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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曾有西风半点香(下) ...
四、
我的话云梅不敢不听,当晚便取来了画轴。
卷轴舒展,一名盛装新妇立在春意盎然的园中,娇容清丽,神色淡雅,眉宇间仿佛还有种说不明道不明的风情。
我对镜摸了摸自己愈见白皙滑嫩的面颊,心中五味陈杂。五官纵像,明椿夫人惹人怜惜的柔弱,却是我学不来的。
既然是做替身,何必不再做得讨喜些?
我开始以水饱腹,扣喉吐食,只为能让自己清减下来,和她再多像上几分。卧病在床多日后,我看着铜镜里娇弱的病美人,仿佛就是明椿从画里走出来,不禁喜上眉梢。
云梅哭着喂我热粥,我只吃一口,又趴在床边干呕不止。
“夫人,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会死的……”
我惊喜讷讷:“云梅,你、你唤我什么?”
“夫人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云梅心疼……”
傻瓜云梅,我这哪是折磨自己。我所作一切,不过是为了让疏离的楚烨愿意再看我一眼。
我知道商铺最近谈成几桩大买卖,楚烨心情不错,便大着胆子让云梅传话,希望他晚间能到我房中用饭。
晚膳时候,楚烨略微焦躁地坐在桌前,而我穿着明椿的旧装,戴着明椿的首饰,甚至借云梅的手画了明椿最喜欢的妆容,怀揣着最后一丝希冀,缓缓走出。
他诧异地望我,眉间一点点蹙起,某一刻,瞳光骤熄。
楚烨一把掀翻满桌珍馐,冲外怒吼:“将云梅绑起来打!”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暴戾的模样,连忙扑上去抓着他的衣袖告饶:“夫君!夫君!”
“不要叫我夫君!”
像是一整盆冰水兜头淋下,我跌坐在地,艰难开口:“……楚、楚府主,我……我……知道错了……”
“不。是我错了,一开始,我就错了——”
他居高临下看我,双眼乌沉,黑得残酷。
我不明白楚烨话里的意思,板子声噼里啪啦响起来的时候,只顾着尖叫阻拦:“不要打云梅!是我的主意,全是我的主意!不干她的事——”
楚烨终究拂袖而去。
星幕低垂,我抱着虚弱的云梅,痛彻心扉。
是不是因为我亵渎了他心底那人,他才会那么恨我?在他眼里,我始终只是一个卑劣的小偷,千方百计想要窃取他忠于明椿的爱。
我看着墙上画像,傻傻呢喃:“明椿,明椿,我好嫉妒你……”
云梅白着脸看我,一语不发,天将亮未亮,她拖着重伤的身子,亲自将我引到府西一个格外别致的小院前,说只要我到了这里就会明白,明椿与我无异。
小院典雅,绕墙种满萱花,那种淡香我再熟悉不过——曾经以为是楚烨衣上的熏香,其实不过是他逗留此处的证据。
屋中一灯如豆,楚烨似是彻夜未眠,痴痴地守着榻上的病弱女子。那女子和我,不,是她和明椿,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我在窗外着魔地窥探着,一步也挪不动。
终于从云梅口中得知那三人的情爱纠葛。
楚烨和庶妹明萱在灯会上一见钟情,谁料三书六礼后娶来的却是嫡姐明椿。再之后,明萱生了一场重病昏迷不醒,楚烨愈发记恨贪图富贵、替妹出嫁的明椿。
我一怔,心脏突然痛得厉害,这才明白明椿眉宇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是什么。
那是纵然守候日日夜夜,年年岁岁,也不过痴心妄想的无望爱恋。
果真与我无异。
五、
楚烨日渐憔悴,背影看上去是那样仓惶。原来明萱真得到了沉疴不起的地步。
这时我想到了一个人。梁生。
他行踪不定,我只能日复一日侯在梨花老树下,一个暴雨倾盆的黄昏,他终于带着满腹怨气出现在我面前,张嘴就是恨声训斥。
“你还有没有脑子?雷雨天怎么能站在树下!你是不是笃信我不舍得你这样?”
不管他怎么凶,我却只紧抓他的衣袖,急急唤他的名字。
梁生的神情逐渐柔软起来,伸手抹开我散落的湿发:“怎么?想通要跟我走了?再好不过,留在楚府你是没有幸福可言的。”
我不知从何说起才好,谁想梁生心思缜密,一瞬就明白了我为何语塞。
“不是为了和我走?还是为了他?”他甩开我的手,凶巴巴地吼,“楚烨有什么好?你能不能争气点?你看看你!你知不知道你这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很丑!很丑——”
“我知道——我知道——”所有的嫌弃和唾骂,我都可以接受。
我忍着哭腔说了明萱的事。
梁生既然能救治瘟疫,手段定是通天的,却不料他想也没想,一口回绝了我。
我心神恍惚地问:“……为什么?”
“那你知道她是什么病吗?”
