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风十一

15、失职

　　过了几天，周松媛很遗憾的告诉宋鱼，老爹要出差。

　　“他说时间凑不上，等出差回来再一起吃饭。”
　　女儿叽叽喳喳的抱怨，话语不满却又亲昵，“哼，正好我舍友和他同一天生日呢，那天我和她们吃饭去。”

　　宋鱼正在打包收拾她要带去学校的被套：
　　“那也正好。最近这段时间...你爸爸妈妈都在关键时期，你先好好顾好自己，准备期末考试。”

　　“知道知道，不会有问题的。我都读大学了，怎么还要检查我的成绩啊。”
　　小姑娘苦哈哈的抱怨，不过看她笑嘻嘻的模样也并不在意，更多的是借机对妈妈撒撒娇。

　　周松媛趴在床上，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犹豫了一会儿才说：
　　“妈...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老爸已经出差好久，陈姨也没来了...”

　　到底还是周末经常回家，又是从小在和睦的家庭环境里长大的。
　　虽然宋鱼掩饰的很好，也没什么变化，周松媛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定，感觉哪里怪怪的。

　　宋鱼熟练的叠好被子，语调还是很平和：
　　“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是经济上有什么问题。是我和你爸爸有一些分歧，还没有谈妥。”

　　以往也不是没有过“冷战”，宋鱼和周霁其实都不是很会吵架的人。
　　不如说，在对生活目标这件事上，他们或许在细微末节上会有分歧，但是大的方向总是没错的。

　　“你先好好准备期末考试，”宋鱼整理好被子，一锤定音，“等你考完了，我们再来开家庭会议。”

　　他们家的家庭会议，从来都不会把周松媛当小孩子看。
　　就像是当初会询问她要不要出国留学，想不想读大学就在本市买房一样，他们总会尊重她的意见。

　　而最终，无论是什么样子的矛盾，在家庭会议之后总能得到解决的——

　　毕竟他们有三个人。
　　总能二比一判出一个结果来。

　　“好吧，”即使心里还有些不安，周松媛还是决定先准备期末考，“我还想拿奖学金呢，这次回学校就开启苦读模式啦。”

　　宋鱼没有告诉她。
　　这次的家庭会议，只有她和媛媛两个人召开。

　　不知道周霁怎么安抚媛媛的，等回到学校，小姑娘确实也没再多问这些事。

　　宋鱼还是有些不放心，想了想，又请徐靖航多关照一些。
　　之前媛媛也因为学校的一些事情找过他，在她机智的没有和于菱来往之后，徐靖航也帮了不少忙。

　　【SY：】我想等她寒假在家了，再和她好好谈谈。
　　【SY：】你们年轻人交流的多一些，能麻烦你帮我注意一下吗？让她平平安安的度过期末考试就好。

　　【徐靖航：】没问题。
　　【徐靖航：】[猫猫警官有令必达.gif]

　　戴着小警帽的三花大猪看起来分外严肃，反而显得更萌了。

　　【徐靖航：】都会解决的。
　　【徐靖航：】最难的一步都走完了，也不剩下什么。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
　　对面的人仿佛已经猜出她的心思，甚至还在试图安慰她。

　　宋鱼失笑。

　　【SY：】嗯，我知道。
　　【SY：】谢谢，最近你真是帮我很多了，改天请你吃饭。

　　不止是帮她离婚，帮她关照女儿。
　　还有找同学介绍工作，以及——建议她多利用网络渠道经营账号。

　　宋鱼加过很多配音群，有时候也接一些简单的工作。
　　不过她以往都很随缘，也不会接太多工作，现在反而放低姿态，主动在群里接活儿。

　　与此同时，她还注册了微/博，小.红.书等等平台，有些生疏的发置顶，做账号。

　　其实一开始没有这么自然的。
　　她也不是能拉得下脸面。

　　宋鱼第一次听徐靖航这么建议的时候，内心充满了犹豫：
　　“我从来都没有做过这些。而且，我也不知道发点什么好，我平日里在家...”

　　她还想说，自己这个年龄也没什么意思，没什么见识，不过到底没有说出口。

　　“......”
　　对面沉默片刻。

　　“宋姐，这些都不是问题。我们日常交往里，我也觉得你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不过，”徐靖航话锋一转，“我记得我高考之后，想攒点钱当大学的生活费。”

　　这事宋鱼有点印象，因为徐靖航是很少数的大学就主动拒绝她资助的。
　　严格来说，她只资助了对方第一学期的学费，在对方的坚持下很快就还上了，甚至还的更多。

　　清俊的年轻人讲话还是很平静，带了些笑意：
　　“那时候想去工地，但工地也不要我。又试了试别的，小地方机会确实不多，一直没挣到钱。”

　　“其实想挣得也不多，一两千就行，起码能让我读大学前几个月撑过去。”

　　宋鱼听得入神，她张了张嘴，想说一两千也不多。
　　他考得那么好，无论是村委会还是她，都是很愿意发钱给他奖励的，足以他撑到发贫困补助。

　　可她却出了神。

　　“我家里只有我和外婆，外婆身体不好，平日里你们也帮了很多忙。我也快成年，是应该自己攒点钱。”

　　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徐靖航简单解释了句，没再继续这个：
　　“后来我想了想，干脆一咬牙，提前到S市，拿着我的录取通知书，去周围的学校附近，挨个询问家长...”

