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夏∮雪

10、陆旭

　　——昂贵的过客。

　　陆旭最近很不顺心。

　　龙哥一直邀请他重新加入，据说刚进了一批上等好货。眼下市内搞运动会，条子们忙起来必然会顾此失彼。天时地也利，龙哥急需人手抓紧时机搞促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陆旭。
　　陆旭不肯，龙哥板脸说手头没钱，货卖不出去难保不会做些人票买卖，而你陆旭家正住着个娇滴滴的富家小姐。
　　陆旭握着电话，只丢了一句，方雪少根头发我就要你命。
　　龙哥冷笑，那成，老子换对象，帮你处理情敌怎么样？

　　陆旭迟疑了一下，沉着声音道，也不行。

　　诚然，极度愤怒时他想过要把莫修千刀万剐的，可是真做起来，他又下不了手。不为别的，方雪离了莫修，那跟植物离了二氧化碳似的。就算有氧气可以替代，估计她方小姐也不见得放在眼里，弄个鱼死网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对于方雪，他已经开始灰心了。

　　心情郁郁寡欢，躺在车底拧着汽油盖子发呆的陆旭，忽然听到外边黄毛喊道：“大、大哥，那女人又来了……”

　　陆旭恨不得翻身揍他几拳，妈的，一个女人罢了，怕成这样！

　　“王雅荻，你又来做什么？老子的车馆可比不得JS的制冷空调，能享福做什么跑来我这里瞎混，哦，还带着骚扰到老子工作。”陆旭躺在车底，没有出来迎她。对啊，干嘛要迎她？她算什么东西，莫修都不是个东西了，她只不过是那个不是东西的男人的未婚妻。

　　不是东西的男人的未婚妻正带着笑瞅着那两只大脚丫子。

　　一只黄，一只绿，跟着身体的起伏微微抖动。

　　王雅荻拾起一边的螺丝刀，直接冲着黄的那只脚底心戳了过去！

　　“我操！”陆旭一声低吼，缩回了脚后，想翻身的，只听嘭嘭两声闷响，脑门撞上车底，撞了个眼冒金星。待再爬出来时，忍不住直接动手打向那张笑得可恶的小脸，“妈的——额，你穿成这样做什么？”

　　王雅荻丢了螺丝刀，笑：“我穿成这样来嫁给你。”

　　陆旭被电击了一下，很快，猛一个回神，随地啐了口，转向她：“你又有什么花招要使？哦，对，方雪又搬回莫家了，莫修该不是毁婚不要你了吧？”

　　“是方雪不要你了吧？”

　　“操，老子说是莫修不要你！”

　　王雅荻耸肩，俯身，嘶拉一声扯下婚纱大半的蕾丝花边，然后，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刚染的汽油。“陆旭，陪我去玩，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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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使神差地，陆旭跨了摩托，直到身后一双娇嫩的手臂环上腰，才意识到自己被王雅荻拐了。

　　“夙夜。”

　　“什么？”

　　“去夙夜。”王雅荻好耐性地重复道，“怎么，你不认识？”

　　陆旭握紧车头，心底有些诧异。夙夜是什么地方？市里最豪华的情色夜总会。他不知道这种地方是不正常，可是王雅荻知道这种地方却是太不正常！

　　车弯过两条道口，就是夙夜。那么近的距离，王雅荻自然不会特意找个车夫，让陆旭陪着来，一为壮胆，二则也能充个保镖什么的。

　　推门前，陆旭犹豫地拉住她的手。“你这样进去，怕是要给老子惹麻烦。”

　　王雅荻低眼看着身上乱成糟的名品婚纱，“那怎么办？”

