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庆帝姬》阿呆我爱你

15、重逢

　　陈传和残余的两百余人逃回了罗州城。西军似乎无意绞杀他们，事实上，陈传觉得当时完颜宗赞的举动，简直就像是在任由属下练手。她甚至不屑于真正动手。她亲自去，更像是想看看来的是些什么人，看看罗州城的齐军又是什么货色。
　　城中的军医帮陈传取出了左肩上的箭，那支箭的箭刃已经插-进了骨中，军医耗费了许多功夫才帮他取了出来。韩遂面有惭色，陈传只道小伤，无碍。
　　韩遂心中却仍是难平。陈传早有警告，他却固执己见。现在损兵折将，甚至连累了陈传。
　　接下来的一天韩遂都不曾来找他，午时他起床吃了饭，天已放晴，远处隐约传来火炮声。门外站着几个八字军的将领，看到他出门，目光紧紧随着他，等着他的指示。韩遂不让他们上城楼，他们无可奈何。陈传听他们说完，吩咐几人先去城门下守着，一旦形势不对就不顾韩遂顶上去。
　　此之后一天的时间里，西军不断的以车轮战来冲击罗州城。齐军的士气一次不如一次，慢慢的有西军杀上城墙来。罗州城被破已是须臾间的事，陈传再去和韩遂说时，他便不再执拗。三千八字军上到城楼，换下已经疲惫不堪的齐军。
　　如此到了傍晚，西军的攻势仍然毫无缓解的迹象。八字军与齐军却都再也撑不下去，韩遂紧急召集诸将商量对策，有人便提议弃城。弃城，西军不会犯齐国百姓，这是众人皆知的事。
　　陈传看了那人一眼，心里明白了为何遂城、安肃弃得那么快。遂城坚持的久一些，城破之后西军秋毫不犯，之后的安肃得到这个消息，很快便弃城了。百姓们旁观，城中军民不能一心。齐军认为弃城也不会于百姓有多大损伤，走得心安理得。实际上的确如此，西军不过是从安肃经过，听闻后续补充的粮草皆是花钱向齐国百姓买来的，价钱上也丝毫没有亏待他们。
　　韩遂却立即否决了，他不走，却让八字军走。陈传自然也拒绝了。
　　接下来的半夜仍是苦战，拂晓时分，东方有烟花响，而后传令官急匆匆来报，西军正在攻东门。陈传连忙领兵去支援，赶到时主将门已破，瓮门大开，西军早已占满门前的大道。
　　陈传不知韩遂作何想，此刻他心中想的却是自己到底有多愚蠢。早该料到这样猛攻西、北两门，多半会声东击西，可是却因为人手不够，没有阻拦韩遂将东、南门的兵力分过去。枉他父亲教他那么多，枉他读了那么多兵法，原来只是纸上谈兵。
　　左臂不能动，右臂却无碍。陈传提刀，冲进敌军之中。

　　“听说安肃破了。”唐恪转去赵彦屋里，特意给他带去点消息。
　　“哪天？”赵彦问他。
　　“五日前。”
　　赵彦回忆了一下附近的城池：“那罗州城也快了。”
　　唐恪脸一黑。赵彦是拐着弯在说他耽误行程。很快又恢复了平常：“康王可知陛下为何让您同行？”
　　赵彦装作不懂：“当然是去议和。”
　　“怕是不对。”唐恪是人精，要不是也不会爬那么高了。
　　赵彦不理会他的挑拨，问他：“唐大人不怕耽误行程，陛下怪罪？”
　　唐恪这回却不黑脸了，悠悠然捋捋胡须，一派气定神闲：“王爷无须担心，微臣自有主张。”
　　自由主张？赵彦当然知道他是何种主张，无非是个“拖”字决。拖到西军打得差不多了，拖到平西军挡在前面了，再施施然出去议和。
　　赵彦不想和他闲话。唐恪是太子党，他这个康王近年来风头正盛，太子一党对他颇有忌惮。如今他落难，唐恪不会对他多好。虚与委蛇实在是没必要，赵彦随便找了个借口，将他推了出去。
　　何况他心里越来越烦躁，且不知是为何。

　　陈传背靠着路边商铺，拄着刀喘气。伤口早就迸裂了，血顺着左手往下淌，滴了一地。东门口的混战已经接近尾声，晨曦中听得到哒哒的马蹄声。陈传强自打起精神，很快，完颜宗赞带着一对骑兵，出现在城门前。
　　左手碰到了谁人的衣袖，而后腰间被别了什么东西。陈传下意识去抓，尚未来得及回头，一支箭羽自他身后飞出，直冲完颜宗赞而去。右手的长刀被一股大力拖走，顺势塞进了一把弓。商铺中有人在他背上一推，陈传跌跌撞撞的就站到了大道中央。
　　陈传的目光还追着那支箭，箭势实在是太快，快到完颜宗赞大概都无力避开。箭刃射中她束发的金环，带着金环飞向远处。
　　不知为何，陈传知道自己现在决不能回头。他就拿着弓站在那里，不远处完颜宗赞长发已散，抬眼向这边看来。昨天见到的那个将领立马横刀挡在他面前，如临大敌。
　　【永济。】完颜宗赞叫他。
　　永济这才警惕的轻拉马缰，踱到一边。
　　“箭法不错。”完颜宗赞看着他，说。
　　陈传虚应：“左贤王过奖了。”
　　完颜宗赞的目光忽然定住，陈传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正好是自己腰间。那里多了一把短刀，他认得这把刀。
　　好，好！
　　陈传心里没缘由的欣喜若狂。
　　“你的刀，怎么来的？”
　　陈传笑道：“友人所赠，说是能救我于危难时刻。”
　　他揣度着，这大概就是那人的意思了。
　　完颜宗赞不再说话，半晌：“你可以走。”
　　陈传决定一搏。
　　“城中齐军不走，我就不走。”
　　“你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完颜宗赞面色丝毫不变，“你要死，我可以成全你。”
　　最终没有博过。
　　陈传在心中叹了口气，扔掉弓，弯腰拿起地上的刀：“那就拼死一搏。”
　　完颜宗赞再不看他一眼，纵马往左手边大道上走。
　　“完颜宗赞！”陈传大喊，“你不想知道左贤王妃在哪里？”
　　马上的人身形稍稍一顿，没有回头：“左贤王妃已死，你不用费力了。”
　　那不可能。陈传知道。那人就藏在他身后的商铺中。陈传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愿意出来，他并不打算真的说出她的下落，只是想以此为要挟，能保多少保多少。
　　但完颜宗赞为什么那么说？
　　“我不杀降兵。”完颜宗赞又道，“你如果想保他们，不妨劝他们投降。”
　　韩遂的那个性子，绝对不可能。
　　陈传眼看着完颜宗赞越走越远，快到转角处时，她回过头，看了陈传一眼。陈传当时本以为如此，随后立刻明白过来。
　　她不是在看自己，她在看自己身后。她知道她在那里？
　　这两个人，他实在是不明白。
　　完颜宗赞已经回过头，陈传强自镇定下来，捂着伤口往韩遂所在的北门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