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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三章 端午的节句(上篇)——断舍离 ...

  •   时间总是缓慢的和你擦肩而过然后一把将你推向未来。
      转眼间我在木魅屋住了已是十日有余。除了铃娘和三位姐姐以外我还认识了那日从墙边取过长布包的女人,铃娘本想要我唤她云竹妈妈,在我硬是憋红了脸都没有喊出口后却是那女人打了圆场,不能叫姐姐也和母亲两字不相干,我开始在心里纠结要用什么敬语称呼她,在无数的斗争和试验中我决定暂且不叫名字,不得已的时候就走到她身旁用各种方法将含糊过去。我确信小孩子的心思一猜便知,在今后一段长久的时日里她都不曾因为这一问题责备过我分毫。云竹是几年前隐退的艺妓,年轻时是个小有名气的三弦高手。若不去茶屋,日近西山时她定会在正厅练琴,得知这一习惯后我便将正厅前的长廊留在最后打扫,夕阳西下推着抹布从廊前到廊尾就算是来回数次在这乐声中也变得不那样辛苦了。
      从到木魅屋的两三天后开始,我便很少能和椿说上话,她以见习舞妓的身份和银柳在茶屋里招待客人。没几日我便听说了很多关于银柳的传闻若是加上和藤萝吃饭时闲聊得到的信息总结而来大约是这样的故事:
      五年前的袛园秋季公演上出现了一位几乎没有人认识的独舞舞妓,娴熟优雅的动作饱受好评,打听下竟是是木魅屋还未出店的见习舞妓并且只学艺了半年。公演的大获好评让她一夜间成了袛园街头巷尾谈论的对象。可除了艺名以外都无从打听,在许多人无功而返之后这终于成了闭口不谈的秘密,坊间各种生动活现的小道消息倒是更为她增添了名气和神秘感。次年元月末她正式出店时茶屋街围满了想要一睹芳容的客人,和所见的普通舞妓不同除了温柔耐心外她更多了了些随性自由。“就像是只出笼的雀鸟一样,羽毛轻轻摩擦手掌的同时又用小巧的喙啄点着手心。”有人这么形容过她。两年后她正式更领成为一名艺妓,来自四面八方挑拨妒忌的言行并不能阻止她获得更多赞美和憧憬,第一年她便毫无悬念的夺得业绩榜的魁首。
      藤萝曾艳羡的说“她是整个袛园的传奇。”“这或许就是天赋吧。”过了会儿又听见她喃喃自语,我凑过去抱着她一只手臂嘟着嘴辩驳“我三姐姐也很厉害的!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做饭又好吃!”藤萝挑起眉故作傲气的说“那是,也不看看你三姐姐是谁!”我们两人一唱一和的打趣让一边的云竹笑洒了手中的茶杯,幸好水温不烫没什么大碍。偷偷瞧着她微微发红的手背,我仍是不敢正眼看她的脸,可好奇心重了趁着她弹琴的时候也是偷偷瞄过的。小辈说这种话似乎不符合礼节,云竹有张耐看的脸,素净的面庞上着附着浅浅的细纹。和艺妓的“少年老成”不同她是在经过时间沉淀的女人成熟韵味中透着些许孩子气。不太会表达不擅长圆场,藤萝还郑重的加了一条“料理无能”。
      私心觉得从为了听三弦而擦拭长廊开始变得更加亲近云竹。

      今天是八十八夜,置屋上下开始为端午做着准备。铃娘将新鲜的菖蒲叶分成数量相近的几堆,手法纯熟地将其中一堆缠出看似简单的花样再扯出一截恰好长度的麻绳捆扎好放在一边,动作一气呵成,我定定的看了很久仍是解不出其中关窍。椿和藤萝在厨房里准备着端午的柏饼和粽子,云竹架起梯子护着银柳将钟馗铜像挂在栏间正中的钉子上。我自知不能无所事事便自告奋勇将所有的衣服和晾晒好的粽叶和干菖蒲,银柳应了声“真乖。”我便小跑着去了置屋最偏的空院,院子不宽却很长撑着两排竹架,挂着色彩明艳的衣衫裤子。皋月初的天气已是一天比一天暖和,今日又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嗅着刚从架子上收下来的自己的抱被,阳光的味道真让人舒心。我把晾干衣服被褥分类叠好放在两只藤条筐里,又取过一只竹筛蹲在墙边将干透的菖蒲叶和曝晒了半日的粽叶分边码放好。
      一次性拿不完东西我只好来回小跑了几趟。铃娘将一把搭理整齐的菖蒲束倚放在大门外又将剩下的分发给木魅屋的每个人,然后她又从柜子里找出几只做了一半的精致布袋和各种香料盒,她把竹筛放在一边坐在桌前开始调配祈福香囊的香料。我捧着从竹筛里拿出来的粽叶探身进了厨房,椿正在案板上揉搓粳米面团,藤萝见我进来放下手上搅拌着的红豆馅接过了我手中的粽叶。将粽叶整齐的叠放在冲洗干净的食材边,转过头看见我仍站在那眼神紧紧盯着那碗豆沙笑着从手边拿了一片槲栎叶舀上勺豆沙递给我:“看你那馋样,去去去别挡着姐姐做饭!”槲栎叶卷着润滑粘稠红豆沙,为了不让它滴在榻榻米上我索性一口塞进嘴里仰头咀嚼着,清苦的叶片和香甜的红豆慢慢滑进喉咙,我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回到正厅我看见银柳和云竹正替换下壁龛里的插花,与其傻愣着呆坐在这里不如将二楼的栏杆擦洗一遍,刚想起身去浴室大门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拉开门的瞬间我惊讶地喊出声来“昴!”压低声音又问“你怎么来了?”