他说这话时像是在磨牙。
见我摇头否认,梁生更气了,懒得再多言,转身冲入雨幕之中。
我扯着裙子跑也赶不上他的步伐,落雨模糊视线,脚一歪便狼狈跌倒在水塘中。
苦涩,冰凉,都是绝望的味道。
我只能赌上最后的筹码:“我把心给你!你把我的心挖走吧!我不要了!你救救明萱——”
梁生停了脚步,却没有回头看我,语气艰难,仿佛带着我不能理解的颤抖。
“我是要你的心,却不是挖走。你若愿意给我便来找我,若不愿,我也不强求。那病,我治不了——”
闷雷炸响,天地仿佛都坍塌了一般。
……
我留在楚府,再也没有用处。
换回布衣,戴上帷帽,我去到府西萱院前——不为向那人辞行,只想将梁生的行踪告诉他。
我求不来梁生的帮助,或许楚烨能够。
忐忑地停在门外,却见房中除了楚烨,还有另外一个素袍木簪男子。
我没想过,再见梁生会是在楚府里。
我没想过,他和楚烨根本是旧识。
我甚至不愿相信,亲耳听到的那些关于明萱心疾药石无医,如果再不换心,她将永远也醒不过来的话。
那一刻,我的心就像是活活被剜除,血肉模糊。
什么亲口指认梁生,什么与亡妻相肖……楚烨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从梁生手下逃出来的,最适合为明萱换心的那个人,才会千方百计留下我。
楚烨多财善贾,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他暂借给我的温情,总有连本带利收回的那一天,而利息,就是可以救活他深爱女子的,我的那颗心。
六、
翌日找到梁生,说我想通了愿意跟他走。梁生从未那样开怀过,抱我上马,缰绳一抖,便风驰电掣地远离兴城。
谁曾想,会在城外山道遇上盗匪。梁生不擅拳脚,抵挡对方叫我往山上跑。
被贼人压倒在山顶巨石上那一刻,我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冷静。
我不曾真的想过随梁生离开。让云梅传话给楚烨,再哄梁生带我出城,不过是想试试楚烨还在不在乎我。最终却换来这样的下场,真是讽刺至极……不如,就在这里结束罢。
我抓起石头砸向身上人后脑,乘他吃痛,再无眷恋地翻身向崖底跳去——
“阿椿——!!”
电光火石间,急急的坠落感中断,臂膀处传来撕裂般的巨痛。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楚烨他真的追来了,此刻义无反顾地悬在崖边,只为牢牢抓住我的手。
“用力抓紧我!我拉你上来——”
脚下就是深渊万丈。山风激烈回荡,鹤唳声声不绝。
生死悬于一线时,我想的却是——你来,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我的那颗心。
这么想,便问了出来。
楚烨额角鼓胀,满面通红:“到了这种时候,你还闹什么!先……上来——”说到最后,已有几分吃力。
我这才发现他是受了伤的。
猩红液体顺着绷紧的肌理蜿蜒而下,直直溅落在我面上,越来越多,越来越急,温温热热的。
心疼终是大过了哀怨。
“……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能告诉我吗。”
“什么死不死的……你若敢放手,我必定随你跳下去!”楚烨突然怒吼出声,眼中满是哀痛,“我与你之间的误会猜疑,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楚,但你要知道,你与我拜过天地,就是我楚烨的结发妻子,无论是从前现在还是以后,我从没想过用你的命去换明萱的!从来都没有!你明不明白!”
明不明白——
明不明白——
男人低沉的嘶吼,在山谷里一遍遍回响。
泪在刹那决堤。
五彩斑斓的旧时记忆,就这样涌回了脑中。
原来……我就是府主楚烨在那年早春,用八抬大轿娶回来的明椿夫人。天意弄人,无论命运怎么兜转,我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他注定是我今生万劫不复的情殇。而我,又怎么会舍得让他送命。
我努力朝他笑得灿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尖寸寸下滑,最终,脱落——
“阿椿!!不要——!”
谷底上涌的气流仿若利刃切割着我的肢体,不知过了多久,像是半个世纪长,又仿佛只在瞬息之间,我在颠颠倒倒间被人紧紧拥进了怀里。
他责怪低喃的话,胜过世上最动听的誓言:“你总是一意孤行,从不信我……我可是你的丈夫。”
我强忍着失重的不适,双手死死环着他的腰身,这一次,再也不想放开。
……
我没想过楚烨会真的随我跳下来,就像我没想过我们最终会在谷底湍流里获救一样。
最初的最初,梁生哄骗说会取我的心救明萱,我才心甘情愿喝下那一盅“鹤顶红”,却不知是假死药。
梁生带我出府,抹了我的记忆,改了我的容貌,只因觉得我值得更好的对待,而不是郁郁寡欢和楚烨做对名不副实的假夫妻。
我和楚烨都太过骄傲,吝啬于给彼此多一些机会,心结终于变成死结。如果说他一直都误会了我,我又何尝不是质疑了他?
