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后一个男人》静候晨曦

70、chapter70

　　如何处置罗哈斯，万腾文已经想好，此刻他郑重拜托伊娃，请她将她送到医院，至于之后的事，就交给她那些反抗者同伴去做吧。

　　送走了伊娃，万腾文坐到格丽斯身边。奇异地，他向来不是个胆大的人，以前秦牧晟也经常嗤笑，说他胆子小，难听点，他是个有点怂的人。若是在以前，别说和一具尸体独自待在一个密闭空间，就是为了新闻素材半夜出门他有时候都觉得怵得慌。然而此刻面对已经冰冷的格丽斯，他竟然觉得很平静，心底的伤感仍然挥之不去。

　　他尝试着去回忆和格丽斯相处的过去，不管是一年前的相遇还是之后一年中她以丽贝卡的身份与他相处，那份记忆竟然都清晰地存在脑海里，一切都放佛就在昨天。他心中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然而他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只是觉得哪里有种突兀感，但是此刻他也无法深究，只是静静陪着格丽斯坐着，当做是无声的哀悼。

　　一直到内心完全沉静，他叹了口气，先是启动飞艇，将目的地设置成比亚.埃尔莫萨，然后他在飞艇中翻动，找出干净的软布，沾了水替格丽斯皮肤上的血迹擦去，让她看起来干干净净。

　　完成这个过程花费了比想象更多的时间，然而此刻离目的地也还远，于是他躺下来，仔细思索格丽斯逝去前对他说的话。

　　【如果平安与静谧无法让你得到安详，你仍然渴求真相，就去刚果金，在那个古老的地方，有一片黑暗的雨林，在那里有个终点未知的空洞……】

　　终点未知的空洞……难道，那是一个时空门？他可以通过那里，回到过去？

　　想到这里，他顿时无比激动，他死死地盯着格丽斯，如果她还活着多好，如果活着，他还可以多问她一些问题，然而，她已经再也不会对他说话……

　　死死捏紧拳头又松开，突发奇想让他兴奋得呼吸都带着疼痛。能回去吗？回到那个和平安详的年代？回到亲人，回到秦牧晟的身边？

　　他无法压抑自己的期待，踱着步子在飞艇的地板上走了好几个来回，终于才想起来应该先查询一下目前刚果金那一带的情况。

　　万滕文的地理一向不是很好，虽然他读书很多，但是对于国外的情况知道的不算多，在他的印象里，刚果金是非洲中部的一个国家，旧称扎伊尔，首都是金沙萨，那是一个贫穷而常年动乱的国家，每次在新闻上看到，似乎都和战争有关。

　　而五百年过去了，经历了男人的灭绝与科技的倒退，整个非洲聚合成如今的“非洲合众联盟国”，虽然国内还有纷争存在，然而曾经的刚果金民主共和国已经湮灭在历史轨迹中。

　　格丽斯说，那个空洞处于黑暗的雨林中，而曾经的刚果金拥有大片的雨林。热带雨林是地球上抵抗力稳定性最高的生物群，那里常年气候炎热，雨量充沛，季节差异不明显，生物群落演替速度极快，是世界上大于一半动植物物种的栖息地，又因为里面植物众多，其光合作用净化地球空气的能力极强大，又被称为地球之肺。过了五百年，因为人类数量的减少，人类的活动范围也跟着缩小，而且新世纪的人类极为注重环境的保护，如今的雨林面积比起五百年前只见扩大，不见缩小。

　　万滕文命令智能管家打开网络，运用关键词搜索了半天也一无所得，顿时有些沮丧。说不定，那个空洞只是个以讹传讹的存在？如果真的有，为什么网络上怎么搜索都找不到？而且，雨林的范围那么大，就算是真的有，他又要到哪里去寻找？

　　大概，这是格丽斯怕他会失去活下去的动力，刻意丢下的善意谎言吧？毕竟她还加上了一个前提：如果平安和静谧无法让他得到安详……

　　如果，他对平静的生活不满才能考虑那里，因为……那里有可怕的恶魔……会毁灭他的恶魔……

　　她指的是什么？那个恶魔，指的难道是一个人？

　　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令格丽斯感觉恐惧的人存在吗？

　　一个连死神都惧怕的人……

　　查询不到结果，他只能暂时先放下。而这个时候，飞艇也带着他即将抵达目的地。

　　格丽斯的故乡----比亚.埃尔莫萨就在飞艇的下方，从夜视影像上看，只能看到大片的密林。这里，曾经美丽无比，如今却变成了荒无人烟之处。草木在这里疯长，还有大量的野生动物……