　　宋鱼愣住了。

　　对方倒是没有觉得不好意思，还噙着笑：
　　“其实真去做了也还好。我跑了不到两天，十七所学校，就接到了好几个请我辅导的，因为我没要什么钱，管饭就行。”

　　徐靖航语气轻松：“后来就简单很多了。临到开学，我已经攒了接近四千，也有家长还想让我辅导，所以我还能给我外婆留下不少钱。”

　　他只是讲自己的事情，没有说什么道理，但是宋鱼听懂了。
　　什么脸面，不会，怕丢人。其实都是没有被生活所迫，或者说，没有打算认真去做。

　　对没有退路的人来说，不往前走，就是一个死字。

　　“你真的很厉害。”
　　宋鱼发自内心，真心实意的感叹。

　　能从山村走出来，徐靖航没有她的条件，更没有周霁的条件。
　　再给他十年，甚至不用十年，他一定能站的比周霁更高。他只是太过年轻，才会不被周霁放在眼里。

　　不过，也不止是周霁。

　　宋鱼想。从读书时就和周霁目标一致，牢牢走在同一条线上，眼高于顶，又自卑到骨子里的自己，也是个大傻蛋。

　　天下第一的傻子。

　　对面的人思考片刻，也认真道：“我也觉得我挺厉害的。”

　　宋鱼玩笑道：“这么不谦虚啊？”

　　“谦虚不起来，”对面轻咳一声，忍着笑，“毕竟您都这么夸我了。”

　　“......”
　　小徐律师在越来越熟了之后，也越来越维持不住晚辈的壳子了。

　　*
　　听从他的建议，宋鱼最近一直在忙于经营账号的事情。
　　再加上她也在主动接一些工作，等到周霁生日那天，她其实都没想起来。

　　账号经营不温不火，宋鱼研究过社交媒体平台，尝试着配了“睡前故事”的视频，想发出去提提热度。
　　她当然知道这不一定能有用，可她能想出来的点子不多，只能够都去试一试。

　　不去尝试，也不知道这样做对账号有没有帮助。

　　一直到晚上接到周松媛的电话，宋鱼才从全神贯注的状态里稍微醒过神。

　　宋鱼摘下耳机，匆匆忙忙的点了接听：
　　“怎么了？这个时间不是在和朋友吃饭么？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她的语气轻松，没透露工作的忙碌。

　　“……”
　　对面却半晌没说话。

　　“媛媛？”
　　宋鱼从那不寻常的沉默里察觉到什么，心头紧了紧。

　　对面还是没有说话。宋鱼下意识的起身——

　　“妈，”周松媛放大了声音，“喂？听得见我说话吗？妈妈！”

　　“听得见，听得见，”宋鱼赶紧回她，“怎么了？你吓了妈妈一跳。”

　　少女的声音轻快，像是松了一大口气：
　　“没什么事，就是我的手机刚才玩闹的时候可能碰了水，好像坏了，我刚到处打电话都打不出去。”

　　“这样，”宋鱼从书房出来，下意识朝着门厅走去，“那我现在过来接你？先去换个手机...”

　　周松媛连忙阻止：“没事，不用，朋友们玩得正开心呢，等玩完了...玩完了你再来接我吧。”

　　她的背景音也变得嘈杂，有男男女女说话的声音，听着很热闹。

　　宋鱼顿了顿：“真的没事？媛媛...”

　　“真的没事，”周松媛又强调，然后声音大了点，“清清，你过来，把你的手机号给我妈一个，我妈担心怕找不到我。”

　　那边有个女孩子过来，声音熟悉，是她的大学舍友彭清清，宋鱼也见过。
　　后者礼貌的问了好，又利索的报了手机号，和宋鱼说等结束了就把手机借给周松媛让她打电话。

　　“真的没事，就是手机坏了，我打你的电话试试嘛。”
　　周松媛又撒娇道，“大家玩得正开心呢，我不想提前走。我们在中心广场，这里人也超多。”

　　和朋友们在一起玩，最忌讳家长的干涉，这点道理宋鱼懂。
　　她又问了两遍，听女儿的语气没什么异常，才稍微放下心来，叮嘱两句挂断电话。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去厨房倒了一杯水。

