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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秋风·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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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风郡守正等着吃早饭,昨晚好不容安顿下了三位从帝都远道而来的贵客,终于睡了个好觉。扶风郡守容光焕发地喝了一杯白菊茶,润好了口,等着一天最美好的时刻开始。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扶风郡守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唤,还不见有家仆端上早饭。一壶白菊茶已喝干见底,扶风郡守终于忍不住,唤了家仆过来询问。“去厨房看看,都一个时辰了,怎还不上早饭?”
家仆领令而去,片刻后,家仆白着一张脸走进了屋内,支支吾吾地道:“老爷,厨子被顾将军赶出来了,顾将军一个人在厨房里。”
“什么?”扶风郡守瞪大了眼睛,肥硕的身子从椅子上立了起来,扶风郡守不可思议地问,“他在里面做什么?!”
内侍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小人偷偷去看了一眼,将军他……”
“但说无妨。”
内侍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好像还未从惊惧中回过神:“将军好像在做糕点。”
“……”扶风郡守愣住了。
青沂悄悄地从食盒里摸了一块茶糕迅速地塞入口中,口中甜香四溢,青沂忍不住还要在摸一块偷吃,被巫玄拦下了。
“巫玄你也吃!”青沂见巫玄冷眼阻止他,避过巫玄,从食盒里又摸了一块,递到巫玄嘴边,“吃吃吃,真的很好吃!”
巫玄看了一眼青绿色的方形茶糕,色泽形状看上去精致可口,难怪青沂吃了一块不够还要吃第二块。“真的很好吃?”巫玄问。
青沂已经趁着巫玄不备偷吃第三块了,食盒里放了八块茶糕,如今只剩下四块。青沂吃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连连点头:“好吃好吃,世乐御将军领兵作战无人能敌,没想到做糕点的手艺也是一绝。”
巫玄接过青沂手中的糕点,咬了一口,果然如青沂所说,清甜可口,让人忍不住想多吃几个。
“怎么样?”青沂终是忍住再去食盒里摸一块糕点,凑到巫玄身边期待地问,“不错吧。”
巫玄点点头:“祖洲一绝。”
“嗯嗯!”青沂连连点头,能被巫玄称赞的人极其少,尤其是不在意吃食的巫玄,能有此四字评价,当真难得。
巫玄还准备再咬一口手中的茶糕,面色突然一变,把手中的茶糕塞在了袖中,缓缓转过身来,对着来人行礼。
顾茗澜手里端着一盘剔透的新制糕点,青沂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盘精致的糕点,连咽口水。
“这又是什么?”青沂指着顾茗澜那一盘糕点问道。
顾茗澜走到摆放食盒的桌边,掀开了食盒盖子,八块围着食盒码了一个圈的茶糕只剩下四块,顾茗澜默不作声地把那一盘糕点拿了四块出来,一块一块地填补被两个小鬼偷吃掉的茶糕。顾茗澜盖上食盒盖子,把剩下的糕点递给青沂和巫玄。
青沂欢喜地拿起糕点塞进口中,还未吞到肚子里,顾茗澜道:“你不怕我下毒么?”
青沂神情轻松地摇摇手:“将军怎么会对我们下毒。”
“你知道我这是做给谁吃的?”
“给谁的?”
“墨敬之?”巫玄问道。
“什么?!”青沂大惊,立即弯下腰,把手伸入口中要把吃到肚子中的糕点全部抠出来。
顾茗澜提起食盒,转过身走了,对青沂的大吼大叫充耳不闻。
“解药!顾茗澜快给我解药!”青沂见顾茗澜转身就走,急得要追上前去,巫玄横在他面前拦下了顾茗澜的去路。
青沂抬头,瞪着这位至交好友,着急地吼道:“你拦着我做什么,快跟我一起去要解药!”
巫玄一把扣住了青沂的手,将人拉住:“他骗你的。”
“什么?”
巫玄抿唇,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容来:“将军还不至于会用这种手段对付墨敬之。”巫玄抬头望了一眼快升至头顶的太阳,沉吟道,“顾将军要的是绝对的胜利。”
青沂又拿起一块糕点塞入口中,翻了个白眼:“我们的御将军不会对炎崆的靖烈侯下毒,可保不准炎崆的靖烈侯会对我们的御将军下毒。”
巫玄也拿了一块顾茗澜做好的糕点,摇头:“靖烈侯也不会。”
“这么肯定?”青沂贴在巫玄面前问道。
巫玄清冷的面容上浮现一抹淡笑,他肯定地点点头。青沂倒是没什么兴趣,把插在腰间的折扇拿到手里展开,对巫玄挤了挤眼。巫玄把还剩下一点的糕点吞入口中,跟着青沂走出了扶风郡府。
酉时,古道亭。
古道亭位于炎崆赤陇郡最西边,世乐扶风郡最东,是两国交界之地,以古道亭为界,炎崆与世乐分属东西。
古道亭说是个亭子,其实是供旅客休息的驿站。如今天下兵荒马乱,世乐与炎崆陈兵此处,鲜少再有商旅来到此地。不过几日光景,古道亭就成了人迹罕至之地。
古道亭驿站旁,有人支起了一个简陋的茶棚,墨衣宽袍的男人跨腿坐在一个长条板凳上,袖子挽到胳膊肘处,正从木桌上端起温好的酒,给自己面前的空酒杯里倒满了酒水。
秋日的古道亭层林尽染,红枫层层叠叠,一条小径从古道亭延伸而出,这片寂寥的小径上,有人一身白衣一匹白马,轻尘而来。
煮酒的人微微勾起了嘴角,饮下杯中佳酿,从长凳上潇洒地站起了身。白衣白马的人勒紧马缰,翻身跃下了马。比潇洒俊逸,白衣人略胜一筹。
墨敬之从茶棚伸出头,望了望渐渐西沉的太阳,笑着道:“挺准时啊。”
顾茗澜也跟着笑了笑:“你定的时间,我怎么能不准时呢?”
