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逍欢）》程卿

13、剪不断理还乱

　　从兴云庄回来，李寻欢虽然嘴角含笑，但是杨逍看得出他有心事，于是笑着把他拉进自己屋里，“怎么，生气了？来，和我说说，在气什么？”
　　“我哪有生气。”李寻欢被杨逍按着坐到桌边。
　　“你骗不了我的，你是不是在委屈我今天对你发火啊。”杨逍说着也坐到桌边。
　　“杨逍，你不能因为自己有两次没有中毒，就真当自己百毒不侵。刚才宴席上，射向你的暗器，明显是淬了毒的，可是你竟然大意到连躲都躲的懒散。”既然杨逍挑明了，那李寻欢也就明白说出自己的心思。
　　“那你也不能不管不顾就直接挡在我身前啊，我好歹还有几种毒药是不怕的，可你呢。”说到底，杨逍是气李寻欢不顾自身安危。
　　“杨逍，你可还记得那次宁雨霁对你下毒？”李寻欢忽然说出前事。
　　夏晓嫦那个小徒弟嘛，杨逍有些不解李寻欢是什么意思，点点头，说明自己记得，然后示意李寻欢继续说。
　　“那次，眼看着你被撒了毒粉，而我却来不及救你，只能威胁夏晓嫦让她拿出解药，你知道我当时什么心情吗？”李寻欢继续说。
　　有些明白了李寻欢的意思，杨逍笑容渐收，仔细听着。
　　“虽然说最后那毒药对你没有用，但是我还是对自己保证，以后绝不会让你再处在那样危险的境地，所以……”说道此处，李寻欢稍稍停顿。
　　“所以，你今天才不顾自己性命的救我。”杨逍接着说，“可是你知道吗，我怕的不是那些暗器和袭击，而是你的举动，你行动前就不能仔细想想吗，你也太不要命了。这样说，你明白我为什么生气了吗？”
　　李寻欢点头。本来他想说，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所有举动，都是在他还没意识到时就已经这么做了。可是有什么关系呢，这种事，根本不用解释。
　　也不知道杨逍有没有明白李寻欢沉默的意思，两人静默半晌，杨逍问，“寻欢，我问题你个问题：如果今天被暗算的是林诗音，你也一样会挡在她身前吗？”
　　“我会的。”李寻欢回答，“毕竟，表妹比你更需要保护。”
　　忽略掉李寻欢的后一句话，杨逍笑了，“这么说，在你心里，我和你表妹一样重要了。”
　　是真的一样重要，但是感觉却不一样。李寻欢自问，若真的是林诗音，他当然会舍命相救，但是，他却不会想都不想就做出这种连命都不要的举动。只是这差异很细微，感觉也很微妙，李寻欢自己也有些理不清楚。
　　看李寻欢只是沉默着点头，杨逍也不打扰他想心思。想到这边事情已经了结，也该放花薇走了，于是就去安排。

　　等李寻欢终于回神开始找杨逍的时候，被掌柜的告知，杨逍去了密室，说是今天放花薇走，并且吩咐人去通知夏晓嫦到指定地点去接。
　　李寻欢点点头表示了解，随后也去了密室。
　　本以为能碰上杨逍，结果又被告知，杨逍点了花薇的穴道，带她离开了，刚走不久。竟然要亲自护送花薇去见夏晓嫦吗，是为了她不被龙啸云追杀，还是怕她遭了江素月的毒手？
　　李寻欢在密室随意走着，发现这些天花薇的日子过的很不错，桌上居然还有笔墨纸砚。翻着花薇的手稿，没想到她写了那么多居然是同一首词。
　　看清她写的是什么，李寻欢不自觉的皱眉，原来，真的是这样。
　　那么杨逍知道吗？
　　——“宝髻匆匆梳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紫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相见不如不见，有情恰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庭院月斜人静。”
　　没想到啊杨逍，你如此对花薇，到最后花薇却对你是这样的心思。我该说你魅力无边，还是该说你到处留情啊。
　　拿了其中一页，李寻欢回到自己卧室。这些天，真的有些累了，不如补个眠吧。
　　城外树林里，杨逍站在一辆马车旁，对着夏晓嫦说，“夏宫主，花薇杨某给你带来了。”
　　“杨逍！果然是你掠去了花薇，那天你还不承认！！”夏晓嫦指着杨逍，气的咬牙。
　　杨逍没理夏晓嫦的话，转身就准备走了。
　　夏晓嫦也不在乎杨逍是否答话，掀开车帘，看到昏过去的花薇后，才叫住杨逍，“等等，你对她做了什么？”
　　“只是点了睡穴而已，夏宫主不会解？”杨逍头也没回。
　　夏晓嫦马上出手解穴。
　　“杨逍，你等等！”穴道解开，花薇立刻叫住了他。
　　“花薇姑娘什么事？”杨逍很好脾气的回身。
　　“杨逍，谢谢你护送我来这里。”花薇先是给夏晓嫦行礼，然后对杨逍道谢。
　　“不用客气，”杨逍叮咛，“不过你要记得我的话，不要再任意妄为了。”
　　花薇还想说什么，但是被夏晓嫦打断，“杨逍，你什么意思，花薇她怎么了？”
　　杨逍叹了口气，“花薇再跟在江素月身边，恐有杀身之祸，所以我才亲自送她到夏宫主处，望夏宫主看在花薇一片忠心的份上，爱护她性命。”
　　“你放心，我自然不会让花薇再有危险。”夏晓嫦承诺。
　　“杨逍，江素月一日不除，我和宫主就一日不得安宁。”花薇对杨逍说，“你让我留在宫主身边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
　　杨逍皱眉。
　　“杨逍，我可不可拜托你，帮我除去江素月，就算是为了我的安全。”花薇请求。
　　杨逍沉思片刻，“好，我答应你。”
　　“杨逍！！”李寻欢蓦然睁开眼，怔怔的看着只有自己一人的卧室好一会，才缓缓放松紧绷得酸疼了的身子。
　　“小李爷？”门外响起侍从的声音。
　　李寻欢没有回答。室内温暖如春，可是他却只觉得冷，冷的透肤彻骨。
　　方才……是做梦么？那样真实的梦魇……
　　对于花薇，其实杨逍做的很有分寸；对于林诗音，杨逍做的也非常有情有义；所有的事情，杨逍的尺度都把握的很好。李寻欢慢慢敛下了眼，其实，自己才是那个游移不定的人；其实，自己才是怀疑杨逍会心向花薇的人。
　　就算自己再不承认，这个梦也说明了一切，原来是自己不相信……
　　不相信，杨逍会对花薇——不、动、心！

