耸肩膀,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沈路佳反应最快,迅速将方才毒公子答应为云夕看病的事情概述一番,并非常卑鄙的将毒公子的‘我试试吧’变成了肯定语气。
“哦?”萧雨歇有些惊讶,“想不到这笔交易这么划算。”
毒公子立刻反驳他,“这是另算的。”
萧雨歇抱起手臂,“一株七死草还不够?”
沈路佳一口水喷出来,大惊小怪道,“一株什么???”
毒公子伸出一根手指,“一笔算一笔,这是我跟云公子的交易。”
萧雨歇摇摇头,看向云庭的眼神里带了几分调侃和无奈,仿佛在说,我一不在,你就被人坑了。
云庭神情十分认真,“只要能将云夕治好,任何代价我都可以付出。”
萧雨歇和毒公子对视一眼,彼此眼中各有盘算,都没有再反驳。
云庭说完话后,忽然又想起来什么,转头问沈路佳,“七死草是什么?”
萧雨歇替他回答,“一株草而已。”
云庭看他一眼,眼底浓浓的不信任,他坚持问沈路佳。
“呃……真的就是一株草而已。”沈路佳揣摩着说词,选择和萧雨歇站在一条线上。
云庭不甘心,还要再问,却被萧雨歇拦住,“好了,你再调息片刻,无恙后就该回去了。”
他扶着云庭,想让他回去床上。
推了一把,云庭没动,还是直直的看着他。
萧雨歇只好放软口气,低声哄道:“等你这次比试完,我一定一五一十告诉你。”
云庭想了想,妥协了。
沈路佳默默的挪开视线。
一边的毒公子皱了皱眉,在几个人身上来回转,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怪怪的。
自从萧雨歇进来后,整间屋子的气氛都怪怪的。
毒公子有些不舒服,便转身朝外走,边走边纳闷。
他心里念叨着七死草,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猛然回头,正好见到萧雨歇扶着云庭坐下,动作小心,眼神温柔。
毒公子觉得自己忽然明白了什么。
再往前推想种种细节,他简直觉得这几天是自己有生以来最蠢的几天。
萧雨歇出来时,就见到毒公子蹲在外面的石桌上,一脸复杂的看着他。
“有事?”萧雨歇走过来。
毒公子道:“当然,七死草呢?”
萧雨歇道:“十天后给你。”
毒公子面无表情,“你以为我傻。”
萧雨歇有些无奈:“东西在皇宫里,运过来至少要十天时间。”
“哟。”毒公子挑眉:“你连皇宫里的东西都能拿到?”
“关你屁事。”萧雨歇不耐烦道:“十天后拿货便是。”
毒公子阴恻恻的笑了,他看向萧雨歇的手腕,喃喃道,“为一个朋友做到这种地步,搞得我都有点想当你的朋友了。”
萧雨歇莫名的看了他一眼。
“不对。”毒公子仿佛在自说自话,“你们不是朋友。”
他抬眼,笑意阴险,“那你们是什么?”
萧雨歇眼神不善,“你想知道?”
听到他已经开始用威胁的语气了,毒公子一摊手,笑道:“随便问问。”
屋子里,云庭还在小声逼问沈路佳,七死草到底是什么。
他捏着沈路佳一只手腕,让他不敢大声嚷嚷,沈路佳被逼得没有办法,心想反正也不是多大的事,便实话实说,七死草是一种非常珍惜名贵的草。
云庭不太相信,“只是名贵?”
“只是名贵还不够?”沈路佳无语,“这草药价值连城,多少名医求都求不来的宝贝。”
云庭丧气的松开他的手。
说来说去都是钱。
说起来自从他拜托萧雨歇调查母亲死因后,巨细靡遗都牵扯到钱,虽然萧雨歇没有提过,但云庭都暗暗记在心底。
他总觉得这么叠加下去,他怕是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这样想想萧雨歇可真亏。
这一下午,萧雨歇都没怎么进屋,似乎怕云庭问他七死草的事情,更多时候是在和外面的毒公子闲聊,多是和云夕的病情有关。
萧雨歇起初并不太相信毒公子真的能治,但闲聊时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像是真的对这个病情十分了解,便稍微放下心来。
傍晚时,云庭已觉得身体没有大碍,毒公子最后为他诊了一次脉,确认他明日出席比试毫无问题后,众人便收拾行装准备离开。
“他确实十分厉害。”收拾东西的时候萧雨歇在,云庭忍不住和他夸了毒公子一句。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比中毒前还要好。
萧雨歇笑笑:“魔教中也有许多高手,只是正道不容,也不承认他们的实力。”
“他是怎么做到的。”云庭孜孜不倦的问。
云庭因为云夕的缘故,也了解了许多医学知识,但几乎所有的大夫都说,损气折血的恢复非一日之功,若是蛊毒所致则更为严重,少则一年半载,多则十年八年都缓不过来。
钻心蛊,听起来就十分凶煞。
可毒公子竟然可以在短短时间内,让自己恢复如常,简直厉害到有些奇怪。
但萧雨歇对这方面知之甚少,也说不清楚,只能说毒公子对蛊毒的研究已经出神入化,因此比一般名医强也是正常。
云庭虽然有疑惑,但又说不出什么,只好按下。
简单收拾后,众人便离开草屋,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而去。
萧雨歇告知云庭,云涛成在两日前回了无雪城,回来后得知云庭云夕失踪的消息,此刻正满城搜索。
他与毒公子不便现身,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云家和毒公子有牵扯,因此萧雨歇没有和众人一同离去,吩咐沈路佳,若是云家追问,便说是入山中打猎时无意间遇到迷路的云庭和云夕便可。
好在二人现下均安然无恙,也好解释。
云庭离开后,毒公子也收拾行囊准备换地方,他在这里停留的太久,再不走,麻烦就要上门了。
萧雨歇见他如今以孩童模样示人,收拾草药有些不便,便帮了他一把。
临走时,毒公子忽然叫住他。
“十日内你切记不可运功,若是惊醒了蛊虫,我可来不及救你。”
萧雨歇站住脚,‘嗯’了一声。
接着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