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剑》春水情

7、困境

　　任情知道人生是不可能一帆风顺的，所以他觉得少年时吃点苦是好事。人们说他总是遇难呈祥的时候，他却说：“磨难如果是拦路上的大河，坎坷就是挡路的大山，游过去，登上去，踩在脚下时，你会发现风景这边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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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任情而言皇甫琼的遭遇跟他以前看的电视剧差不多，棺中的女人只不过是现实版的悲情女主角，虽然令人同情，但也仅此而已，此时的任情只祈祷这刻石上千万别有让他去报仇的指示，那会让他不知所措的。好在刻石上只记载了皇甫琼的一生，没有半字是提到报仇的，任情才放下心来。可任情并不知道皇甫琼去世时，楚昱尚在人间，因此他临终时下的圣旨并没有在刻石上反映出来，所以后来当他终于了解天魔剑在楚王朝所代表的真正的意义，天魔传人在这世上真正的地位以及义务后，真是欲哭无泪，后悔莫及，不过此乃后话，现不具表。
　　现在的任情什么也不知道，他很自然地看向刻石的第三面，那好像是一幅画，可又不太像。任情看了半天，没有看懂，就放弃了，转而看最后一边刻石上的内容。刚看了几行字，任情就被气得差点吐血，恨不得砸了这石头。
　　那石头上写着：“吾一生所学传于家祖，然吾生性愚鲁，未能参透其祥，吾深恐家祖一生钻研至吾而绝，特立下三关以传有缘之人。后吾又思，若所托非人必成天下大患，则吾于九泉之下无颜见家祖矣。思之再思，慎之又慎，吾终将汝之命运交于上天，谋事在人，成事于天，望汝好自为之。”而后面所书即是对三关的介绍。
　　原来，第一关生死关是考人生死存亡之际的急智和镇定。第二关拘魂关是试验人能否看破名利。然而，这第一关固然是被独孤执剑破坏了机关，第二关也是暗藏凶险。五扇门中的五个“第一”各有所用，医门中的可开启机关，来到此地；文门中的可打开出路，但只能由内而出；武门中的则只能由外而入；卜门的是虚晃一枪，摆设而已；军门的是一处陷阱，一旦被砸，此地将被水倒灌，将所有的一切毁去。其实，这地方虽然是皇甫琼所设计，但却是独孤执剑所修造的，而皇甫琼的原意也是让独孤家的后人接管天魔剑，所以前两关看似凶险，但她还是留给了独孤执剑破解之法。只是独孤执剑固执己见，没有传于后人，因此，任情能来到此地，真可以说撞大运了。
　　可是，不论皇甫琼对独孤执剑有多信任，她毕竟身遭大变，为人处事难免偏激，所以她命独孤执剑在她死后毁掉其他所有的出路，来人必须从“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两句话中选择其一离开，选错固然会丢掉性命，选对虽然可得天魔剑及天魔剑法，但也必须在封门石关闭前离开，否则会在此被囚一生。也就是说，这条活路只可开启一次，一旦关闭，这里就将成为封闭的墓穴。因而这第三关就被命名为“缘起缘灭”，意思是一切看个人运气，是生是死，一念之间。
　　任情看完后，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他实在不知自己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平生从不赌博的他，第一次开赌竟然就要赌命，恨得他直骂老天爷不长眼，此时此刻，他别无选择，只能看着那两句话发愣了。
　　如果此时有个硬币，任情会将它抛上天，用最笨的方法来决定；如果此时无关生死，任情会闭着眼睛，依靠感觉来选择一条路；如果此时有人告诉任情，你只是做了一个梦，醒来就好，任情一定会尽己所有来报答。如果此时……，可惜任情知道这世上没有这么多如果。这世上也没有后悔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选择，只有义无反顾地往前走。
　　任情最后还是选择了“佛”路，他认为不管这条路是否正确，成佛总比入魔好，毕竟《三字经》上的第一句话是：“人之初，性本善。”他轻轻按了佛字，一扇门开启，回头再看了冰棺一眼，喃喃道了一句：“谢谢！拜拜！”（此时的任情实在无法用‘再见’这个词。）深深吸了一口气，任情迈出第一步，踏上这无法回头不能回头的道路。
