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雪》宛妮

9、第 9 章

　　我的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混沌之中我听到了水珠滴落的声音，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熟悉的山洞之中，洞穴深处传来女人的嘤咛之声和风声交融，鬼吟一般，就像猫爪在心口扰动。

　　我循声往里走去，赫然看到铁板一样坚实黝黑的身躯压在遍体鳞伤的女子身上，女子竭力抬起头来，将手伸向我，她说：“扶鸾，救我……”，是金星公主。

　　那个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突然转过头来，放肆大笑，面目狰狞恐怖有如魔魅，他将走近的我一把扑倒，吓得我一声惊呼。

　　这一下倒是把我吓醒了，原来刚才只是做梦。

　　金星公主痛苦的样子让我很心疼，她对我的恩情如同再造，我思忖着该如何帮她，想起那副画像，像是一种指引，或许我应该去找清尧帝君商量。

　　但是我现在的处境……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何去何从。此时闺房里面馨香盈动，有仙婢端茶递水，嘘寒问暖，简直让我错觉我是来做客的，而不是被绑架的。

　　轩辕帝君看到我醒了，走过来道：“怎么这么不顶用？”语气中竟带着一丝噌怪。

　　我感觉后背窜起一股阴寒，狐疑地看着他，他却笑得亲切，慈爱又循循善诱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吗？”

　　若不是联系起事情的前后因果，定会被他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表象给骗了。

　　“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是谁。”我试着挣扎一下。

　　他说：“你应该告诉我，我作为禁卫军统领秉公执法，你假冒金星公主扰乱天庭秩序那可是大罪。”

　　“我没有假冒，我本来就生成这样，是你自己搞错了。”

　　他愣了一下，又道：“我知道这是你的本体，所以才会连我都认不出来……不过你擅闯太白行宫一样是犯了罪。”

　　“我哪有擅闯，我本来就是里面的人！”

　　“哦，那你究竟是谁？”他的口气依旧耐心，“这样的话，我只要调查清楚情况就放你回去，我想金星公主现在肯定正急着找你呢。”

　　我信他才有鬼呢，显然他带我回来的方式是很不正规的，现在跟我讲正经的一套有点假呢。我随意胡诌道：“我是牡丹仙子。”

　　他说：“牡丹吗？”他凑过身子来闻了闻我露在外面的颈脖，我一边抵死往里靠一边使劲儿推开他的头，嘟嚷着男女授受不亲。

　　他嗅了片刻，慢慢放开我，拽了一下我的耳朵，他说：“你可真是不听话，你的原形不是木植，你是身上没有那种气息。”

　　真是个可恶的家伙。我扭开头捂住发烫的耳朵，恨恨道：“我的原形和你一样，”故意停顿了一下引起他的注意，“是禽兽！”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半晌之后一个爆栗就要打下来，我赶紧举起双手挡住他的进攻：“我说的是真的，我是飞禽……飞禽。”

　　“哦，哪个飞禽？”他的语气显然没有开始时那么和蔼了。

　　“扶鸾……”他举在半空中的手停了下来，慢慢收回腿上，“那个报喜鸟么，已经修成人形了啊。”说着又细致地打量着我，似乎在验证这个信息的真实性。

　　我试探着问：“这个是真的，现在可以放我回去了吗？”

　　“回去？”他粲然一笑，“你不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多了，那样是很危险的，只有我可以保护你。”

　　晴天霹雳，我就知道，这人说什么都不可信。“你竟然说话不算话，你还算是个帝君吗？”

　　他不以为意道：“谁跟你说帝君就要说话算话了，对待小孩子当然要连哄带骗的。”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我留在这里能做什么？”

　　他赞许地点了点头：“学乖了，知道问重点了。”突然剑眉一挑，“继续扮太白金星，揭露天帝的暴行。”

　　“什么！”他掳我来竟是如此用意，竟要借此破坏天帝的名声，难道还有更可怕的阴谋？

　　对此我敬谢不敏，我想我若是以金星公主的身份散播天帝的罪行，最后还是会对金星公主不利。天帝是世间至高无上的神，她屈从了那么久，如果可以她自己早就奋起反抗了。

　　轩辕帝君一番威逼利诱之后，我还是没有遂了他的意，直到他的耐性消耗殆尽，他说：“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另外一种方式。”

