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三十七. 劝昭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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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将黑时，昭王就到了静慈庵，看芳薇。
“薇儿，有没有吓到你？”昭王这些日子殚精竭虑，清减了好多，白色的僧袍穿在身上，显得格外空荡，脸色也有些苍白，原本若隐若现的双下颌也消失不见。
“师父。”芳薇摇摇头，想着昭王本来是闲散的性子，一直躲是非，现在却要承受这么多，心里更是不平，又看到他身上的袍子，扯着他的袖子，就开口道，“既然还俗了，为什么还要穿僧袍？就是一时没准备锦衣，换了常服也好，显得精神些！”
昭王见芳薇话语中还带着娇嗔，知她没受什么影响，心安了许多，吐气笑道，“衣服宫里每年都有配制，寺里压了许多，为师一时还不习惯。”
芳薇点头，又道，“不仅衣服要换，这称呼也要换，私下倒无所谓，在外人面前，师父要记着，你已不是达也法师，而是昭王。”
昭王愣住，一时没明白芳薇的意思。
“师父，”芳薇叹息，“到现在，你还只执着于眼前事，想着日后偏安一隅吗？”
延平帝逼迫至此，是完全抛开手足之谊，怎么也容不下昭王了。现在还有朝臣们拦着，可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若是叫延平帝抓住机会，只怕朝臣再阻拦也是无用。为今之计，只有昭王站出来，好好谋划，真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也有力量与之抗衡。
“为师，”昭王顿了一下，又改口道，“我还没想好。”
“师父！”芳薇看着昭王皱着眉，也觉得头疼，“那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他不好好把握，更没有感激你，你再拿回来，这没有错！”
若是有朝一日，昭王能够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相较于现在，也未尝不是好事。而且，芳薇实在无法想象，达也再不反抗，战争一结束，延平帝再提和亲一事，届时，芳薇该当如何？
芳薇一想到要去和亲，她就又怕又气，只觉得就是死了，也不会让延平帝如愿，不会嫁给茹毛饮血的达达子！
“并非这般简单，这不是一串菩提子，借给别人带几天，还能再要回来。”昭王叹息，“我也在考虑，只是我原没此打算，且又在普乐寺呆了十多年，许多事也早已生疏，要慢慢适应，调整过来。”
昭王看着冷淡，其实最是重情，若不是如此，当初他也不会入普乐寺，这么多年，即使延平帝百般打压他，他也只当不知，这一次，若不是延平帝拿自己要逼迫他，只怕他还不会接受还俗，可即便接受还俗，他心里的那一关，还是需要时间缓和。
芳薇也是无奈。她也并不愿意勉强昭王，毕竟她陪伴了昭王那么多年，且昭王待她也是亦师亦友，比自己名义上的父母不知好多少倍。不到万不得已，她真的不愿意看到昭王不快乐。这么多年，她不知多少次看到延平帝逼迫昭王，还有太后，也是打着疼爱昭王的名义，总是做令他为难的事，所以芳薇总告诉自己，她一定会站在昭王一边，不论他做什么决定，她都会支持他。
可是，这段日子以来，看着昭王受逼迫，又看着陈雪姝遭践踏，接着又是和亲，她竟然感觉昭王错了，自己错了，他们原来所坚持的信念和原则，在生死利益面前，算个什么啊！
面对一个拿刀架在你脖子上的人，你还能跟他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吗？
面对一个要剥去你衣服的人，你还能跟他谈礼义廉耻正大光明吗？
面对一个为了自己利益而牺牲你的人，你还能跟他谈血脉情深吗？
即便这个人是你的君王，你的手足，你的父母，他也没有这样的权力！只要他做了这样的事，那就是陌路人也不如！即便不能刀剑相向，那也不要一再忍让！
“师父。”芳薇开口，看到昭王皱着眉，脸色较刚才更苍白了些，心里的话，终究还是打了个转，咽了下去。
“我知道的。”昭王开口，声音很轻，“陈书仁来信，说即刻来京，你就不用为我操心了。对了，李忠是怎么回事？你与他……”
“这是误会。”芳薇解释道，“李忠和陈子然一起去提亲，我父亲母亲都犯了糊涂，将我的庚帖换给了李忠，芳芸的庚帖换给了陈子然。”
一想到这里，芳薇也是心寒，母亲犯糊涂，不知道自己女儿心中所想，父亲更是不重视自己的终身，竟然在皇帝下旨时，还没想办法就已经妥协，还不如舅舅和师父，叫她失望透顶。
可见得，什么都是空的，唯有自己才能保护自己！
“那你看李忠怎么样？”昭王早得知林则全所为，也是恼怒，“陈子然金玉其外，也不是值得托付之人，现在看来，若你也对李忠有好感，这倒不失为好事多磨。”
“我不喜欢李忠。”芳薇摇头。
“那——”昭王本想说那就先将事情定下来，到时候再和离。可是他也听了事情始末，那李忠对芳薇是情根深种，他断然不会拿亲事当儿戏，到时候他不愿意成全芳薇，那芳薇也难脱身了。
不知为何，尽管昭王一直在替芳薇挑夫婿，可他实际却也不想那么快确定人选，不论是谁，在他这里，好像都配不上芳薇，不能叫芳薇幸福。