　　这路很长，越走越暗，到最后任情是扶着两边的墙壁缓慢走着。说实话，任情很紧张，路越暗，他就越怕自己选错了；他实在不想触碰墙壁，谁知道那上面会不会有机关突然启动要了自己的性命，可不扶着，他更紧张，更没有方向感。任情只感到双手越来越湿，腿越来越沉，步子越来越小，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他靠着墙，不动了。任情擦了一下汗，暗暗骂自己无用，他对自己说：“你又不是没死过，再死一次又如何。”又开始往前走去。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一丝亮光，任情很高兴，速度开始加快，到后来，他是狂奔过去的。出现在任情面前的是墙上的一颗夜明珠，在其光芒下，是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张琴，琴边是一本书和一封信。任情拿起书，上面写着《天魔剑法》。他又拆开信，这是皇甫琼的手迹，可能是怕损坏，信是用绢来写的。信上写着：“汝心中善念不绝，上苍必然眷顾，天魔相托，吾心甚慰。剑藏琴中，不至生死关头，不可轻出，琴不可轻毁。汝取剑离去之际，亦是吾与汝师徒缘尽之时，吾尚有一言，望汝牢记：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好自为之。师皇甫琼绝笔”。
　　任情小心地将书与信藏在衣服里，刚拿起琴，那石桌竟然缓缓向上升起，他赶紧爬上桌子，只见出口已在眼前。
　　石桌停下来的时候，任情又回到了五扇门的地方，按先前刻石上所诉，他拍打了文门的“第一”二字，果然有一扇小门出现，任情终于出来了。外面是个小湖泊，独孤家的人平时很少到这里来，所以任情也不太识得这里。任情在出口处仔细打量，发现了一块有点特别的石头，他一推，出口又被打开，进去却在武门里。如此试了几次，任情确定了进出的方法，再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辨明了方向，回家去了。
　　任情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将琴和书放好，感觉腹中有些饥饿，于是想找些吃的。在走廊里，他遇到了哑婆。哑婆一见他，就很生气，狠狠地瞪着他，任情只好傻傻得笑着。哑婆瞪了半天，一把拉过任情，朝厨房走去。厨房里，哑婆作了些吃得给任情，就走开了。任情心中一阵温暖，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那个地方呆了多久，但他知道自己会很珍惜此时此刻。
　　时间总是不等人的，很快，两年过去了。这两年中，任情按书中所教，以将天魔剑法熟记心中，他发现真元大法与天魔剑法有相通之处，对他修习内功和掌法还是有帮助的。其实，这两种武功都是刘义所创，当年独孤执剑正是得皇甫琼指点，才练到了第八层境界。任情不知其中原委，但两者相辅相成，居然也小有所成。
　　任情在鹰府中渐渐长大，而鹰府在这两年中也渐渐起了变化。正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曾经的美好的世外桃源，不知何时起笼罩了一层不祥的阴霾。世外桃源里的人们，不知何时起带上不同的面具，这面具渐渐拿不下来了。
　　首先是药葫芦。这位赫赫有名的“色医”生平最大的乐趣就是美人，平时总是赖在鹰府，找着机会就逗弄任情，围着任情转，可这两年来，他回鹰府的次数是屈指可数，而且每次不是躲着任情，就是似乎欲言而止，神情尴尬。任情记得药葫芦最后一次从鹰府离开时对他讲的话：“玉儿，药叔教你的东西要牢牢记住，什么时候下针，下在哪个穴位上，什么病用什么药，千万别弄错了。要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多看看医书。记住，万事要特别谨慎、小心，不论是事还是……人。记住，千万记住。药叔是不会害你的。”任情还记得，药葫芦走之前，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仿佛是诀别一般。那依依离别的情景，任情是怎么也忘不掉的，他好想再见到他，可药葫芦再也没有在鹰府出现过。这一次的离别就是很多年。
