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妹儿》李李谭雅

17、第 17 章

　　终于等到了撸榆钱儿的日子，村里的男女老少放下手中的农活，纷纷上山去摘上天赐予挨饿的人们这份难得的美味。

　　吴老娘这日天未亮就把吴妹儿叫起来，嘱咐道：“早些去，不然那些肥大的都被人撸走了。”又有些愤愤然，这等好事，自己家里却只能派出一个小丫头来。

　　吴妹儿担心自己出去一整天，吴老娘无事又找吴娘子置气，可带着她出去真不成，不能帮忙且不说，那双小脚，便是放开了，也走得不远。

　　思来想去，临走之时把吴老娘母子待的东屋门给别上了，吴娘子糊涂，就是被喊来，也打不开。

　　吴老娘听到声音，扯着嗓子问道：“这是作甚？莫不是趁着村里无人，打算烧死我们母子？”

　　吴妹儿心道：若是要烧死，不用锁门，难道你们还能跑不成？

　　嘴里好声好气答道：“村里人都出去了，我怕若是来了贼人你们应付不来，我锁门，做出个无人在家的样子来！”

　　吴二狗本担心肖家村的小子又来找事，闻言连连道好，如此，吴老娘再无话可说。

　　吴妹儿又心疼吴娘子做针线冻手累眼睛，只留了少少的丝线在外头，安顿好了，才急忙背着筐子出去。

　　此时天还未亮，路上已有三三两两的人结伴而行，都背着筐子，说说笑笑，倒不觉害怕。

　　走着走着，一人轻轻从后面拍了自己一下，吴妹儿一惊，“啊”地叫出声来，回头一看，原来是吴田家的大丫头，唤作招弟的。

　　见被自己吓到，吴招弟有些手足无措，诺诺赔礼，道：“妹儿，对不住，吓到你了，我不是成心的。”

　　吴妹儿知她心窄，忙笑道：“正想着路上可有鬼，你就出来了，难不成你是鬼装的招弟姐姐？快快现出原形！”

　　吴招弟这才放下心来，抿嘴笑了。她是家里老大，常因一点儿小事就被责骂，导致她十分胆小懦弱，唯恐得罪别人。

　　吴妹儿暗自叹息，自己命苦，生在吴二狗家里，阿爹不成器，娘娘又泼辣；

　　但这个吴招弟的日子更难过些，至少吴娘子疯癫却护着她，吴招弟的阿娘却因当年头胎生丫头被婆婆责骂，便拿吴招弟当做仇人一般，非打即骂。

　　就是一家人吃饭，往往也只让吴招弟自己站在外面一个人吃，所以一般大年纪，吴招弟看起来倒比小骨架的吴妹儿还瘦小。

　　走到一半，远远听见吴留住的笑声，看到吴妹儿两个，大声喊道：“我来啦！”

　　也没告诉一声就从她阿爹背上的筐子里跳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她阿爹不停骂她“疯丫头”，连忙看她摔坏了没有。

　　吴留住却没事人一般，站起来拍拍身上灰土，跑过来道：“我一猜就是你俩！”回头跟爹娘要了个小筐子，摆手道：“我跟妹儿她们一起玩！”

　　她兄弟留根坐在阿娘的背筐里，也挣着要下地跟姐姐走。

　　留住阿娘一边哄着儿子不去，一边让吴妹儿两个照看着点儿自己家的疯丫头。

　　吴招弟怯怯地看向吴妹儿，低下头不敢答应，吴妹儿知她怕担干系，便笑眯眯答道：“放心吧，婶子，我看着这个淘猴儿！”

　　又哄着噘嘴生气的留根道：“好兄弟，你乖乖，人多怕你丢了，被狼叼走可完了。姐姐答应你，端午节给你编个好看的百索子来。”

　　哄得留根高兴起来，这才拉住留住道：“留住淘猴儿，今日我得了婶子的号令，你得听我的才是！”吴留住一听不干了，过来掏吴妹儿的咯吱窝，两人笑闹成一团。

　　吴招弟见吴妹儿说话行事这样大方，大人们都喜欢，不由心下暗自羡慕。

　　想那吴妹儿，小时候体弱，四岁多了还不会走。

　　吴老娘要出去与别人闲话，吴娘子又日日被她逼着绣活计，根本没人带吴妹儿，所以天气暖了就一直被放在院子的缸里。

　　吴二狗不成器，家里破烂成那样，结果吴妹儿大了，说话行事大大方方的，一点儿没有自卑懦弱，村里人便是看不上她家里，对她却是另眼相看，都怜惜她命苦。

　　吴招弟有些委屈，自己家可要比吴二狗家强多了，就因为爹娘看不上自己，这才养成她内向懦弱的性子，在外面还不如吴妹儿讨人喜欢。

　　吴招弟不知道的是，其实吴妹儿并非真不会走。吴娘子绣活计，她也日日被关在屋子里，不见阳光，吃的又不好，所以腿软走不动。

　　吴妹儿心里明白，用现在的话说，是缺少维生素了。但古时乡下人哪里懂这个，还以为她生就是个瘫子，都道吴二狗造的孽应在她身上了，又说她是随了吴老娘，八成是好不了了。

　　待后来常在外面的缸里，晒了太阳，吴妹儿慢慢就好了，可她观察吴老娘，知道自己若是能走，必是要被她天天赶着去干活。这才半真半假的，一直装着不会走。

　　也亏得乡下人不懂，吴老娘也怕报应，这才没再起把她溺死在尿桶里的心思。

　　吴招弟满怀心思，半日未语，吴妹儿怕她以为受了冷落，拉住她问道：“留住说把名字改叫荷花了，你觉得如何？”

　　吴招弟一顿，正不知该说好还是该说不好。

　　只听吴留住兴致勃勃道：“嗯，村里这些小娘子加起来，我就觉得莲娘的名字最好听，越听越那个啥，啥词来着？”

　　吴妹儿插嘴道：“雅致？”

　　吴留住连连点头，一拍手道：“对对对，就是这个词，雅致！哎，可惜总不能我也叫这个名，都姓吴，那岂不是叫混了？

　　我就想了，原先小年哥教过咱们的，莲就是荷花，所以我想，叫荷花也不错。”

　　吴妹儿笑道：“可莲娘好听，你难不成打算让我们叫你。。。花娘？”

　　吴留住有点儿发蒙，好是好，但怎么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吴妹儿看她还在那里认真琢磨，不由大笑起来，吴招弟也跟着抿嘴乐。

　　吴留住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啊”地大叫一声，跳起来，吴妹儿见势不妙掉头就跑，两人你追我赶，这回倒是快上许多，一会儿就到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