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川向南》姜麻豆ZZ

4、苏家客

　　出了无量山便碰到了苏陈一干人。我答应苏陈去诊治苏木将军，我有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一点光辉。
　　可叹，以苏木将军和师父的交情，师父若能相救一定赴汤蹈火，何必一再推辞你，想必这一点你也一定明白，只是你一直放不下而已。
　　罢了，罢了。
　　我告说疲惫，先去客房睡了。
　　模模糊糊中眼前出现一道光，走进时，看到一身着月牙色长裙的女子站在血色的战场上，尸体遍地，空气有浓浓的血腥味，黄沙漫过天际，迷了眼睛，等我睁开眼，我竟站在这女子的身边，只见她双眼微红，出神的看着我，问我：“换做是你，你会如何选择。”她一步一步的靠近我，我的心一点一点的紧缩，血腥味步步紧逼，我眼前突的混沌。等再睁开眼，已在青萝幔帐的床上。
　　我起身，床边坐着的姑娘，连忙来扶我：“姑娘终于醒啦，翠萍，快去请了大夫来，梦鸢，快去通知少爷。”她吩咐完丫头，转头看着我，温婉的一双眼睛配上浓淡适宜柳叶眉，感觉如沐春风，眉眼间竟有点像苏陈，她见我迟迟不说话，轻轻拍了拍我的手：“我是苏陈的表姐沈依人，放心。”
　　我看着自己一身鹅黄女儿装，衣服而已，男装女装都一样。只是很久没有穿女装，难受的狠。
　　我迎上她的笑：“唤我阿笙就好，敢问这是在哪。”
　　沈依人诧异的看了一眼，接过丫鬟手中的水杯，递给我“南楚苏家将军府呀，也难怪，从无量山出来你一直昏迷，到了南楚的业临城又有十天的路程……”
　　“十天！我昏迷了十天了。”一梦竟是十天。
　　“是了，苏陈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你，终于把你盼醒了，先喝口水吧，大夫马上来给你诊脉。”
　　我接过水，喝了一口，“大夫就不必了，沈姑娘，苏木将军可在府上修养？”耽误了这么久，要事未办，也不想和大夫浪费时间，何况医术都没有楚弦这个医盲好。
　　我下了床，沈依人扶着我说：“姨夫自然是在的，可姑娘你刚醒，还是多休息一下。”
　　“我此行的目的是来医治苏木将军的，时间有限，还是请沈小姐带路吧。”
　　“那公子随我来吧。”
　　沈依人引路到一处满是荷叶的池子边，绕过一颗大榕树，只见一满是白发的人躺在椅子上，沈依人上前问候，“姨夫，苍奕前辈的弟子来医治您的病，请回屋吧。
　　老人摇了摇手，“这是我的命数，罢了，罢了。”说完在沈依人的搀扶下起身，看向我，这难道就是那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苏木将军吗，皱纹和老年斑爬满整张脸，即使被层层衣物包裹还是能感觉到瘦骨嶙峋的虚弱，当年的飒爽英姿，竟付之东流……
　　“回去禀了你的师父，多谢牵挂。”苏木将军向我掬一掬他皮包骨的手。
　　“姨父！……”沈依人紧促眉头，苏木向她点了点头，沈依人欲言又止。
　　“晚辈明白了，可否让晚辈搭上一脉，还可禀名家师。”我鞠了一躬。
　　“哈哈哈，这老东西是想算好日子来替我收尸啊。也好，死之前还能见到老朋友最后一面，也好，也好。”在沈依人的搀扶下，苏木坐回椅子上，我半跪着给苏木把脉，是蛊毒，就算我把毒解了，也油尽灯枯，耗得太久了……
　　我起身鞠了一躬回答：“前辈，晚辈知晓了。”
　　苏木点了点头，闭目养神。
　　沈依人带我离开了荷池，半路遇到匆匆赶来的苏陈，寒暄了几句一同回到我的住处，还没等苏陈和沈依人开口，我就说：“有两个选择：一，完全解了将军的毒，可以多活一年；二，不解毒，活不过半个月。”
　　“公子，能撑多久便是多久。”沈依人的回答不出意外，我看着苏陈毫无波澜的脸继续说：“师父不肯救治苏木将军，也是因为无能为力，你花了这么多年，用了这么多续命的方法， 苏木将军行尸走肉的活了这么久，你肯定早就明白将军为何一直拒绝医治，就算我解了他的毒，也还是会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再也回不到过去，所以……”
　　“所以，还是随了我的心愿吧。”苏木从门口进来在随从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进门来，我们三个忙起身，沈依人从随从手中牵过苏木的手，苏陈上前一步：“父亲，独独这件事不能听你。”
　　“陈儿，你自幼跟随我行军打仗，在我带你入军营的第一天就告诉你什么。”苏木坐在凳子上，盯着苏陈看。
　　“战场上总有牺牲，可是要赢得胜利总要有牺牲，抉择的越久牺牲变越大。”
　　“父亲……”
　　“陈儿，父亲一如既往的相信你，不会令我失望的。”苏木将军起身在沈依人的搀扶下离开。
　　苏陈走到门口的梨花树下，山下的季节早就没了梨花，只是风吹过，我忽的想到第一次见他的场景，梨花从天际撒撒落落，青色袍子上满是梨花的痕迹，背影格外的清冷，到了某个年纪，在时光的坑蒙拐骗下，终会明白这来自天涯海角的孤单。总会有这样的年纪的。
　　那天夜里，我来到荷塘，看着一池的芙蕖花，苏木，淡淡的说：“你母亲最喜欢的是芙蕖花，没想到和你最后一次见面也是在芙蕖花开的最盛的时候。”
　　“苏木将军，晚辈是来向你取个东西的。”我催动种离，勘探着苏木的记忆。
　　波光粼粼，芙蕖花两三朵娉婷，在夏风中，花香肆意……
　　“小蕙，放下吧。”这是我听到苏木将军的最后一句话。
　　半月后，将军府挂起白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