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花九里香》樨木

53、第五十三章 红盖头

　　不语找到他们时，两个孩子正坐在湖边，两个人皆是默默无语，沉默着扔着一个又一个石子，不知何时起，岸边的石子已不多了。
　　不语没有上去打扰他们，站在一棵树旁隐去了气息，凝气、指尖微动，岸上又冒了许多的石子，如长蘑菇般。
　　吱吱和柒七就这样，互相陪着，默默扔着石子，泄着愤，直至夕阳垂下。
　　曾经，不语也曾这般，坐在湖边一坐便是一天，那时觉得寂寞，却也成了习惯，扔石子不过觉得手闲，现在想想，或许也曾有一个人，这样默默的看着自己，只是当时灵力弱，发现不了她……
　　似乎因为黄昏，两个孩子起身了，一起走了一段，惊讶的看着不语。
　　不语笑了笑，走了过去，牵起他们俩个人的手道：“柒七，你应该许久没和娘亲亲近，也好久没吃你娘亲做的菜了，今晚我们去找她，可好？”
　　柒七默默点了点头。
　　不语应了声，正想走，感觉有人拉了他的衣衫，转过身，蹲下，一手扶着吱吱的肩膀问道：“怎么了？”
　　吱吱低着头，将手中的大阿福展开道：“父亲……”
　　“扔了吧。”不语眼睫半掩，“若你喜欢就留下……”
　　吱吱抓着大阿福的手紧了几分，他仰起脸道：“那个人不是我父尊！”
　　不语心里有些酸，不语知道，吱吱虽然怕義尘却一直敬他，甚至尊崇他，现在心中的神轰然倒塌，吱吱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不语摸了摸吱吱的头，牵着两个孩子往着膳堂去，他道：“说来，锦娘子还是我师傅，今晚我便与她切磋一番罢！你们可想吃什么？”
　　“剁椒鱼头！辣子鸡！”吱吱道。与那个人完全不同的习惯。
　　不语应了声又道：“那柒七呢？”
　　“嗯……”柒七道，“爆炒螺。”
　　我等本是寡情，如若贪恋了便收不回了，明明没有亲人的，现在却有了牵挂，守住最后一丝亲情，留住世间唯一的牵挂，留住一丝的执念。孩子，似乎成了我新的念想。
　　膳堂十分的静，空落落的，似乎是为了笙歌公主新建了另一膳堂了，也是，这个膳堂小得很，原本就有供仆人用的大炤房，膳堂对于笙歌公主来说不够精致了，炤房又太杂乱的，定是得新建。
　　门前，只有锦娘一个人孤零零守着灯，她见不语来了，迎了上来。
　　锦娘行了个礼，偷偷瞧了下柒七，逐又踌躇的揉了揉裙角道：“殿君……”
　　不语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道：“锦娘厨子不必说，今个咱们就给孩子们做顿好的。”
　　锦娘有些忧虑的看了不语一眼，转又抬脚进了膳堂，这么些日子，她眼也不笨，有时又能见到天尊的，自是看出来了。
　　菜是弄好了，满满的一桌，不语拉着锦娘就坐下，给他们添了茶水，又往自己的杯子倒了酒。
　　“哇哇哇，菜这么多也不叫叫我们！”姜龙笑眯眯的走进来，身后跟着紫茗。
　　不语看了他们一眼道：“洗手先。”
　　两个孩子举着箸呆呆看着对面疯狂扒食的姜龙。
　　吱吱默默在心里道：我要拜他为师傅，连辣椒都能像饭一样扒的。
　　紫茗咽了几口饭，突就捂着了脸，半响才松开手，喝了酒，待喉咙火辣辣的灼痛消去才哑着声音道：“原来不语也是会下厨的。”
　　姜龙耸肩道：“对啊，哪像你煎个蛋都是黑的。”
　　不语狐疑的看着紫茗道：“那……酸枣糕不是你做的吗？”
　　紫茗停下动作，沉默了。姜龙也沉默了下来。
　　“傻妹妹……”不语叹了声，顿了会道，“姜龙，你可会下厨。”
　　姜龙挑起眉道：“会的。”
　　不语沉吟了会道：“茗儿可会刺绣，嗯……女孩子会的，你会什么？会多少？”
　　紫茗低头绞着手指头，没有回答。
　　“哈！”姜龙拍桌站了起来，一脸的激动加红潮，双眼兴奋的发光，“线是怎么穿到针上边的，她都要沉思上几天！让她刺绣？！这还不如让她打铁去！”
　　闻此，紫茗头低得更下边了，手指绞得愈发的快了。
　　不语淡淡的瞥了姜龙一眼道：“你会吗？”
　　“我！？哈！哈哈！！”姜龙有些尴尬的撸了撸脑后的发道：“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怎么会！”
　　“那是谁弄坏了紫茗的手帕如何连夜缝好再物归原主的。”不语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贱小龙！原来是你！”紫茗拍桌吼道：“竟然把鸳鸯绣成鸯鸯！你知不知道，我受到了多少误会！”
　　姜龙有些尴尬的继续撸头发道：“两只都长一模样，有把没把鸟子又看不出的，照着绣就是了……”
　　接下来的自然是一顿狂揍。
　　不语十分淡然的夹菜，自动掠过了，三个张大的嘴巴。
　　两人总算消停了，却发现……桌子空了……
