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一章 ...
-
第二十一章
早上还晴好的天气到晚间却起了大雾，从22楼的窗户往外看去，市区里每晚交错的繁华灯光也被模糊披上虚弱的外衣，只能隐约照射出小区旁那几栋大楼的轮廓。想要从冰箱里找一些下酒菜的白术不经意往窗外看了一眼，仿佛能感觉到雾气中的清凉滋味，还没来得及作出要变天的思考，就听见餐桌上的手机传来一阵震动。
浏览了一遍只剩下水果的冰箱，白术只能是在心中哀叹，然后转身朝沙发上的Wendy无奈一笑：“不好意思啊，我家里好像没什么能吃的了，要不我叫个外卖？”
无所谓地耸了耸肩，Wendy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我对吃的不挑剔。”
于是白术便走到餐桌边拿起手机，正好看到谭宗明刚刚发来的信息：“我这里还有些事，别饿着自己，吃些东西再睡。”并不是什么能够刻画出温馨的字句，却还是换来白术唇角一道浅浅的笑意，然而脑中很快又浮现了窗外雾气深重的画面，白术有些担忧地回出一条短信：“现在外面雾很大，一会儿开车小心些。”
没有刻意去等谭宗明的回复，白术一边翻着手机里的外卖电话，一边朝Wendy发问：“Wendy你有什么不吃的吗？”
一个简单的话题让Wendy想起多年前第一次与谭宗明约会时的场景，那个儒雅却含着距离感的男人在提出邀请时也是询问她的忌口，同大多数她交往过的男人不同，谭宗明似乎对她的喜好并没有太多兴趣，可是这恰到好处的礼貌举动又让她无从挑剔。许多年之后竟然还能遇见一个和谭宗明有一样习惯的人，Wendy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从前的人际交往——这种来自骨骼深处的家教礼仪被谭宗明与白术分外自然地运用着，让Wendy轻易察觉到了两人的相似之处。
明明从身世经历再到周遭环境都大相径庭的两个人，却在微小的举止里营造出天生一对的气场。
因为这样的想法而耽搁了回答时间，Wendy听到白术轻缓的一句追问：“或者有对什么食物过敏吗？”
“没有，”Wendy对白术的兴趣有加深了一层，“我不挑食。”
对Wendy这一轮思想变化并不知情的白术只是点点头，视线在手机屏幕上的几个电话号码上徘徊了一圈，最终敲定了一家餐厅：“那我们吃寿司吧，这家店离这里比较近，而且送餐速度也相对快一些，醒好酒差不多就能到了。”
“OK。”轻巧地给出了一个正面答复，Wendy看着白术同餐厅通电话的样子，眸光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欣赏。这些年来她也拍摄过不少人物像，可是众多或优雅或性感的模特里，她都不曾见过像白术这样举手投足间全无错处可以挑的女生。她承认白术不是让人惊艳的美女，可是她的双眸里存储着无法遮掩的灵动，安静地在白皙的面颊上将温柔与狡黠融合在了一起，像一幅古典的山水画里藏着一只小狐狸，悠然自得而生机盎然。
等白术挂断电话时，Wendy的视线已经落到了沙发对面的书橱上。Wendy的视力不错，轻轻松松就看清了大部分书籍的名字，看似内容杂乱的书目被主人有规矩地排列好，她很快就能理解向来不太容易与人亲近的安迪为什么对这位邻居印象极好。
恰好看到了几本喜爱的书目，Wendy便同白术聊了几句心得，这话题到了结尾处时她们也等来了寿司外卖，Wendy没想到白术还特地将料理从外卖盒里取出放到了日式木盘里，又将店家附送的芥末酱与酱油分别装进瓷质小碟里，熟练的动作在白术纤长手指的搭配下赏心悦目。Wendy见此情状，连连在心里感叹谭宗明找女友的品味上升了好几个层次。
然而白术又只是把木盘与小碟端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紧接着便盘腿往地毯上一坐，一瞬间就把精致二字与休闲交错在一起，惹得Wendy轻笑出声，还在调时差的身体也少了几分疲倦。
“ぃただきます。”白术拿起筷子夹在两手的拇指与食指间，像模像样地喃喃念道。
