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叶]一念飞仙》十夜归

52、章六

　　薛冰本是神针薛夫人的孙女，这一回为了绣花大盗作案时留下的那一块绣布，陆小凤特意去找了一趟薛夫人，结果便黏上了这么一块狗皮膏药，一路跟来，甩都甩不脱。
　　但是，陆小凤难道就真的这么不待见薛冰吗？
　　这大概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眼下，他顾不得王府的那些好酒，也顾不得刚见上面的朋友，急匆匆从王府走了出来。
　　薛冰本该在附近的酒楼里等他，可那里一个人也没有，他又转身回了客栈，薛冰也不在房间，陆小凤一开始当她因着自己没有同意她一道去王府而赌气不想见他，现在心里也有些打鼓，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中升起来。

　　陆小凤这边一走，剩下的金九龄三人便没了事情。
　　叶孤城朝两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酒窖。

　　青鸾守在院门处，点着一盏琉璃灯等叶孤城归来。
　　这座分给叶孤城的院落，所有下人都已被遣走，青鸾一人兼顾起了所有事情。叶孤城虽也与她说过大可不必这般小心翼翼，但作为将城主的安慰始终牵挂于心的大侍女，青鸾仍是执意如此。

　　叶孤城进了屋子，青鸾替他除下外服后，交给了他一封信。叶孤城注意到这信上的淡淡香气，问道：“你今天出去了？”
　　青鸾点了点头。
　　叶孤城淡道：“小心一些，莫要让平南王发现我们在五羊城安插了人手。”
　　青鸾放下手里的活，福下身子应道：“是，城主。”

　　青鸾跟在叶孤城身边多年，叶孤城知道她素来心细，这话提点过一句也便罢了，拆开信封看了起来。
　　信中内容乃是近来城中的消息，小事掠过，捡着一些重要的事情写的清楚寄了过来。里面特别提到了一件事：自叶孤城走后，岛上潜入了三四个陌生人，怀疑与平南王府有关。

　　叶孤城把信放下，哼了一声。
　　这根本不用怀疑，必然与平南王府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从没听说过绣花大盗会在同一个地方犯两次案，更何况王府里已经请来了金九龄坐镇，又何必把他叫来，这不过是借机演一出调虎离山之计罢了，看来平南王对那东西一直都虎视眈眈。
　　青鸾此时已经泡好了茶，送到叶孤城面前，看到他表情略显阴沉，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城主，可是城中出了什么事？”
　　叶孤城喝了一口热茶，道：“不算大事，你明日传信回去，就说城里新来的客人大可不必理会。”
　　“是。”
　　叶孤城看着杯子里沉浮的茶叶，心想着就随了平南王的意，让他尽管打探，反正再怎么样也是白费功夫，若是最后着了急要露出獠牙，那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时机。

　　第二日，叶孤城带着青鸾一同上街，半路上，青鸾借着人多的掩护，悄悄闪进一旁的巷子里转眼没了踪迹。
　　叶孤城自己一人，对街上的精巧玩意儿并不感兴趣，只是一个人回王府显然也不合适，正巧前面拐角处有座茶楼，他便举步往那里走去。
　　只是走到一半，迎面吹来一阵香风，叶孤城眼角一片白色飘过，他反射性的伸手一勾，却原来是一方素色的手帕，只在一边角落绣了两只栩栩如生的锦鲤。
　　叶孤城皱着眉抬起头来，一丈开外正站着一个雪色长裙的姑娘。姑娘对着他抿唇轻笑了一下，盈盈走上前来轻轻一福，道：“鱼服见过见过这位公子，您手里的手帕——是我方才不小心被风吹走的，能还给我么？”

　　这位姑娘名字同鱼有关，大概也真是与鱼颇为有缘，连她头上戴的发饰也是一只玳瑁雕刻拼接而成的金鱼，轻轻巧巧地扣在发上，似乎马上就会游出去一般。鱼尾上垂下三条红色流苏遮住了姑娘的半边脸庞，衬得她皮肤更显白皙。
　　鱼服这时已经站了起来，走到叶孤城身边，朝着他伸出一只细白的手掌。

　　叶孤城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对方看着并不如何年轻，大约二十出头，身上却有着青春的特质和时间才能积淀下来的温柔气质。她也并不如何漂亮，但低垂着眉眼的时候却有种摄人心魄的美。看起来明明柔弱而纤细，行为举止却偏偏端庄大方到独成一股气势来。
　　叶孤城把手绢递给她，鱼服又拜了一回，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叶孤城看着那袭白裙转过街角消失不见，冷不防突然伸出一只手来，隔开了即将拍在他肩膀上的手掌。
　　叶孤城扭过头去，就看见了陆小凤的脸。
　　陆小凤冲他眨了眨眼睛，道：“我方才可都看见了，才子佳人的话本里总是会有书生捡到小姐的信物，从此互许终生，叶城主，看来你的桃花运也来了呀。”
　　叶孤城皱眉道：“净说些胡言乱语。”
　　陆小凤耸了耸肩道：“我这哪里能是胡言乱语呢。你们两个方才站在一起倒是真的颇为般配。我在江湖上行走这么多年，这是我见过的第三个最适合穿白衣的人。”

　　方才那位姑娘虽因离得远看得不太真切，但仍是让人觉得仿佛一枝婷婷白莲，难以攀折。至于另外两人，西门吹雪其人就像是他的名字，白的像是刚飘下来的雪花，冷的就像是山巅凝固的冰雪，好像除了温热的血再没有别的东西能暖热他。而叶孤城，陆小凤见他的第一眼，脑海里最先出现的画面就是高山之上的一轮圆月。叶孤城的冷是高处不胜寒的冷，是一抹月光飘飘渺渺的清寒。

　　陆小凤曾经以为，像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这样冷到几乎没有人气儿的剑客，相见必是相杀。谁知这两人倒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难道照在高山上的月光和山巅的冰雪也能互相取暖？
　　叶孤城不知道陆小凤想着想着，已经走神想到了西门吹雪的身上，他的思绪还在方才那个叫做鱼服的姑娘身上挂着，皱眉道：“那个人她……恐怕也不简单。”

　　“什么？”陆小凤听见叶孤城的声音缓过神来，挑眉问道。
　　叶孤城想起方才那姑娘伸手管他要手帕时，五指指尖浅浅的茧子，那绝不会是寻常女儿家做女红时弄出来的，可若说她是江湖中人，叶孤城却也没有发现对方有什么武功底子。
　　他想了想，对陆小凤摇摇头道：“……不，没什么。”
　　——不过是街上偶遇，连姓氏也不知晓，便是有什么疑点也不好去查，还是先放下吧。

　　陆小凤看他一眼，奇怪地眨了眨眼，但也没有再继续询问，只是笑道：“正巧遇到城主，我中午饭还没有吃呢，快快快，先请我吃顿饭再说别的。”
　　叶孤城看他捂着肚子似模似样地喊饿，道：“怎么，陆大侠连饱腹的银子也没有了么？”
　　陆小凤翻了个白眼，道：“我一个四海为家的浪子肯定是没有你们这些家大业大的家伙有钱了。有的省我又何必花自己的呢？而且你昨夜把我吓得够呛，不管怎么说也该赔顿酒菜才行啊。”
　　叶孤城看他赖顿吃喝还这么理直气壮，突然就想起了以前西门吹雪对他历数陆小凤在他各地产业吃喝拿借的事来，也就这么被陆小凤扯进了一旁的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