　　马车内，被点了睡穴的花薇昏睡着，同在马车内的杨逍，则是闭目养神。很快，马车就到了城外，估计快到和夏晓嫦的约定地点了，杨逍这才出手，解开了花薇的穴道。
　　之前冥楼抓住花薇的时候，就是把她迷昏后才带到玉器店的底下密室的，就是为了不被花薇知道据点的位置，所以，这回杨逍放她走，自然也是把她点昏，以确保据点的位置不会暴露。
　　花薇幽幽转醒，在看到杨逍时，低呼，“杨逍，你要做什么？”
　　被关期间，杨逍除了那天来看过自己一次外，就再没来过，直到今天，杨逍又突然出现，二话没说就把自己点到，然后，就是现在了。
　　“放你走啊。”杨逍靠上车厢。
　　这时，花薇才发现自己是在马车上，“那你要送我到哪里？”
　　“夏晓嫦那里。”杨逍有问必答。
　　“我不能去见宫主，江素月还没有除掉！”花薇急了，“让我下车！”
　　杨逍什么都没说，只是瞟了她一眼。
　　“天呐......”看杨逍的态度，花薇就知道这事没得商量了，于是有些懊恼的扶着额头。
　　杨逍有些想笑，“夏晓嫦明白这事的重要性，她也同意你回去她身边。”
　　“唉......”花薇长叹一声，觉得对宫主心中有愧。
　　静默半晌，花薇忽然想起件重要的事，“杨逍，你之前说你要对付玄宁宫，是不是现在已经动手了？”
　　杨逍愣了一下，“没有。寻欢心软，决定这次就算了。”
　　之前在兴云庄，自己引得少林方丈问李寻欢关于宝典的事，就是为了把事情的决定权交给他。结果没想到李寻欢的声望信誉那么好，一时间居然没有人怀疑宝典的真假；更没想到在众人还没有一致要求验证宝典的时候，就出现了四个抢夺宝典的人，以至于变相坐实了宝典的真实性。所以，寻欢才没有按照他们之前商量的那样来阴玄宁宫一把。
　　虽然之间由于自己生气，导致出了些变数，但是依小李飞刀的本事，若是他真的想对付玄宁宫也不是不可能，他就此收手，也不知多大程度上是顾忌自己的感受。
　　只是这些，没有必要和花薇说。
　　杨逍不吭声，花薇也就没什么可说，于是一路沉默。又走了一会儿，车夫的声音响起，“爷，到了。”
　　看着杨逍和花薇同时出现，夏晓嫦脸都气青了，她就知道之前杨逍和李寻欢是诓她的！！
　　杨逍则是对夏晓嫦的脸色视而不见，双方打了个招呼，杨逍就带人走了。
　　夏晓嫦看着花薇的反应，笑的有些玩味，“小薇啊，你喜欢杨逍？”
　　“宫主，属下没有。”花薇低头。
　　“最好是没有，你们不合适。”夏晓嫦的口气说不上是劝告还是警告，“确切说，是你征服不了杨逍。”