Wendy倒是不着急，将醒好的酒倒入酒杯，轻轻尝了一口，确实如白术预想那般在外卖送来时味道正好，让她不自觉问道： “小白，你也懂红酒吗？”
老老实实地摇摇头，白术诚实作答：“一般都是餐厅怎么推荐我就怎么来。”
“是吗？”Wendy夹起一块三文鱼放入口中，有些意外于那算得上是上乘的口感，“老谭倒是对红酒很有兴趣，听说他家私藏了不少好酒，可惜他小气，只在私人宴会上才拿出来，我就没这个口福了。”
对比起谭宗明的身份，白术对Wendy所言并不意外：“我喜欢清酒多一些，还有我们家乡的米酒，我外公早些年还会在家里酿一些，我虽然跟着学了一段时间，不过没什么天分就放弃了，现在想想还真是有些可惜。”
从安迪那里听过白术来自中医世家，Wendy还是能够跟得上白术话语里的节奏，可她却不太明白白术从早上得知她是谭宗明前女友开始就没有任何表现的处理方法，眼下就算听见她用故交身份谈论谭宗明也不见白术显露任何不满，Wendy一时无法判断是谭宗明已经打过预防针还是白术对谭宗明感情并不深。
“小白，你……真的不介意我是老谭前女友这件事吗？”Wendy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早知道Wendy会有此一问，白术闻言也就只是笑了笑，反倒有些佩服对方的耐性，从入门到现在才进入主题：“应该没有人会完全不介意自己交往对象的前任吧？可是大神和我都不是什么清清白白的人，自然不会去要求对方在认识之前的时间里要洁身自好，而且……”脸颊微红，白术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Wendy天生妩媚的双眸，“Wendy你真的太美了，就算我是个女人也没办法对你产生嫉妒的心情。”
莫名被表白的Wendy只差没有当场放声大笑，一种终于战胜了谭宗明这只老狼的错觉油然而生，让她十分满意地又喝了一口红酒后说道：“那要不小白你丢掉老谭从了我吧？”
并没有被Wendy的调戏吓到，白术反而是认真地摇了摇头：“不行，我不碰有主儿的。”
一股棋逢对手的喜悦感让Wendy轻挑眉眼：“你怎么知道我已经有主儿了？”
“虽然现在很多女生都喜欢用戒指来做装饰物，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所以不能轻易用Wendy你右手中指上的戒指做论据，”白术吃了一小块包裹着牛油果的寿司后才开口，“可是从Wendy你的服装风格上来判断，你应该是比较喜欢趋向华丽的设计，而且你的项链耳环和手链都是做工精巧的名牌，并不低调，唯独这枚戒指款式简单，没有任何修饰，看不出来是出自谁的手笔，想来应该有很特别的意义。”
顿了顿，白术不自觉在双眸里沾染上半分揶揄：“最重要的是，我今天早上看见Wendy你手机屏保是和美国最近很火的那个设计师Frank Simpson的合照，我前段时间才在新闻上看到他订婚的消息。”
随着白术的解释看向自己右手上的戒指，Wendy愈发觉得这个看起来年纪尚轻的小妮子难能可贵，也就再不去掩饰自己好玩的心性，向前微微弯身，右手一抬便轻松用食指勾起了白术的下巴，语调暧昧地问道：“那这么说来，如果我没有未婚夫的话，小白你是会考虑为了我抛弃老谭的咯？”
从小在腐国长大的白术这时也未露怯，一本正经地接受了Wendy的挑战：“如果我是在遇见大神之前认识Wendy你的话，说不定真的会非常非常喜欢你，可是……”话音稍有暂停，白术蓦然想起在第一次在欢乐颂小区里遇见谭宗明时的情景，那时如果没有对方及时把昏昏欲睡的她拉住，只怕她就会华丽丽地撞在楼下那扇大门上了。
“可是，大神他不一样。”
目光落在茶几右端那本谭宗明最近在看的小说上，白术的心底一片柔软。
自觉无趣地收回手，Wendy差点以为自己真的在吃醋：“那老家伙有什么不一样的？还不就跟别的男人一样，吃饭看电影逛街，也就是约会买单的时候大方那么一点点。”
“他……”白术似乎在认真思考，“嘴唇特别好吃。”
“而且，我们还没有约会过。”