　　宋鱼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喝水，一边心不在焉的回听自己的配音效果。

　　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和甲方要求的也差不多。
　　她把试听的音频发给甲方，对方恰巧在线，表示了满意，又对一些细节提出了修改意见。

　　宋鱼认真的和对方沟通，她对工作认真，也好说话，双方聊的也还算愉快。

　　【SY：】没问题，那剩下的我调整好之后三天之内给您。

　　【《长安落花》杉杉：】好的，辛苦小鱼老师了[/花花]

　　谈妥了，宋鱼一边看了眼日期——
　　她顿住。

　　嘟——
　　嘟——

　　打给周松媛的电话，无人接听。

　　宋鱼拧紧眉头，重新拨通，这次打给了周松媛的舍友彭清清。
　　对面也没有接通，她顿了顿，重新又拨打了第二遍，耐心的等着。

　　“...喂？宋阿姨...”
　　对面的年轻女孩子说话有点磕磕巴巴的，很是迟疑。

　　宋鱼心头微沉，控制着语气的自然：
　　“是清清啊。媛媛在你旁边吗？我有点急事要找她，可能要提前接她回来。”

　　“......”

　　对面没有回答，宋鱼也顿了顿：
　　“媛媛没有在你身边吗？你们今天晚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感觉媛媛的情绪不对，我很担心她。”

　　她到底是成年人，也是一个女儿的母亲。
　　对面的彭清清犹犹豫豫，似乎又在另一个朋友的催促下把事情和她说了。

　　“松媛现在确实没有在，”彭清清支支吾吾的说，“她说她去找她爸爸了，我们晚上吃饭的时候，她看到了她爸爸。”

　　宋鱼的心重重的沉下去。

　　“阿姨，松媛也是有事情找她爸，”彭清清还在试图帮忙解释，“她说她很快就会回来的，等她处理好了也会和您说，没打算瞒着...”

　　“好，我知道了。”

　　宋鱼难得不顾礼貌的打断对方，语气急促：
　　“我知道，我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谢谢你们，我先去问问，如果媛媛找你们了，麻烦你告诉我一声，好吗？”

　　她一边和对面解释，一边匆忙的去门厅穿上大衣，下楼去地库开车。

　　抵达地库的电梯里，宋鱼深吸一口气，拨打了周霁的电话。

　　同样无人接听。

　　宋鱼不再犹豫，在手机里翻了翻，找出之前存的于菱的电话。

　　嘟——
　　嘟——

　　“......”

　　“于菱，是我，宋鱼。”宋鱼听到自己的声音，出奇的冷静，“周霁呢？让他接电话。”

　　于菱身后的背景音同样嘈杂，她似乎没料到宋鱼会给她打电话，一时间竟然没回答。

　　“你们在中心广场，是不是？”
　　宋鱼打开车辆，双手捏着方向盘，深呼吸一口气，理智控制她不能边接电话边开车。

　　不然以她现在的状态，很难顺利抵达目的地。

　　这回对面总算没有沉默：“今天是周先生的生日...”

　　“周霁呢？他和周松媛到哪去了？”
　　宋鱼咬着牙，心潮翻涌，几乎控制不住紧紧地捏着方向盘。

　　“我，我不...”
　　“别支支吾吾的，给我说话，你不说话我现在就把你们的录音放到公司大群里。”

　　宋鱼控制不住情绪，连冷漠的对待都做不到：
　　“于菱，你大可以不要脸，但是我告诉你，要是周松媛出什么事，你做梦都别指望周霁和我离婚。”

　　“她，她把周霁喊出去了，两个人去附近的咖啡厅谈话了。”

　　于菱吭哧半天才说，又忍不住辩解：
　　“今天是周先生的生日，你不知道吗？冲我吼什么？周霁丢下我就去找他女儿了我能怎么办...”

　　“你能怎么办，你想当别人的后妈就没有设想过今天吗？”

　　宋鱼毫不客气的嘲讽道，没等对方回话，她就挂断了电话。

　　得知女儿在周霁身边，宋鱼稍稍放下心来。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打转方向盘，开车上路。

　　不管怎么说，趁这个机会说清楚也好。
　　虽然她也没有心理准备，但这个时候别的也不重要了，她...

　　车驶进中心广场的地下停车库，宋鱼找到停车位，倒车入库。

　　手机响了起来。
　　她抽空看了一眼，是周霁的。

　　“......”

　　宋鱼接通电话，停车熄火，匆匆下车往外走：
　　“媛媛在你身边，是不是？你说话注意一点，我马上就到，我…”

　　“…媛，媛媛不在，她跑掉了。”

　　周霁显得狼狈又愧疚：“对不起，我也…也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