　　正当李寻欢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门外响起杨逍的声音，“他还在睡吗？”
　　“见过主上。”门外那个侍从回答，“回主上，刚才小李爷好像有醒来，但是现在又没有动静了。”
　　杨逍摆摆手让他下去，之后敲门，“寻欢，醒着吗？我进去了？”
　　“进来吧。”屋里，李寻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
　　杨逍推门进入，然后就看见李寻欢靠做在床头，有些怔怔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没睡好？”看李寻欢脸色不对，杨逍紧走几步来到床边坐下，关心的问。
　　“把她送走了？”李寻欢不答反问。
　　“是啊，送给夏晓嫦了。”杨逍回答。
　　静默。
　　“你刚才在想什么，脸色这么差？”杨逍还是关心。
　　“在想你和花薇。”李寻欢意料之外的老实。
　　“能说给我听吗？”杨逍有些意外，因为以李寻欢的性子，这事他是不会主动开口的，如今他主动提起，也就是说要么他是忍不住想问清楚了，要么就是想通了要和自己说明了。
　　“你想听吗？”这话问出口，李寻欢也有些紧张。
　　“洗耳恭听。”终于等到他主动开口，杨逍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再静默。李寻欢有些紧张之余，也是在想接下来要如何说，杨逍也不催他。
　　“在阳明山庄的两年，我一直认为，只要我注意自己对表妹的态度，就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关系，可是我却忘了，我们之间，可能还会出现其他人，比如让你动心的人。”既然怎么说都无法含蓄，那就直接说好了，李寻欢想了半晌，还是决定不绕弯子了。
　　“寻欢，你既然都能明白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那你为什么还要心烦花薇呢？我记得我之前说过，杨逍还不至于因为一个女人的长相，而乱了心绪，你这不是乱想嘛。”杨逍说。
　　“那不一样，不是乱想。”李寻欢解释，“我虽然不知道花薇长得有多像纪晓芙，但是对于你来说，这不只是长相的问题，而是这长相，关联着你百年前的生活也包含着你百年前的痕迹，事关前尘往事，在这百年后重新出现在你面前，你总是会牵念的。”
　　李寻欢如此说，才让杨逍真正愣住：他的意思很简单，面对着花薇，他杨逍与其说是怀念纪晓芙，倒不如说是在怀念百年前的人事物。其实仔细想来，事实也确实如此，只要出现一个长得和当年光明左使有关的相像的人，杨逍就都会有些感慨，只不过这次，花薇碰巧长得像纪晓芙，这才让他一时之间没想清楚，才会让他多了份关心和惦念。这些，其实也是杨逍刚想清楚的。
　　“我没说错吧。”看杨逍默认，李寻欢有些小小的得意。
　　“那你就更该罚了。”杨逍忽然话锋一转，然后不着痕迹的欺近李寻欢，“既然你比我还清楚明白，为什么还要在花薇身上伤神这么久。”
　　“我也是刚想清楚，”李寻欢微微低着头，没注意到杨逍的举动，“是我自己不相信你能坦然面对和纪晓芙长得一样的花薇，也是我自己不相信你能放下对百年前那人的牵挂，我甚至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想来也很可笑，等我想到最坏的结果时，居然理顺了你的心思。”
　　“这么说，你都想明白了？”杨逍又靠近了些，问。
　　“想明白了，花薇其实根本就不重要，她只不过引出了你的一些回忆而已。主要的是，纪晓芙之于你就像表妹之于我，你不用特意忘记，我也不用故意疏远，只要以后，我们身边的人是彼此，心里的人也是彼此，就好了。”李寻欢说的坦然。
　　杨逍感动，依李寻欢的性子，所谓最坏的打算，估计就是把自己让给花薇，然后再次远走大漠吧，也幸亏他自己想明白了，不然自己不知道还要花多少心思才能和他解释的通。心情一好，杨逍就有了逗弄李寻欢的心情，“这么说，我是你心里的人？”
　　李寻欢的脸一下子红了，有些气恼的抬头瞪了杨逍一眼，他肯定是故意的。只是没料到，杨逍不知何时离得自己这么近，他猛一抬头，居然和杨逍鼻尖碰了鼻尖，李寻欢脸色更红，忙向后躲了躲。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都敢承认你是我心里的人，你有什么好害羞的。”看李寻欢如此，杨逍大笑，不只没有后退，反而更靠近了些。
　　李寻欢不自觉的再向后躲，已经挨上了，再不躲就要亲上了好吧。
　　杨逍依然步步紧逼，李寻欢不自觉闭上眼睛，直到躲无可躲。没有预计中的被吻住，而是自己的耳垂儿被杨逍轻舔了一下。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望，李寻欢咬了咬下唇。
　　杨逍的声音低沉暗哑，“好久没和你这么亲近了。”
　　杨逍说话时呼出的阵阵热气惹得李寻欢有些发抖，两年来他们一直相依相伴，两人之间的举动也是越来越亲密暧昧，只是到了山西之后，他们先是因为林诗音吵架，再是为了花薇而生了隔阂，再加上掌柜的为两人分别安排了卧室，所以，尽管他们默契依旧，可是真的是好久没有这么亲密的接触了。想到此，李寻欢舒了口气，放松下不知何时紧绷的身子。
　　闻着李寻欢身上的冷梅香，杨逍的呼吸渐渐有些乱，两年了，都只是拉拉小手偶尔摸一摸抱一抱，所以才会让李寻欢不自觉胡思乱想，现在他好不容易想通了，大家都是男人，也没那么多顾及，要不今天就把事儿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