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交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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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军来袭的消息传到时，赵彦正陪妻子在书房画画。已是仲春时节，园中牡丹开得艳。赵彦为她墨墨，康王妃执笔，在宣纸上刚勾出几片叶。许昌站在门外，神色慌张，并没有说什么。康王妃放下手中的笔，道了声她刚想起忘了修剪院子里的花，施施然退下了。
遣散了下人们，赵彦才问他：“出了什么事了？”
“西军。”许昌言简意赅，“遂城已破，安肃危及。”
赵彦心中一惊，立即问：“主帅是谁？”
“完颜宗赞。”
赵彦顿时说不出话来。不过一月，完颜宗赞果然来了。
许昌告诉他，消息昨夜就到了。当晚陛下就召集了大臣们进宫商议，他也是半夜被叫起，陪着太子去了。现在朝廷上分成了两派，吴敏、唐恪等人认为北戎只派西军一路进攻，证明他们无心打此仗，不应贸然出击，只要遣使节前去和谈即可；樊让、陈武等则认为这正是歼灭西军的大好时机，应当早作部署，将西军阻于真定府前，或是困于赵州。认为这时候应该把平西军召回，趁机全歼平西军，削弱北戎兵力。穆宗最终折中，各路兵马前往罗州城，并调回平西军前去支援。同时派唐恪作为议和使节，押解粮草火药等军需随军同行。
大致说完了，许昌又说：“陛下虽没有说，却像是准备让您也去。”
赵彦道：“我知道了。你回太子身边吧。”
穆宗让他去多半是怕完颜宗赞迁怒，让他一人去顶罪。他是想去，但不是以这种身份去。他要去，就要领千军万马，取那人性命。
许昌刚准备告辞，赵彦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他。赵彦问他：“太子属意哪边？”
“太子……”许昌十分惆怅，“吴大人始终是他舅舅。”
想也知道，不过他要确定了才安心。至于为什么安心，他暂时不愿去想。有些事，不到时机成熟前，都不能随便想。
“好了，回去吧。”
许昌拱手告辞。
晚饭时候，宫里传旨，命他同行。给了个议和使的身份，手中无兵权。
事实上，消息传到东京之时，安肃城早已告破，遂城、安肃两城残余守军共计两千余退至罗州城。西军几乎不等他们有喘息的时间，第一日便是猛火强攻。第二天下起大雨，西军的攻城火器不能用了，攻势才稍有缓解。傍晚时分，西军在罗州城外安营扎寨。
罗州城相邻的高阳县有顺安军两千余，博野县有永宁军两千余，再东北有灞州信安军与保定军共一万余，但都因为朝廷尚未下达支援的命令，不敢擅自行动。罗州城只有两千厢军，加之两城残兵，不过四千。夜里罗州城都指挥使韩遂登城远望，西、北两城门外黑压压一片帐篷，东、南两门几乎无人。他们是在等韩遂弃城，正如遂城、安肃守军一样。可是韩遂不肯。
他要档他们，不管能挡多久。
回府后，韩遂着急诸将，商议对策。正商议中，传令官来报：东门外来了一队人马，打着八字军的旗。
西军那边战局已定，陈传接到消息时完颜宗赞刚到遂城，他立刻马不停蹄的往回赶，一边让手下联络仍在太行一带休养生息的八字军前去支援。不过始终迟了一步，两城已破，罗州城危急。朝廷那边仍然没有消息，附近军队全部在观望。
陈传拿出了上一任首领从朝廷那里得到的委任状，又给了一道兵符。韩遂确认了他的身份，放他进来。进了城，陈传提出要上城楼一看。韩遂亲自领他去了北门，夜已深，远处的火光在风雨中飘摇，连成一片火海。
那便是西军了。他打探多年，防范多年，今日终于得见真面目。七天之内连破两城，北戎最引以为豪的西军。