出人意料的回答让Wendy双眼睁大。她今天原是想要看看白术究竟是何许人也，伺机打算报复几年前被谭宗明那个明星小女友呛声的不甘，毕竟彼时她对谭宗明早就没了任何多余的心思，还被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当成仇敌般对待。而且，他们之间其实还有一些未了的仇怨让Wendy一直很想占一次上风。可是Wendy没想到自己好像掉进了白术为自己编织的一张巨网之中，不仅抛下了心底那一点点小执念，甚至只差一毫厘就要化身为谭宗明的情敌了。
白术是一个神奇的女子。
Wendy终于下了结论。
在这顿迟到的晚餐结束之后，白术及时地清洗好餐具，而后又贤惠地将冰箱里的草莓与芒果切好摆盘，只可惜她做家务的速度过于漫长，当她端着果盘回到茶几前时，几乎喝完了一整瓶红酒的Wendy已经靠在沙发上浅眠了。深知睡眠的重要性的白术有些不忍心叫醒Wendy，正在左右为难时被开门的声音给唤回了思绪。
抬头看见谭宗明从门外进来的白术突然有一种被捉奸的心虚。
“吃过东西了吗？”谭宗明在玄关处换好拖鞋后才往白术身边走去，可是他的问话才刚结束，就觉察白术呆呆看着自己的表情不太对劲，目光周转里略过了她手中的果盘，很快就发现了沙发上那一团不明生物。
“额……”白术发出了有些尴尬的喉音，“Wendy她说安迪和朋友出门吃饭了，她有点无聊。”
谭宗明知道安迪今晚和包奕凡有约，却仍是没有对Wendy的借口买账，伸手接过白术手里的果盘放到茶几上，顺带用皱眉的姿势扫了一眼那已经空空如也的红酒瓶，他立即用异常精准的嗅觉捕捉到了白术身上淡淡的酒香。内心不断吐槽着Wendy试图带坏自家女友的卑劣行径，谭宗明不容分说地对白术交代道：“刚刚我上楼的时候遇见安迪了，你把她叫醒让她去安迪家睡。”
被谭宗明明显不悦的语气震慑，白术险些以为对方根本就是窥探了之前自己被Wendy调戏的样子，心虚之意更甚，只好把心一横蹲下身去推了推Wendy。
本就是小憩的Wendy立刻转醒，先是有些迷茫地看了一眼白术，旋即发现了一道不友善的目光，顺着那股敌意一转眸就看见了谭宗明面无表情的严肃脸，玩性大发的她登时借着酒意一把搂住了白术的脖颈，让对方本就倾向自己的身子一下子就落到了她怀里。
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挑衅的谭宗明语气不佳地说道：“这位小姐，时间不早了。”
意外觉得白术抱起来很舒服的Wendy没有就此放手，一面在心里感慨被谭宗明这个老妖精捡便宜了，一面还拍了拍白术的后脑勺道：“这位先生，时间不早了，你这样跑到一个未婚单身女性家里不太好吧。”
谭宗明很快明白Wendy是真的在觊觎自家女友，于是大手一伸就把白术拉了起来。
“安迪已经回家了，你赶紧走吧。”此时的谭宗明只想赶紧把Wendy这个包袱丢给安迪。
不在场的安迪只能靠白术在心里默默为她呐喊一句：说好的革命情谊呢？！
Wendy自知打持久战自己绝不是谭宗明的对手，所以她也不恋战，利落地站起身来捏了捏白术的小脸，作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后说道：“小白白，咱们下次再约。”紧接着，Wendy就转身出了门，不给谭宗明任何反击的机会。
直觉告诉白术，Wendy和谭宗明之间并不仅仅是纯洁的前任关系。
发现白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面对自己，谭宗明的脸色并没有转好，却还是耐心地给出了说明：“Wendy以前交过一个男朋友，后来因为喜欢我而跟她分手了。”
白术还没来得及在心里完成‘卧槽，你个渣男’的感慨就被谭宗明的下一句话打断了：
“我什么都没做。”
被看穿心思的白术默默低下头，语气弱弱地应道：“噢。”
“以后不要什么人都往家里放。”谭宗明不得不拿出作为男友的权利，但也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一个女人而吃白术的醋，只是默默记起自己两个月前就是这样堂而皇之地进了白术家，因为自己那时候心怀歹意，他自然就无法再放心其他人不对白术产生觊夺之心。
