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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三十六. 只为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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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达子右贤王余部再次结集,没有征伐达达子王庭,却突袭了大齐边境的一个小城。小勃勃王来不及等和亲,先一步回了弥加城。大齐也再次整编大军,由李忠率兵五万,迅速赶往玉胡关。
芳薇和亲一事暂时搁置,她被薛治云送到静慈庵,和母亲在一起。
“舅舅,”芳薇看着薛治云,“师父在哪里?”
“昭王先一步回了普乐寺,夜里他会下山来见你,到时,你也劝一劝他,这个时候,昭王还是退一步,不动为好。”
芳薇得知昭王没事,也就放下心来,可是薛治云让她劝昭王,她就抿了抿嘴,低下了头。
“舅舅,”芳薇复又抬起头,“师父已经退了这么多年,却又怎样?现在的处境,真的是不动为好吗?”
薛治云神色一凛,朝屋外打量,薛治雅见状,起身出去查看一番,又关好门回身,薛治云这才吐了口气,可脸上的表情,依然凝重。
“你是女子,朝政之事恐看不通透,还是不要多言。”
芳薇摇头,还是说,“我并非要议论朝政,只是延平帝如此狭隘,逼迫师父,对朝臣也是用则生不用则死,实在不配为军为王!”
薛治云叹了口气,回道,“这些年,皇上确实愈发不容人,只是他到底还是皇帝,不到新旧交替之时,昭王都是师出无名。”
“可延平帝还是壮年之身,哪里能等到新旧交替之时?”
薛治云不语,停乐好一会,才又低声道,“至少,要等安嫔生产。”
芳薇了然,薛治云这话说得肯定,只怕这早就是李辅同等人的共识——兰嫔生产,若是皇子,昭王可为皇叔辅政,若是公主,昭王可直接为储,不论如何,延平帝已失臣心,现在要等的,只是一个给天下的交代而已。
可是,延平帝大权在握,薛治云已经将禁卫军交了出去,李归也是延平帝那一支,昭王这边,如何又能等到那么久?
“禁卫军中各部掌权者都是京都世家子弟,虽护皇权,也看大势。”薛治云顿了顿,看向芳薇,“而且,你就要嫁给李忠了。”
闻言,芳薇心里咯噔一下。
是啊,她若先一步嫁给李忠,不论李归如何,在延平帝那里,李家就是和昭王联姻。大齐多年来一直重文轻武,禁卫军中都是花架子的世家子弟,只要李归父子归于昭王,延平帝就是无人可用。届时,李辅同等人联名启奏,令延平帝禅位,不论是新皇子继位,还是昭王继位,到时候就都不失为上策。
铁打的江山,流水的帝王。只要百姓安居乐业,世家还在,不论谁当皇帝,大齐社稷金汤永固。进退都是民生大义,这是李辅同等人的打算。
可是,夜长梦多,如果有闪失呢?
芳薇低头思忖,她知道,李辅同等人是不会允许延平帝动昭王的,可她也还是放不下心来。
退回来说,这些,都是要她先嫁李忠不是?
“李忠实是不错!”薛治雅见两人都不说话,就开口道。她早听了哥哥的转述,对李忠在殿前明志一事,十分触动。她不操心朝政,可她也和薛治云意见一致,不论如何,一定要将芳薇和李忠的婚事早日定下来。
“母亲,”芳薇想起薛治雅同意李忠提亲一事,问,“你为什么叫父亲答应李忠求亲?”
薛治雅愣了一下,想明白过来,回道,“不是你说,陈子然和李忠之间,你更亲睐李忠一些么?”回头看,薛治雅也觉得李忠更好,芳薇看着年轻不大,可眼光着实不错,“那个陈子然,看着仪表堂堂,却没李忠实心眼,女子嫁人,就该找个一心一意的。”
薛治云也点头,他一直将芳薇当作亲生,比对薛梦娟更疼爱一些,本来,他是打算将芳薇许给薛廷筠的,可现在薛梦娟和薛廷筠都已成亲,反倒芳薇一波三折,不过,虽然李忠相貌差一些,但他对芳薇却是真心实意,倒叫人宽慰不少。
“李忠领兵出征,等他凯旋归来,不论李归态度如何,我们就将婚事做成!”他已经请辞禁卫军统领,就做个闲散侯爷,只为着芳薇终身一事,延平帝虽凉薄,总逃不过人言可畏,想必,不会有什么闪失。
芳薇知是母亲误会她,可现在她和舅舅都看好李忠,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李忠这般表现,她也很是感激,但终身大事并不是一句感激就能决定的,何况,若不是陡然间战事再起,李忠只怕也要遭殃,又如何能娶她,更遑论会为她转投昭王?
只是,达达子右贤王怎么突然又集结了呢?
芳薇又想起索南让苏力青送来的纸条,纸条上只有四个字:安心,接旨。索南让她安心接旨,是早就知道达达子会犯齐,所以和亲暂缓吗?若是芳薇接了旨,战争结束,达达子再来迎娶,届时,又该如何?索南,是何打算呢?
索南正被安吉按在墙上,死死封住衣领。
“你到底想干什么?”安吉尤觉不解气,恨铁不成钢,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索南挨了安吉一拳,嘴角渗出血来,此刻又被他抓住领子,有些透不过气,不一刻脸色就胀红了,可他还是没有反抗,只随着安吉发泄。一旁的春商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拍了拍安吉的胳膊,却被安吉挣开,他啧了一下嘴,双手用力,将安吉扯开来。
“差不多够了!你还想掐死他不成?”
索南被松开,骤然大口吸气,咳嗽不止。
“色令智昏的蠢货!”安吉被春商按在椅子上,呼呼出气,“你不要拉我,让我现在掐死他,也省得全族人都被他弄死!”