“今晚偷袭。”韩遂告诉他。
不是个好主意。西军号称狼军，因为他们和狼一样，最拿手的就是偷袭。陈传以前四处游历，常在外的商人告诉他。一个人走狼出没之地时，如果觉得肩上一沉，那就是遇到狼了。那个时候千万不要回头，一回头狼就会一口咬断你的喉管。夜袭西军，只是班门弄斧，多半有去无回。他们手中的兵本来就不多，到时局势会更艰难。
陈传向韩遂明言，韩遂听后迟疑了片刻，说是要再回去商议，而后邀陈传同去。
最后商议的结果，仍然是夜袭。陈传阻止不了，最后主动请缨，要求同去。韩遂劝他不得，最终应下。
最后的结果一如陈传所料，一千人如卵击石，险些全军覆没。他们沿着防守看起来薄弱一些的右翼潜入，几乎同一时刻，四周火光大盛，数千西军将他们团团围住，有人在簇拥中踏着马慢慢走到前面。
那是陈传第一次见到完颜宗赞。此后他还见过她许多次，但都不像这次离得那么近。她骑在马上，身上一件亚麻色的薄衫，长发用金环束起，一言不发的扫视了一圈。陈传并非领队之人，他是客，韩遂虽然信他，也还是揣着一丝怀疑。然而完颜宗赞的目光掠过众人，最后定定的落在了他身上。
陈传心中一惊。
“你是谁？”他听到完颜宗赞的声音，缓而不带一丝情绪，正宗的齐语。
如果说之前只是猜测，那么现在他确认，她就是完颜宗赞。非要说出原由，大概是他从一个人身上看到过相似的气度。
陈传心中惊讶，却佯装不知的没有回答。
不等完颜宗赞再说什么，身后人已经骚动起来。齐军朝着完颜宗赞直冲而来，不顾死活的喊杀。陈传惊醒过来，提刀冲过去。完颜宗赞丝毫不避，身旁一个三十余岁的将领却横刀挥向他颈间。
陈传往左侧一避，身后立刻有刀风划过来。陈传只得转身举刀挡开，一口气都没来得及过，后颈一凉。陈传转身再挡，却见仍是刚才那将领。一刀逼得陈传一退，远看时原本齐刷刷冲过来的齐军也在须臾间被冲散开了，面对西军步步相逼，也是一步步的往后退。少有几个能冲上前一些的，立刻有西军一拥而上将其斩杀。
“撤！”不管领队那人在何处是什么意思，陈传此刻已顾不得许多，只能越俎代庖了。
齐军如潮水一般往后退去。
那西军将领战得兴起，一直追着陈传打。陈传每挡他一刀就觉得虎口一麻，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终究是缺了点自知之明。他没有上过战场，第一次上战场面临的就是诸国都闻风丧胆的西军。
我命休矣。
对面的刀挥得越来越快，陈传身上添了不少刀伤，幸好都不深。
我命休矣。
正想着，斜地里杀出个八字军，替陈传挡去了一刀。陈传蓦地清醒过来，眼看更多的八字军冲上来，将他团团护住。
“少将军！”有人大喊，“属下们护送您出去！”
他险些忘了一千人中尚有他三百八字军。现在不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时刻，由不得片刻的迟疑，陈传当即随着八字军向着外围冲去。身后的西军将领连着砍伤了两个八字军，看势仍然打算追他。陈传只一回头，肩上猛地一痛，利箭扎进骨肉中。隐约间看到马上的完颜宗赞张弓搭箭，须臾间连发三矢，直冲他而来。匆忙中已经看不清是谁挡到他身后，陈传心里如坠大石，沉得他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
太轻敌，太轻敌。饶是他知道那么多西军的传闻，仍然是太轻敌。
好个左贤王！好个左贤王！
喉头发腥，陈传已然顾不得许多，一路向外杀去。
东京这边，唐恪率领的使团已经出发了。慢慢悠悠的走了三日，刚到东京三十里外的朱仙镇。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交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