　　陆旭斜了眼边上几个卖春的女人，抬抬下巴：“喏，你不是很厉害么，扒了她们就有衣服穿了。”
　　王雅荻真的走了过去。
　　几个女人喳喳呼呼谈了会，末了，王雅荻扯断了脖子上的珍珠项链，丢给了其中一个身材和她颇近的女人。女人像模像样地对着太阳光照了照，在嘴里啃啃，然后一口咬定这是赝品，是次货。
　　陆旭一边笑得直哼哼，走了过去，甩手一记耳光丢上女人的脸。

　　“次货就给老子，滚一边去，脱光了再过来！”

　　女人吓得哇哇大哭，却还是依言跑到了弄堂里，悉悉梭梭地剥着自己紧身的套裙。

　　旁边一个女人似乎认得陆旭，径自将手搁上他的肩，“原来是陆哥的女人啊，不早说——”

　　PIA！王雅荻重重地将她的爪子拍离陆旭的肩。

　　很快，陆旭抱着一团皱巴巴的紧身裙，并着那串项链，塞给了王雅荻。“弄堂里面快去换，老子给你守门。”
　　王雅荻接过衣服，闻了闻，皱眉。
　　“放心，衣服上没有爱滋病菌！”
　　王雅荻被陆旭逞凶的口吻逗笑了，随手将项链往边上的垃圾桶一丢，搂紧裙子快步跑进了弄堂里。

　　一群女人蜂拥似的冲向了垃圾桶，争先恐后地争抢着大颗大颗圆润饱满的珍珠。

　　“有钱人，靠！”陆旭抽出烟，摸遍了口袋才发现没带打火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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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雅荻跟在陆旭的后面，走进了夙夜。

　　里面五颜六色的灯光照得王雅荻一阵腿软。陆旭回头瞅瞅她，笑：“嘿，有气质就是不一样，把外面那几只鸡的衣服都能穿得人模狗样的，和她们就是有那么点差别。”

　　王雅荻正要表扬他开口说人话了，陆旭继道：“嗯，怎么看都像一雏的。”

　　一寸来高的高跟鞋恶狠狠踩上了陆旭的脚面，他低嚎一声，抬头一眼，王雅荻已经快步走进了人群。

　　“哎，你别乱跑，这里有同性恋的，他们一向乱来，我怕你看了长针眼！”陆旭急急追了过去。

　　王雅荻在角落里的一座灰色沙发前停步，上面两个衣不遮体的男人见到有女人靠近，纷纷不悦地抬头。其中一个啊一声惨叫，瞬间跳下沙发，动作迅猛地拖起裤子。

　　陆旭跟着跑了过来，以为王雅荻破坏了人家好事，赶紧识趣地将她拖到身后，赔笑道：“哥们不好意思了，这妞刚来讨生活，经验不足，跟她说定好了包厢非要跑这里来。”转身，揪起王雅荻的耳朵，“老子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外面做的，就该机灵点，还不赶快和这两位大哥道歉？”

　　王雅荻愣了，“道歉？我？”

　　方才惨叫的男人也跟着愣了，“姐，你外面做什么啊？”

　　“姐？”陆旭也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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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还是进了包厢。

　　陆旭同王雅荻，还有她的弟弟，王雅榺，三个人定了个里间，穿过长长的走廊时，陆旭撞着了正在寻欢的龙哥。龙哥颇暧昧地扫了他们一眼，陆旭自动无视，王雅荻别开眼，而王雅榺比较没用，双腿不小心跟着抖了一抖。

　　龙哥叼着根烟，笑得猥琐：“陆旭你小子贪心的啊，一下子玩两个。看来方雪已经玩腻了，我说陆旭，不如——”
　　“我还是那句。”陆旭冷道，随即，左手一个王雅荻右手一个王雅榺，拽起，目不斜视地走过龙哥。

　　将同王雅荻有着几分相似的王雅榺往里一丢，陆旭骂咧起来：“他妈的长得好好的，干嘛不玩女人跑来玩男人？”

　　王雅榺生来怯弱，被那么一吼，立即窜起身跑到了姐姐身后。“姐，他歧视同性恋！”