事前不知道谭宗明的占有欲如此活跃，白术眨了眨眼睛不去提出反对意见，反而是乖巧地搂住了谭宗明的腰，蓄意地将自己身上浅浅的酒味往对方身上蹭了蹭，大脑游移回了不久前和Wendy的对话中去：“大神，你吃饭了吗？我们去逛超市吧。”
有些看不懂白术这一段思维跳跃的来路，谭宗明垂眸问道：“不是说要和周公约会吗？”
“可是我们都没有约会过啊。”白术说得理所当然，并不刻意去掩藏自己的小心思。
立刻明白是刚才Wendy多嘴让白术有了新的想法，谭宗明也反应过来两人的交往轨迹似乎真的过于与众不同了。他并不打算拒绝白术的主动邀约，尽管眼下时间已过晚间十点，但欢乐颂小区附近正好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大型超市，唯一让谭宗明产生顾虑的就是白术把超市选做两人第一次约会地点这件事：“如果你想逛街的话，明天正好是周末，我带你去……”
白术突然踮起脚来咬住了谭宗明一张一合的双唇。
短小的亲吻袭击之后，白术非常坚定地说道：“我想逛超市。”顿了顿，又添了一句：“我买单。”
失笑出声，谭宗明无法否认正是白术这样随心所欲从不循规蹈矩的样子让自己欲罢不能。
于是乎，两人就这样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在一个春日夜晚里展开了超市约会之旅。听话地跟在白术身后驾驭手推车的谭宗明目光缱绻，片刻不离地看着白术穿着休闲服的背影，像痴汉一样默默欣赏着对方审读每一件物品的标签与说明的样子。有时候白术会在两件同类产品之间苦恼，每每这时她总要在纠结一番后才转过身来向谭宗明求助，然后她就会发现谭宗明这位资本主义家根本对生活用品一窍不通。
平常都有助理和家政阿姨为自己打理生活的谭宗明早就忘了十几年前自给自足的留学生活，而且即便倒退回那时候，他通常也只是随意购买，从来不像白术这样化身居家小女人，把逛超市当成一种乐趣。
见惯了女人逛街时挑选衣服包包时的挑剔，谭宗明只觉得会在两款酸奶间徘徊不定的白术分外有趣。他一早就从苏竟航那里知道白术母家亦是家境殷实，外公更是医学大家，虽比不上苏氏在商场上的地位，但白术却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可她又偏偏像是一件雅俗共赏的产物，既有江南古乡的温婉动人，又不缺少小女生的灵巧生动。
在谭宗明一刻不肯松懈的注视下，白术终于选了原味的酸奶。
跟随白术的步伐到了收银台，谭宗明第一次体验由女人结账的快感，隐约发现自己竟然还有当小白脸的潜质，于是心满意足地提着白术挑选的所有产品离开了超市。
白术主动牵着谭宗明空闲的右手往欢乐颂小区的方向漫步，嘴里轻哼着一段不知名的小曲。
“阿术。”侧过头看着矮自己一个脑袋的白术，谭宗明莫名觉得喉间开始发痒。
“嗯？”白术正低着头看两人交错的影子。
“安迪和小包总打算今年夏天办婚礼。”谭宗明大方地和白术分享着自己今天听到的消息。
想要往前跳一步去踩谭宗明影子的白术并没有因为对方带来的新闻而停止动作，反而更加淡定地跳了出去，只是彻底重叠在一起的两个人的影子让白术无法判断自己是否踩到了谭宗明肩膀的位置。白术有些懊恼地看向谭宗明，却发现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被深邃包裹，让她也不自觉被渲染了一丝专注：“那安迪会搬走吗？”
见白术对于新消息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谭宗明又是一阵浅笑：“不会。”
“安迪还是没办法接受一大家人一起生活吗？”白术虽然停下了脚步却没有松开谭宗明的手。
点点头，谭宗明往白术靠近了一步。
原本还因为距离能够勉强平时谭宗明的白术被迫着抬头，旋即感觉到眼前一片阴影，紧随其后的便是唇间来自谭宗明的炽热触碰，让她忍不住张开小嘴去迎合。酥酥麻麻的触感从唇齿间一路蔓延至白术的心底，她猜想着自己大概是没救了，才会这样迷恋谭宗明的亲吻。
残存的些微雾气还在两人身周徘徊，迟迟没有散去。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