“呵呵。”墨敬之干笑一声,伸手请顾茗澜进茶棚一叙。顾茗澜从马鞍上取下食盒,走进了茶棚。
将食盒放在木桌上,顾茗澜也不急着坐下,拿起温着的酒壶,给墨敬之面前空了的酒杯里斟满了酒,随后又给自己的酒杯里斟满。“劳侯爷久候,这一杯酒顾茗澜赔罪。”
墨敬之端起酒杯,与顾茗澜的酒杯轻轻碰了下。顾茗澜一口喝尽杯中酒水,这才撩起衣摆,坐了下来。墨敬之抿了一小口酒,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掀开了食盒,食盒里摆放着四块茶糕,四块剔透的小点心,墨敬之笑笑,把食盒盖子重新合了起来,打量着对面俊朗的男子。
“我这样的男人都有人会非君不嫁,像顾将军这样的男人,沧落,不不不,应该说世乐有很多女子倾心不已吧。”墨敬之说。
墨敬之这个人很自恋,一边打趣顾茗澜顺便把自己也夸了一夸。
顾茗澜笑了声:“世乐没人知道。”
“不会吧。”墨敬之一脸的不相信,“你都比我出名了,就算不知道你会做饭,从路上来的时候,你白衣白马轻尘而来,我要是女子,早倾慕于你。”
“是么?”顾茗澜收起笑,低声问。
墨敬之愣了下,随后干笑一声,摇头说:“就算不是女子,也会被你折服啊。”他又给自己面前空了的酒杯里斟满了酒,要再给顾茗澜斟一杯,顾茗澜手掌轻轻盖住了酒杯口,摇了摇头。
“空腹喝酒不好,吃点东西。”顾茗澜打开了食盒盖子,从里面拿了一块茶糕递给墨敬之。
“多谢。”墨敬之道了声谢,看也不看就塞入口中。
顾茗澜轻轻笑了声说:“你就不怕我下毒?”
墨敬之轻松地摆摆手:“下毒?世乐御将军会用亲手做的糕点毒死炎崆的靖烈侯,若被后世那些硬脖子的史官知道了,还不大书特书,能给你编个出一本万字传奇来。”
“也是。”顾茗澜认真地点了点头,赞同墨敬之的说法。
“不过话又说回来,芙玉的手艺虽然称得上好,与你比起来还是差一点。”
顾茗澜也捻了一块糕点,放在手里打量:“芙玉的手本来就不是做这些的。”顾茗澜横了一眼墨敬之,“你还真舍得。”
“是你先狠心把她派到我这里来当家仆的,若说我狠心,我就不会这十年里只让她做我的贴身侍女,而不是打扫粗活的下人。”墨敬之回击道,论嘴上功夫,顾茗澜从来未从他那里讨到便宜。
顾茗澜果然被墨敬之说得愣住了,也仅仅只是一会,顾茗澜把食盒推到狼吞虎咽的人面前说:“多谢你。”
“所以你打算拿这几块糕点打发我?”墨敬之瞪了一眼顾茗澜,拿起食盒里最后一块茶糕一口吃了下去。
顾茗澜笑了笑:“那我让天羽军撤退五十里如何?”
“真的?”墨敬之厚着脸皮问。
“假的。”顾茗澜饮下一口酒说。
墨敬之撇撇嘴,把食盒推回给顾茗澜:“也是,一个沉沧蛇首在你心里的分量也就那么一丁点。”墨敬之站了起来,望着古道亭血红的枫叶,“你的心真是太冷了,与你在一起,我都得多裹几件衣服。”
“你今天穿得不多。”顾茗澜走到墨敬之身边说。
墨敬之点点头,忽然转身,一手勾在顾茗澜肩头,将顾茗澜往自己身边带了一步,不等顾茗澜挣扎,墨敬之的唇压在了顾茗澜有些微翘的嘴角上,旋即分开。
“真的挺冷的。”墨敬之松开了一脸震惊的人,漫不经心地说。
顾茗澜眼眸中划过一道转瞬即逝的冷光。他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领口,正色道:“如果刚才我要杀你,你已经死了。”
墨敬之无所谓地摸了摸鼻子,呵呵笑道:“你舍不得。”他伸手点在顾茗澜胸口,“因为你爱我,爱到你不得不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