他说他费尽心思想救明萱,却从来没有想过牺牲我。他说我是他楚某人明媒正娶的、唯一的结发妻子。他甚至已在生死相随的刹那,用行动证明了一切。
崖边的宣誓历历在目,如今,就算他没有亲口说出爱,还有什么重要。
……
落崖给了我致命一击,我自知大限已近,祈求梁生在我死后用我的心救活明萱。
梁生红了眼眶,咬牙切齿道:“一醒来就说这种话。你若敢死,我要楚烨给你陪葬!我不准你死!听见了吗?不准——”
我为难地扯了扯嘴角,却让他的泪流了下来。
“……我真该将你的心掏出来,看看是什么做的。你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对你……”
“知……道……”就是知道他怜我,惜我,才会将身后事安心交给他,“我不说对不起……你不需要……因为,你不悔……而我……亦不悔……”
“好——好一个不悔!”
我的意识在梁生悲怆的笑声中被黑暗淹没,他慌乱的呼唤远远传来,再也听不真切,似乎是威胁说他要将最后的秘密告诉楚烨,要折磨得楚烨生不如死。
真是嘴硬又别扭的人——
梁生不会的,他本就是楚烨最好的朋友。
楚烨也不会死,我还可以试着,最后帮他一次。
尾声
楚烨受了重创,致命伤在头上,谁都觉得他没有苏醒的那一天了,就连楚烨自己,也这么认为。
像是做了一场亘古久远的梦。
他在忘川徘徊了许久,反复想着失忆前后判若两人的明椿,还有记忆里那个让他一见倾心的明朗少女,生出了一种极为疯狂的想法,为此不惜求证忘川之神。
梦醒了,人散了,明椿没能回来。
他是尽了全力,就算是死也想要救她的,所以该是没有遗憾了吧。他不遗憾,他可以活得很好,只是为什么,心深处还会响起碎裂的声音?
那么轻,那么轻,或许,只是他听错了。
云梅收拾明椿遗物时哭哭啼啼,说只找到帷帽,而明椿最喜欢的莲花灯,不翼而飞。
最终却古怪地在他床尾的角落里寻了回来。
他知道那盏灯,当初还是他买给她的。只是她视若珍宝的灯,怎么会落在他这里?她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时光流逝,春秋一载,明萱换心后病情大有好转,楚烨却再也没有踏足过府西小院。
他在明椿忌日这天喝得酩酊大醉,不妨终于苏醒的明萱冲破阻拦,找了过来。
“让我说清楚,我一直都想坦白……那时候,我不是受姐姐出嫁的刺激才犯了心疾,而是听说了你和姐姐闹得不欢而散。楚大哥,你不是也说过,说觉得我和初次见面时不太一样,那是因为你最初见的,本就不是我啊——那年姐姐改装出游归家后大病了一场,一直卧病在床,你找到明家提亲时,是我鬼迷心窍撒了谎……”
明萱的话,仿佛是从天边传来,藏匿在楚烨心底的缝隙在这一刻绽裂,悉悉索索,粉碎一地。
“不是,不会的……我问过忘川神,问她我最初遇见的究竟是谁,她亲口告诉我说是明萱,是你,不是明椿——”
……
忘川,神祗,指明灯,回阳路。
残缺的片段拼凑起来。痛吼几乎是瞬间冲破了他的喉咙。
他曾在开满彼岸花的忘川河畔遇见一个白袍女子。
梦境中视野朦胧,听得见她的声音,却看不清她的样貌。
她亲口安抚他癫狂的猜疑,递来一盏莲花灯,一手指向远离忘川的幽幽光亮:“我守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你。你不能再过去了,往回走,看着光亮一直走,不要回头。”
“你是忘川……之神吗?”他讷讷问。
她笑了笑,淡淡道:“就算——是吧。”
有贵人相助,是命不该绝,楚烨道谢后接过了灯,懵懵懂懂踏上返阳的路,再也没有回过头。
即使到了最后,她宁可诓他,骗他,亲手抹杀他们最初的相遇,亦要他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如果那时他回头,看一眼,只多看一眼,是不是就会看见妻子清泪满面的温软笑容?
浮光掠影,旧日温柔,梦醒后,哪里都找不到她。
他跪倒在地,积攒多时的苦楚终于溃穴决堤,在一片死寂中痛哭失声。
痛恨摇摆在回忆和现实之间的自己,却不知从一开始,他爱的,唯明椿一人耳。
那一天,失忆了的她莽撞在府前大吼“楚府主留步”,明知她并非怨恨自尽而是被梁生带走的,也曾想过放手让她去寻自己的幸福,却还是为那样坦率的明眸驻足了,出于私心留下了她。
怨天只欺有情人。
最后的最后,她用抽身离局,惩罚他注定凄迷的余生。
【完】
……妈呀。
这种姐妹喜欢同一个男人的雷点,把我自己都雷得不轻……
别、别唾弃我!我这是纯粹挑战!纯粹挑战自己的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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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曾有西风半点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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