“这不是没事么!”春商回道,“赤雷精于游战,这些年不知送回多少族人,一直有惊无险,这次扮作达达子抢了大齐一个城池,也掠了不少物资,倒也不坏。”
“那是侥幸!小勃勃王和李归都不在关外,若是碰到其中一个,就凭迟雷那百十个人,死了都没人收尸!”说着,安吉更气,又骂向索南,“你就仗着赤雷只听命你一人,哄着他不顾生死,为着你,替那个林芳薇挡和亲!”
“这事确因我私心。”索南缓过来,擦了擦嘴角,咽下一口腥甜,沉声道,“不过,我并没铤而走险,而是早有此计划。一来,大齐和达达子和亲,必要一个开端才能再战,二来,族里马上要做通海工程,也急需物资,三来,我们虽人少,但回到天胡山,终究要有自己的战队,这次也是试水。”
“你以前做事都会提前支会我们!这次为什么没有?”安吉反驳,“还有,按计划,这样的试水也该在大齐开通漕运之后,现在漕运未及一半,你突然挑起战争,若耽误了漕运,咱们岂不是全盘皆输?即便没有耽误漕运,日后这一招再用,也是再难有此效果了?”
“漕运不会耽误,现在齐人比我们更想快点开通,否则就是半途而废。”索南语气肯定,“战事已起,我们也不能轻易罢休,只叫大齐和达达子一直打下去,就是我们的契机。”
“听着倒不错,”春商点头,“那族里通海工程何时开始?大齐和达达子又怎么会按我们的计划走,不会再次休战?”
“你听他扯大话吧,分明就是他替自己做的糊涂事找借口!”
索南没在意安吉的奚落,抿了抿嘴唇,正色道,“我已经交代赤雷,掠了物资直接回天胡山,告诉族巫,马上开始通海。若所料不差,大齐漕运会在冬汛之前完成,乌苏里江源头离北海只百余里,族人只作游猎,暗度陈仓,冬汛之前也可开通。此时大齐内忧不断,所以李辅同等人无暇它顾,若是叫他们缓过气来,发现其中关节,到时候我们再想通海就更难了,不如同时进行,争分夺秒。到时,漕运通海一齐完成,我族人全部退回天胡山顶,以通海关口为界,给大齐递国书,胁大齐放我族自由,否则拉开关口,放海水入齐境,以齐北三省数十万百姓作为交换。”
索南计划缜密,不仅春商,就是安吉听着也缓和了不少。
“那战事呢?”
“战事不断,耗损大齐战备。春商,你需去一趟弥加城,找到金乌珠,让她想法子,务必消除小勃勃王与齐休战的想法。”
闻言,春商点了点头。
“这样,小勃勃王就不能再提和亲,你的林芳薇就安全了,是不是?”安吉忍不住说道。
“安吉,”索南又看向安吉,却是不答他,反倒严肃道,“大齐扬文抑武,除了李归父子,延平帝再无人可用,李归已然残废,我担心李忠撑不到那么久,我需要你将我举荐给延平帝。”
“将你举荐给延平帝做什么?”安吉愣了一下,不明白。
“你要帮大齐打仗?”春商也吃了一惊。
索南点头,神色平静,又道,“达达子善战,若不能将他们赶入沙漠腹地,总会卷土重来,我们能用通海关掣肘大齐,却拦不住达达子铁骑,不如就借大齐军队,将达达子赶到北极之地,再无回还。而且,大齐军队握在我们手里,虽不能长久,可在我们退回天胡山前,将它搅乱一番,也是好的。”
“这个计划倒是不错,”春商眼前一亮,可是顿了一下,又皱眉道,“索南,你武艺谋略都不错,安危倒是不成问题,只是,到时候,我们都退回天胡山,你是否也能全身而退?”
春商的话不无道理,打仗,那是达达子和齐人的事情,基乐人只管关起门来看热闹就好。可是索南一旦领战,若是半途抽身,大齐陡然群龙无首必然战败,届时,达达子得了大齐城池物资,岂有不踏平天下的道理?可索南若一直领战,以达达子嗜战不服输的本性,又何时是个头?
本来,只叫大齐和达达子再一直打下去,两厢俱败,或者一直打打停停,基乐人坐山观虎斗,也就可以了。可是索南却要置身其中,会那么容易抽身吗?
只怕,一旦陷入,就是再难回头啊!
这样的后果,春商和安吉都能想明白,索南自然早就想明白了,可他还是这么决定,且现在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不能回头,看来,他是决意如此了。
若只为族人,本来有更周全的计划的,可是现在这样,舍自己生死不顾,却是为了谁?
真的就只是为了林芳薇。
“索南。”春商开口,却不知道要怎么说。
“我不管了!”安吉嗖地站起来,一甩手吼道,“你自己去跟族巫说吧,族巫若当没你这个儿子,任由你为一个女子舍生忘死,我也无话可说!”
“你就不要再赌气了,没完没了!”春商喝了安吉一句,“看你现在的样子,秉笔官就秉笔官,穿什么太监的衣服!看着就添堵!”
“我还不是为了族人!”安吉本就无处发泄,此刻更是一点就炸,“你以为我和他一样,为一个女子就背弃族人!”
“我没有背弃族人,”索南沉声静气,却又异常坚定,“我此生决不负基乐族人,若违此誓,尸首无还。”
索南向来沉稳,极少说这样决绝的话,虽声音轻沉,却让安吉和春商都愣住了。
“我们信你。”好半天,春商才轻轻开口,“至于林芳薇,我们也替你瞒着族巫,不过,到时候你要安排好,一定要跟我们一同返回天胡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