      “你父母拜托我来接你回家过端午。”昴觉得似乎有些不妥顿了顿又补充道:“他们本是要亲自来借你的可临时有事,长谷哥还没放学,浩木的剑道课也没下课,所以就变成我来接你了”总觉得他说着说着脸颊就染上了夕阳的的铅丹红。一时,不知怎样回复他木木的站在那儿,那时我突然意识到我从未想过留下来同样也没有考虑过可以离开这儿。铃娘从玄关走出来一幅早已心知肚明的样子,微笑着向昴倾了倾身,昴见罢恭敬地回了礼。铃娘对着昴说:“我早就知道这几天竹川家便会接这孩子回去。”她又微微撇头看向我,“端午节置屋是依例可以回家的”这大概是特意说与我听的。
      铃娘吩咐我回屋将需要带回家的东西打包整理好。我一路飞奔到二楼的房间,抬手拉开障子门之前我平静了下来。当我两手空空的回到大门的时候两人的情绪没什么太大波动,省下了解释的理由让我不由得松了口气。铃娘说木魅屋这边她来解释,让我在日落前快些回去。道了别我便和昴一同离开了置屋。
      昴的脚踏车停在袛园外的街上,和熟人在一起我向来是很健谈的,这大概都是身边那四个大小男孩宠出来的吧。无论是父亲,大哥,浩木还是昴都会安安静静听着我从天马行空的童话一下跳跃至到底先吃礼盒里哪只和果子的问题,他们习以为常并且“紧随其后”的告诉我答案。快走出袛园的时候我正思索着接下来的话题,昴从学生制服的裤口袋里摸出一只茶色小纸袋递给我,我轻轻捏开袋口,是五颜六色的金平糖。
      “喏,吃!”我伸手将拿到的第一颗糖放在他嘴边,他毫无迟疑的吸走了糖果,在被我的礼节多次蒙蔽过双眼之后他已经预测到我接下来的动作——抓了一小把放进我自己的嘴里。“看来这次叠的不错,你的手没办法完全伸进去。”昴默默点了点头“看来能撑到回去了。”知道我吃金平糖时的执念,他确信我不会将袋子里的糖一股脑倾倒在手上,也不会撑破袋子大把抓出糖来。论手工昴在我心中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自从那只在一气之下折断骨架的纸鸢被昴几日就修复一新开始,我对各种手工小物就有了一种放不下的执念,昴常说我若想要和他说声就好了不用件件都收在盒子里,我也常回他一句“那你就做的更精致的来换啊!”他做的东西越来越精致,沙包到木雕,折纸到布袋,当然除了减少了我的收藏盒里的空间以外他没有得到任何回报。
      昴本想载着我骑回家去,可是当我发现除了连绵不断的横向颤抖外,竭力平衡重心张牙舞爪的伸展着四肢的我被路人好奇的张望着的时候决定毅然的跳下后座,和推着车的昴一起步行回家。和袛园不同,外面的街道家家户户都立满了迎风飘飞的鲤鱼旗。良久我都没有听见预期之中的“看着也不是很胖,你怎么这么重啊!”刚想搭话就听见他说“要是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和浩木,我们帮你出气!”那样信誓旦旦又坚定无比的语气让我一下子笑出声来。我摇着头:“大家都对我很好。”
      “那就好,若是有事一定要说啊。还有,你看着也不是很胖,怎么这么重啊。”
      我发誓,人不会轻易改变!
      快要到家的时候忽然,我听见浩木高喊着我的名字远远地跑过来,不过是去了几日而已他就样着急,神情和曾经找到在向日葵地里走失的我的时候一模一样,心里想好了各种玩笑,解释,嗔怪的对话。
      “有没有人欺负你!”
      听着气还没有喘匀的他向我吼出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变得一片空白,然后忽的嚎啕大哭起来,浩木一把抱过我笨拙的拍着我的后背,一面紧张的问我那人的名字一面哄小孩似得念着儿歌。之后我用了很长的时间来解释哭泣的原因,看着很少脸红的我在坦率的表达出谢意后变得通红的脸颊笑着说“谁让你是我妹妹呢!”
      爷爷、父亲和母亲应邀赴宴去了,大哥也因为学校的功课似乎很晚才回来。我们三人吃光了母亲早已准备妥当的晚餐,闲聊中时间过的很快,浩木让我早些睡觉明天便有精神和放假的他们一起出去转转。他已经列好了满满的计划就等着我回来。昴的父亲带着他母亲到滋贺县出诊去了,所以暂住在家里。泡澡的时候我才发现身上穿着那套学徒服,我开始享受脱下衣服就杂乱的扔在木桶里而不用担心是否被讨厌,洗完澡换上备用的和服,将湿漉漉的头发散放在披了毛巾的背后,和浩木以及昴道过晚安之后我光着脚走回自己的房间。
      想起傍晚的金平糖纸袋,我又悄悄潜回浴室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只小纸袋,又回到房间里,拉开地袋的门从里面取出一只铁盒,把纸袋放了进去。
      铁盒里面有很多东西,奶奶那只配不成对的耳环,父母的结婚照,大哥种出的向日葵所结的花籽,浩木刻了一半就没有了耐心的桃木剑,昴缝制的第一个沙包.....它们将我块面状的回忆变得丰富而生动。
      我不想中断,我不想舍去,我不想离开。
      我还有家可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三章 端午的节句(上篇)——断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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