　　如果说药葫芦的离开让任情很难过，那另一个人的改变就让他很疑惑。在任情的记忆里，黑蝴蝶是最忠于义母的，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背叛。可这两年来，表面上黑蝴蝶没有越轨的地方，但任情总觉得她看义母的眼神带着一丝轻蔑，言语中也时不时地透着嘲讽。药葫芦离开后，黑蝴蝶就变得变本加厉，她不仅在独孤雁病发时对其置之不理，甚至有一次，当着她的面，打了哑婆一个巴掌。
　　任情知道鹰府的改变不是没有原因的，所有的一切都与现在的主人独孤雁有关，具体地说，是与她的病有关。一年多以前，孤独雁从外面回来后，把自己锁在屋中很久，后来虽然被劝了出来，可却经常大哭大笑，整个人彻底疯了。任情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样的状况，也没有人来告诉他，他能做的只有接受，然后全心全意地照顾他的义母。可他和哑婆对独孤雁的照顾却经常受到黑蝴蝶的嘲笑，哑婆和黑蝴蝶之间的矛盾已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可哑婆哪里是黑蝴蝶的对手，为此，哑婆吃了不少苦头。实在看不下去的任情只能找黑蝴蝶，请她手下留情。
　　“蝶姨，哑婆婆年纪大了，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您不要和她一般见识，毕竟，娘还需要她的照顾。”
　　黑蝴蝶似笑非笑地看着任情，突然伸出手，摸着任情的脸，说道：“玉儿，你长大了，真有孝心，你娘若是清醒着，一定很高兴。看在你的面上，蝶姨就不为难那个老太婆了。”
　　“谢谢蝶姨。”
　　“不用谢。对了，玉儿，蝶姨发现你长得越来越漂亮了，若你不说，别人还以为你是女孩子呢，跟你娘真是天差地别呀。怎么你都没发现吗？”
　　任情的心像被什么抓住了一样，蓦然一紧，他低下头，不语。说实话，这七年来他虽然回时而会想起此世的亲生母亲，可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确实没有半点头绪，连他亲娘的坟在哪里也不知道。任情本想等长大了向独孤雁询问，可一想到独孤雁对他的好以及她的病，又不知那样做是否正确，现在，黑蝴蝶突然这样说，一定有什么原因。任情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于是，任情抬起头，向黑蝴蝶笑笑，说：“蝶姨，玉儿怎么会和娘天差地别呢，蝶姨真会说笑。”
　　“哦，是吗？”黑蝴蝶不理任情的态度，从怀中取出一物，仔细一看，是只镯子。“七年前，在鹰府西边的悬崖下，蝶姨发现了具女尸，那样子认不出来了，身上也只有这镯子。蝶姨看她可怜，就地葬了。”黑蝴蝶一把拉过任情的手，将镯子交道他手中，“玉儿，这鹰府呆久了，人会变傻的，明天蝶姨就走了，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走？”
　　黑蝴蝶见任情专心于镯子不理她，又接着说：“不用着急，就算现在不走，将来也可以来找我。”说完，她转身就走，可没走几步，又转身说道：“玉儿，要是还有不明白的地方，你还可以找你娘。哈……哈……”
　　任情看黑蝴蝶走远了，才收起了镯子，一转头，就见哑婆站在那里，紧张地看着他。“哑婆婆，你站很久了？都听到了？”哑婆摇摇头，又点点头。任情笑了笑，上前抱住哑婆，轻声道：“哑婆婆，你放心，我不会丢下娘的，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娘只剩下我，我也只有娘，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哑婆听着任情的话，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两人就这样站了很久。
　　当天晚上，黑蝴蝶走了，她再也没有回来过。
　　从那天开始，任情的世界里只有不会说话的哑婆和彻底疯狂的义母，困苦、磨难，一切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