　　不语看了他们一眼道：“明儿请早。”
　　紫茗有些委屈的看了不语一眼正想走却发现有人扯了扯她的衣摆，只见那个叫柒七的小娃拉着她指了指膳堂里边。
　　紫茗立马高兴的弯起嘴角走了进去。
　　姜龙捂着黑掉的眼圈，不满的控诉道：“你针对我！”
　　“是的。”不语道，“跟着我来。”
　　姜龙哼哼两声才不情愿的跟了上去。
　　不语坐在峘尘宫的屋顶上，手里还捧着个笸箩，里边放着针，丝线，小剪刀，圆绷，身旁又是一堆物，丝绸布料……还有棉布鞋底……
　　姜龙飞了上去，坐在不语身旁呆呆的问道：“这是做什么。”
　　不语叹了口气道：“我欠她的太多，为她做件嫁衣是应该的。”逐又看向他道：“你确定你不出份力？”
　　姜龙连忙点头道：“当然！”
　　不语拍了下自己道：“真是的！都不知道她……”
　　“嘻嘻！”姜龙□□的笑了下：“我知道！”
　　“你！”不语阴沉的看着他：“你们还未成亲……竟坏了她的……”
　　“不！不是！”姜龙吞了吞口水道：“看……看得出来……”
　　不语微挑眉道：“你是有多少女人才能有这纯熟的技术？”
　　“啊！！？……不！呃……”姜龙舌头都打结了，但！决对不能说，大丈夫威武不能屈！脑海里不禁又现了一堆龙女找他刺绣的场景，不免又打了个寒噤，姜老爹，你害了你儿子一生啊！
　　不语也不多问，拿起丝绸道：“这是那些个蚕姐妹精心织的，应该不错，你看看这颜色成吗？”
　　姜龙点了点头，赞成道：“不错！”
　　不语将红布给了他道：“红绣鞋，嫁衣都你来。”看着手中未成形的红盖头，眼神，慢慢柔了下来，“我来绣红盖头。”
　　“哈哈！哈~！！！！！！！”姜龙笑得前仆后仰，“你……你也会！哈哈哈！！！！！”
　　不语瞥了他一眼，拿着手中的针毫不客气的往他屁股刺去。
　　笑容戛然而止，整个人都变了脸色，差点就掉下了屋顶，姜龙捂着屁股，慢慢抬起头，一双眸子略带泪花，他掩了掩脸道：“哥……哥……俺错了！”
　　不语踹了他一脚道：“去你的！”逐又道，“以后晚上都到这来，先把嫁衣绣好，紫茗你放心，柒七和吱吱会拖住她的。那两小子鬼得很。”说罢，低头小心的穿好紫线，又装好绣绷，这才一针一线的绣了起来。
　　“啧啧啧！”姜龙摇着头道，“真是贤妻良母啊。”
　　不语淡淡的道：“家里曾有位姨母，可惜是个拿针当凶器的主儿，于是便照着书自己学。”逐又看着姜龙道：“你呢？”
　　“哈！哈哈！！”姜龙尴尬的笑了几声这才扭捏道：“家里有一个疯子老爹……”然后就沉默了……
　　不语朝他扔去一个怜悯的眼神。
　　姜龙哼哼两声道：“怎么会有紫色的线？”
　　“只是少见，颜色都是染出来的。”不语继续绣着，隐隐成形了。
　　“那你这绣的是什么？红盖头用紫色的线不大对吧？”姜龙道。
　　“紫藤。我妹子的婚礼自然是要特别的。”不语眼睫半掩，许是因着晚上的原因，声音很轻如晚风般飘过：“嫁衣上一定要一大片的紫藤，远远看去就像盛开的季节……”
　　姜龙听了心神一动：“那我的也要吗？”
　　不语抬起头，朝他瞥了一眼：“你是女子吗？穿得那么花。”
　　姜龙瘪了瘪嘴，也开始绣了起来。两个人皆是默默低头绣手中的物，无再对话。
　　约是半夜过后，夜已经深了，可今晚的月一直都很亮，亮得让人心悸，月光这般一照，更是分明，越显得暗处的隐晦。
　　看了下夜色，不语停了动作道：“你要对她好……拿着生命宠她……虽然我不太了解她，但我知道，她一直过得很苦……”
　　姜龙沉默点了点头。
　　“她的婚礼，一定要风风光光的……要有龙车……前面一定要有五色龙引路……不管是仙界还是哪，就是人界妖界魔界都要绕上几圈……让所有人都看见她的婚礼……”不语道。
　　（五色龙：龙按五行分色，共有五种，而五色龙指五种颜色的龙，意思是龙族不管什么阶层的龙都来给紫茗引路）
　　姜龙依旧点了点头，少顷道：“你准备怎么办？”
　　不语放下针线，展开手掌现了碧霄，他眯着眼倏忽想起那日。
　　那人一脸认真的道：“只要你信我，不论我做什么。”
　　那时不语说：“就算你将我伤得体无完肤？也要相信你是为了我好。”
　　那人依旧十分认真：“对。”
　　当时不语许诺了：“既然是你，那我便相信。”
　　心下的结慢慢化开了，心里明知道那人一直在储备……这只是个开始，自己要相信他！
　　不语摸着碧霄道：“我在等，在等待，等待着他。”随又道：“我的婚礼会很静很静，或许只有我和他。”
　　姜龙看着不语，张了唇，久久不知如何回答，最终作罢。
　　将碧霄放于口边，轻轻的吹了起来，曲调淡然而悠长，碧霄之上的眉目隐于黑夜却展露在月光下，那般的柔和。
　　眼前又现了那日，那人拿着曲谱时，低头浅笑悠然。
　　眼映着月色，染上几分迷醉，他本不会饮酒，也从不碰半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