　　“对啊，”王雅荻护着弟弟，“你怎么歧视同性恋？女人好玩，男人就不好玩？反正出来都是卖的，你管我弟弟爱玩哪个！”

　　“随便你们俩姐弟怎么折腾，老子多管闲事！”陆旭气不打一处来，摔了门，直接往回跑。

　　王雅荻眼明手快地将他抓了回来。

　　“别，你在这里……我好放心一点。”烟雾团绕的走道上，王雅荻拽着陆旭的衣角说道，“我和弟弟交待几句，我快离开这里了，他又长久不开手机，只能直接找过来了。”

　　陆旭踹开了一边偷窥的男人，有些不解：“什么快离开？还有，你弟弟怎么会在这里？”

　　王雅荻扬起笑，“说来话长，我的故事，你乐意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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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王家的故事并不长，只是被掩埋在了许多人的记忆深处，豁达如王雅荻，是绝对不介意拨开故事覆盖的土壤，让心脏透个气。

　　王雅荻王雅榺是对双胞胎，姐姐游荡在外国长达十余年，弟弟在国内跟着私人老师学经济管理。久而久之，弟弟爱上了男老师，参照许多同志文的不幸结局，王父发现了儿子异于常人的性向后勃然大怒，软禁了儿子，更悲惨的是，当弟弟为了爬出四楼窗户而摔断腿时，那个男老师正领了一张支票，潇洒地人间蒸发。
　　再后，弟弟堕落，王父绝望之余，心脏病发住了院。
　　王雅荻从米兰回来第一件事不是见父亲而是见莫修，因为王为华说这个男人可以拯救王家的岌岌可危的公司。王为华说已经没有了雅榺，不能再失去为之付出毕生心血的王氏企业。

　　王雅荻讲完，陆旭脚边长长的一排烟头。
　　王雅榺内疚地红了眼，“姐，我不知道老爸有心脏病……”

　　王雅荻莞尔：“没事，我也不知道。”反正都是骗人的幌子，鬼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心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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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雅荻和弟弟goodbye kiss以后，问陆旭借了手机替自己定了明天一早的机票。

　　摩托车在机车道上肆意狂奔，陆旭有意无意地道：“小姐，一个晚上收几钱？”

　　“二十万。”王雅荻靠紧他，嘴角勾着笑。

　　“……二十万我卖你吧，王小姐。”

　　“成交！”

　　“哈哈，王雅荻，我这才发现你有那么点意思！”

　　王雅荻微笑不语。有点意思就够了，反正你我过客一名，到了最后，谁也未必能记得了谁。

　　陆旭本来想直接送王雅荻回家，路上手机响了起来。一接，是黄毛：“大哥，不好了！”

　　“车馆给工商局的人封啦！他们说咱们是无证经营，还……还说要抓你呢！”

　　陆旭立即调转车头。半个小时的功夫，两人已经站在了工商局外。

　　王雅荻说：“需要我帮忙么？”

　　陆旭瞥了眼冷森森紧闭着的铁门，低骂了一声，抬头望向她：“你赶紧回家，老子也好眼不见为净。”

　　王雅荻指指门口，“你不是打算等到这里开门吧？”他们来的晚了，居里的人都下班，铁门关得死紧，人行道上来往行人，无不对王小姐暴露的紧身短裙投以关注。

　　“他妈的，一定有人陷害我！”陆旭气得直跺脚。再而，恶狠狠地瞪向一边无聊观赏的行人，“看你他妈看！再看老子抽你！”

　　看到陆旭急得发疯的模样，王雅荻不难意识到车馆对于他的重要性，能帮上忙的，她不会吝啬。“陆旭，你先别急，我打个电话问问莫修，他在市里比较有门路，应该——”剩下的话，全咽了回去，陆旭瞅着她那眼神，恨不得将她戳出几个窟窿。

　　“滚！老子不要听见任何和莫修有关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