　　然后我就被扔在一处密不透风的暗室，他说：“你就呆在这里慢慢考虑吧，本帝君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我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他潇洒转身离去，渐渐合拢的石门带走最后一丝阳光，这漆黑冰冷的暗室突然陷入一片死寂，我才明白我被囚禁了。真是个翻脸不认人的家伙。

　　黑暗与孤独折磨着对这个世界还充满渴望的我。

　　幸好偶尔还会有送露水的小仙娥进出，那个小仙娥的脚步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像是一只轻盈的蝴蝶，进来的时候会带着一丝干燥的阳光气息。

　　她怯怯地看着我，两只眼睛又黑又亮，声音很轻柔，如烟似雾一般。

　　后来她告诉我她叫西陵嫘，是最近才飞升的小仙，因为前世在人间养蚕有功这才位列仙班，成为九天之上的一名绣娘。天帝见她手艺了得将她赐给了注重仪表的轩辕帝君，平时帮他绣衣制裳。

　　我想只有最近飞升的小仙才没有见过真正的金星公主吧，所以她说我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仙人，也就不足为奇了。就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轩辕帝君才让她来照看我吧。

　　她怕我无聊，有让我看她养的蚕。我看着那些白白胖胖蠕动着的毛毛虫突然勾起了在人间时的回忆，我咽了下口水，脱口而出：“这个一定很好吃吧？”

　　她惊诧地看着我道：“你好残忍，你又不是鸟，怎么会想吃虫子。”

　　我表示我就是鸟，然后就变成鸟给她看，她大吃一惊，并且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让我看到过她养的蚕。

　　那天她进来的时候眼眶红红的，我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原来是她养的蚕银丝吐尽之后化蛾而死，她伤心的哭了。我突然为当初还妄想着它们好不好吃而感到羞愧。

　　过几天再来的时候，她的两只手上都缠裹了纱布。我问她缘由，她支支吾吾说出，是轩辕帝君夸赞她心灵手巧，结果被经常粘着帝君的武罗女神忌恨，让她的双手受了幽冥之火炙烤的刑罚。

　　“还好这双手还能为帝君绣东西，就是没以前灵活了，估计拆了纱布之后的样子会比较骇人。”这次她倒是没有哭，说的轻轻松松，可更是让人心疼。

　　她被武罗女神欺负也不是第一次了，身上的伤痕也不止一处两处，这些日子我都看在眼里。武罗的妒意极强，谁受轩辕帝君的青睐，她就拾掇谁。

　　我说：“轩辕帝君知道这事吗？”

　　她说不想为这么点小事去烦劳帝君，武罗女神是大神，而她只是个无名小仙，身份地位悬殊，没有办法抗衡的，她决定咽下这口气。

　　我想忍气吞声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可能就会把命都丢了。

　　真想为她打抱不平，可悲自己阶下囚的身份，我又何尝不是弱小到只剩下任人摆布的份呢。不过我现在还有可利用的价值，不是么。

　　于是我对西陵嫘说：“我要见你们的帝君！”

　　片刻后，轩辕帝君看到我的妥协表示很满意，他说：“你早该答应我的提议，我是不会亏待你的，我轩辕帝君尚礼贤下士之风是众所周知的。”

　　我说：“我只有两个请求，不然誓死不从。第一，绝不能做会损害金星公主的事。第二，保护好西陵嫘，不要让她再受伤。”她是我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唯一的阳光

　　他说：“这个你不用担心，伤害金星公主对我有何裨益，况且她没你想象的那名羸弱。”又道，“看来你还挺会自我牺牲的。”

　　我不置可否。心想关在这间小黑屋里是永无出头之日的，一旦出去之后，倒还可能伺机脱逃。有道是，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谁知他又硬逼着我吞下一颗药丸，他说，这是为了防止我故弄玄虚，让我服下的是噬心丸，剧毒攻心，没有他的解药会心脉尽断而死，解药他会每日给我一份。

　　本来还跃跃欲试的我，心情一下子坠落谷底。果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