　　然而，失去人类的侵占，这里看起来又是如此地生机勃勃，他将舱内的扩音器打开，自然的声音透过声音传送仪器传送到舱内。

　　有风声吟唱，有虫鸟鸣叫，有树叶喧哗，还有水声静流。万滕文指挥飞艇在一处平坦的地方降落，打开舱门，清爽的风便拂了进来。

　　格丽斯的金发随着风轻舞，脸上的安详笑容让她看起来宛如在沉睡。万滕文轻柔将她抱起，带着她踩着初升的晨光走出舱外。

　　“格丽斯，这里就是你的家乡，现在这里一个人也没有。不知道把你丢在这么荒凉的地方，你会不会恨我。”他喃喃自语，放佛在和一位老友闲聊，“但是你看，虽然没有人，这里真的很漂亮。你看到阳光了吗？哦，太阳还在云里，恐怕等升起来还得有一会儿，你想看看日出吗？如果想，我就陪你一会儿怎么样？”

　　他将格丽斯靠着一根树干放下，然后返回舱中找到一把工兵铲，选了一处泥土松软的地方开始挖坑。

　　朝阳缓缓升起，金色晨曦落在格丽斯的脸上，将她的脸庞一半染成浅金，一半投下晕黄。万滕文抬头擦去汗水，看着她安详容颜，忽然想起三毛那句有名的诗句：

　　如果有来生，

　　我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

　　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

　　非常沉默 非常骄傲，

　　从不依靠 从不寻找。

　　如果有来生，

　　有没有人爱，我也要努力做一个可爱的人。

　　不埋怨谁，不嘲笑谁，也不羡慕谁，阳光下灿烂，风雨中奔跑，做自己的梦，走自己的路。

　　低低吟诵，不知不觉眼泪浮上眼眶，他深吸一口气忍了下去，将格丽斯抱起放入挖好的坑里。

　　“希望你来生真的成为一棵树，守着这片乐土，沐浴阳光，风里飞扬。”看着平整的墓穴，他擦去汗水，与旧友做最后的告别。

　　失去自由的时候，他不停渴求自由。而今拥有自由，他却觉得度日如年，从未觉得时间流逝是如此地慢。

　　万滕文这两日一直待在飞艇里，懒的理会外界的一切。他在等，等伊娃将一切手续处理完毕，然后，他就要远离这里，回到魂牵梦萦的故乡。

　　明明希望之光已经降临，他却觉得眼前一抹黑，看不到未来。他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他失去了生活目标。

　　他知道他要去哪里，但是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职业呢？家人呢？朋友呢？

　　一无所有！

　　除了生命，他一无所有！没有任何熟悉的人或事物陪伴他，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还活着。

　　他开始思考，人应该如何判断自己是否还活着。

　　从生物学角度上讲，活着是指这个人还能呼吸，还有心跳，还有体温，对外界还有反应……无疑，他现在符合这个标准。

　　把手放在颈间，他能感觉到有力的脉搏正透过血管传送生命的能量，一条一条的跃动，似乎在宣誓，他还年轻，他还健康，他还是朝气蓬勃的太阳，正在散发生命的万丈光芒。

　　然而，他的心是空的！他没有目标，没有追求，没有期望……

　　也许是劫后余生的后遗症，万滕文陷入了无限的自我厌弃中，这种厌弃让他几次三番想将飞艇升到空中，然后对着某座大山狠狠撞上去，结束这一切。

　　果然是抑郁了吧……双目无神地盯着舱顶，他如此想着。

　　良久，他懒懒地爬起身，手掌贴合在一起摩擦，然后用灼热的掌心狠狠搓脸。

　　温暖的热意让他一阵舒适，涣散的意识也渐渐清晰许多。好好一个大老爷们儿装什么林黛玉悲春伤秋的？给谁看呀？这条命能留下来多不容易？有的人想活着还不能活呢！

　　为自己鼓了鼓劲，他爬起来，打开本地的新闻台看看阿耶莉娜死后有什么变化。

　　在这里生活一年多，语速飞快的西班牙语仍然让他一脸懵逼。好在飞艇上装了非常便捷的传译系统，他多少也能明白新闻上播放了哪些内容。

　　然而，在屏幕上看到画面的一瞬间他还是呆住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