昭王看着芳薇，弯弯的眉，圆圆的眼，一张小脸精致至极，肤白若雪，小巧的嘴唇红润，清秀娇俏，虽不是顶顶的美人，却叫人觉得再好不过，心里喜欢极了。
“反正我不想嫁给李忠。”芳薇没发现昭王在看她，心里只想着，若是李忠没有那么对自己也就罢了，可看他为了自己居然抗旨，这让她觉得欠着他，可她却不喜欢他，要是拿他来挡和亲，日后要求他再退婚，自己岂不是欠他更多？
即便不退婚，她也觉得自己欠李忠太多！
所以干脆不要给他希望，现在就拒绝他，至少延平帝不会迁怒于他。
听芳薇这么说，昭王虽还不知道怎么应付和亲之事，心里却似松了口气，反倒是，芳薇并没有因为李忠的深情动摇，这一点让他觉得欣慰。
至于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昭王自己也说不出，更是不愿意去深究。
师徒二人又说了一些互相关怀的话，虽事情尚未解决，却都觉得较见面前踏实了许多，尤其是昭王，回到普乐寺时，竟还不困，又想了想芳薇的话，一改这些日子以来的颓然纠结，莫名振作起来，还叫人翻出一件锦服来，脱了僧袍换上。
“梁其轩回来了？”昭王比量着衣裳，问随身太监喜公公。
“回王爷，是。”喜公公答，“梁尚书本在永州主持开漕，从陈阁老处得知王爷还俗，就先回了京，因漕运还是施工，梁大人是悄声回来的，没有回府，现在就住在寺里。”
“你去看看他有没有歇下，若是尚未安歇，就叫过来。”
“是。”
喜公公领命去了。昭王还是在普乐寺呆久了，就是传唤个人，也只说若未安歇就叫过来，而不是想见就传来见，不过，现在他能安然受着这一声王爷，比以前却是进步多了。
梁其轩傍晚时才到，还有公务在身，不能在京中久留，所以他也在等着昭王，料想着夜里见过昭王之后，就马上返回。
“昭王。”梁其轩拜见昭王，行的是跪拜礼。
“起来吧。”昭王盘坐在地上，面前的桌案上点着油灯，一只茶壶两只茶杯，他将茶添满，看向梁其轩，“过来坐。”
“是。”梁其轩刚才看了昭王一眼，多日不见，昭王清减不少，脸上的轮廓也深了些，灯光朦胧，他一身金丝锦服闪着晶莹的光芒，格外耀眼，竟叫梁其轩想到了昭王二十来岁时的情景，那时候，昭王是先帝属意的储君，梁其轩是昭王伴读，都受教于陈书仁，两人每日学的是修身治国，指点江山，抱负远大。
梁其轩眼角湿润，心口起伏，端起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杯，一口灌下。
“陈阁老出发了没？”
“老师与我同日出发，我骑快马先行，老师此刻恐也在半道。”梁其轩回，又道，“我听说你终于肯还俗，按捺不住，今夜还得回永州，行踪败露对我们不利。”
昭王点头。
“我父亲在云川练兵，我回永州后，就给他写信。”梁其轩开口，“老师那里，应该也有门生在外可接应。”
梁其轩的父亲梁治通是原兵部尚书，后却被延平帝慢慢架空，一直到攻打达达子右贤王，梁治通备战不积极，遭延平帝罢免，贬斥到苦寒之地云川。
昭王看着梁其轩，良久，才怅然道，“没有这么快，我也没准备动武……”
“昭王，箭在弦上，宜早不宜迟！”
“容我想一想，”昭王低头思忖，“你父亲初到云川，只怕能调用的人马也不多。”
昭王现在对皇家亲情也看得淡然，只是，一旦举兵发难，那就只有成王败寇一条路，自己胜了，这些跟着自己的人自然论功行赏，若是自己败了，这些人也没有退路，身上背着这么多人命和期许，昭王还不能轻易做出决定。
“昭王，先帝的密卫应该不止三百武僧吧？余下的人去了何处？”
“那支密卫，原也只有两千多人，大部分都遣散回家了，这三百人没有去处，且跟惯了我，就随我入了寺。”说着，昭王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听闻密卫中有一人，遣散回家后，又参了军，如今在东贵领兵。”
梁其轩眼前一亮，接道，“东贵与云川接壤，王爷且将那人名字告诉我，我写信给父亲，请父亲去见一见他。”
“这不急。”昭王却是摇头，又道，“眼下达达子又起战端，在这之前，我须将薇儿的亲事敲定。陈子然不堪其用，你这里，可还有其他人选？”
“老师收到书信，也气子然，只是他到底只是书生意气，本性却是不坏，品貌才华都是佼佼，若想寻一个比他还好的，只怕不容易。不过，”梁其轩话音一转，“我听说李忠钟情于林小姐，王爷何不玉成好事，正好将李家收为几用！”
在梁其轩看来，林芳薇嫁给李忠，对昭王百利而无一害。
“薇儿不愿意。”昭王叹气，“本王也没看上李忠，现在只想着寻一个可信之人，挡了和亲，日后再分开。”
“假成亲？”梁其轩一讶。
昭王点头，“薇儿看着温婉，实则外柔内刚，她不愿意随便确定终身，我也不想勉强她。”
梁其轩原就觉得昭王太过宠溺林芳薇，此刻听昭王谈起她，语气里满是疼惜，脸上带着温柔，分明是心悦她却不知。
“既然如此，”梁其轩看着昭王，大胆建议道，“王爷何不自己娶了林小姐？”
“我娶薇儿？”昭王听后吃了一惊，不知要如何反应。
“是，王爷娶林小姐，一来，皇上若是再令林小姐和亲，就是欺辱王妃，不顾大齐国威；二来，日后放不放林小姐自由，王爷可自己说了算；三来，”梁其轩顿了一下，语速放慢，“林小姐自小长成于王爷膝下，受教于王爷，也算天作之合，母仪天下最佳人选。”
“这……怎么成……”
作者有话说第37章 三十七. 劝昭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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