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四章 主从相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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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瞒着自己的Master私下里行动，玩弄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你身为从者的‘忠诚’和‘品格’究竟在哪里——你就不会为此感到丝毫的羞愧吗，Servant？！”
就算明白这个从者的不同寻常之处——不，应该说正因为知晓了这点、知晓了Lancer冷酷无情的本性，肯尼斯才更要摆出强硬的态度来。
必须让这个家伙明确自己只不过是仆从而已——就好像驯化野兽一样，驯养员必须在最开始就明确这点，用语言的教训、用身体的疼痛、用死亡的威胁，让那些野性难驯的动物把最重要的准则牢牢地铭刻在灵魂深处：无条件服从主人是应当的；无论任何情况下，都必须将之放在首位。如果有必要的话，消耗一枚令咒也要做到。
Servant必须、也只能是从属于Master的存在，工具不应该产生任何与主人相背的想法和欲望。这才是肯尼斯心目中理想的主从关系。
他甚至还在后悔，如果能够更早些时候就这么做——最好是在刚刚完成召唤之后，就立刻对Lancer的高傲和自尊彻底地打击殆尽——如果早早就采取这样的行为的话，这个自以为是的Servant就不会怀有二心，而是顺从地为自己服务吧。
——不得不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的性格真的不是轻易能够改变的。就算受到了这辈子从未遇到过的沉重打击，天真的人也依然是天真的……或许都有点“无邪”了。
“‘忠诚’和‘品格’啊……”
与肯尼斯预料中的情形相反，面对御主如此严厉的指责，被指着鼻子斥骂的少年仅是不屑地嗤笑了一声，“真遗憾我从来就没有过那种东西呢——我以为，关于这点，Master您应该要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才对。真正的我是个什么样子……”
银发的Servant微垂着头，温润的唇角缓缓翘起，勾勒出虚幻而优雅的微笑。
“呐，还以为Master在知晓了我过往的经历之后能变得稍微成熟一点……竟然会单方面抱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期待，果然是我太一厢情愿了吗？”
少年的嗓音磁性而透着微微的沙哑，不论是叙述事实还是疑问反诘都语调轻柔、语气舒缓，几乎称得上是态度恳切了——然而深究下去却不难察觉，那其中流淌着一股子仿若局外人似的冷澈漠然的味道，让人听来简直有如寒冰彻骨一般，沁透心扉。
“就像Master所知道的那样，塞拉斯从来就不是正常意义上的‘人类’。我是为了某个目的而出生、为了某个人而生存的‘影子’，但即使是这样的我，也会不自量力地妄想成为一个‘人’——自尊也好、骄傲也罢，该有的坚持一点不少，该有的愚蠢也一样不缺。”
那对像极了猫科动物的竖瞳不知何时已扩张成浅浅的椭圆形，在夜色的笼罩下持续散发着荧绿的微光，犹如夜晚密林中紧紧盯住猎物不松口的饿狼，冷漠和激烈在其中交织闪现，给人以强烈的非人的异样感。
“肯尼斯·艾尔梅洛伊·阿其波卢德先生，我亲爱的Master哟……您有什么理由在不肯将我视为对等存在的情况下，却单方面要求我对您的尊重呢？”
“……”
被那样饱含着穿透力和压迫感的视线锁定着，肯尼斯不由得噎了一下，声音也浮上了些许不自然的干涩，“别、别开玩笑了！我可是你的Master！你……你有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吗Lancer！你这个——”
“而且啊，”像是嫌惹怒肯尼斯还不够似的，这个敢于当面质疑Master的胆大包天的从者，在顿了一下之后又慢条斯理地补充道，完全无视了肯尼斯的态度，“从一开始，我就不觉得和Master商量对策能有什么用——多半是原本能做到的事都要变得做不成，还被劈头盖脸地斥骂、侮辱一顿吧——对，就像现在这样呢。”
“说到底，以Master那浅薄的阅历所导出的思路，根本就不适合圣杯战争。”
至少迄今为止所发生的事实已经完全证明了这一点。继续像之前那样放任肯尼斯折腾下去，只会让全部的努力付诸东流，说不定到头来还要支付更大的牺牲和代价。
这也是塞拉斯不惜与对方决裂，也要选择在这时候跟肯尼斯摊牌的原因之一。
——要知道猪队友还不算什么，有一个四处闯祸要你擦屁股、偏偏本人还对此毫无自觉的猪队长才是真·杯具。
反正他先是从卫宫切嗣的枪口下救了肯尼斯的性命，接着又尽心尽力抓了言峰绮礼给重伤的肯尼斯急救、避免了这家伙瘫痪终身的结局，之前欠下的人情不管多大也算是还清了。既然如此，塞拉斯觉得自己也没必要继续隐忍下去了。
“这个世界、这份现实究竟有多么残酷，看你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了。同样是独断专行，我可没有把自己搞成半身不遂——恕我冒犯——我也不指望你能够在一夜之间脱胎换骨，至少请你不要继续拖后腿吧。”
意识到自己的措辞、或者说直接往对方伤口上撒（补）盐（刀）的举动未免太过分了，看上去简直像是把“任性妄为”这个词当作了座右铭的从者微微收敛起笑意，主动欠身示意道——虽说是在“致歉”，驻留在那双荧绿眼眸中的高高在上的怜悯，却始终直接露骨得让人完全看不到半分想要掩饰的意图。
一直以来表现得温和有礼、不卑不亢的少年终于在此时此刻呲露了獠牙。带着沉静的锋锐，致命的野兽扼住了猎物的脖颈。
“总之，既然受了这么重的伤，就请Master从今往后安静地休养吧。”秉承“重要的事情要说两遍”的原则，不动声色地拖长了尾音重复道，“——安·静·地。”
这下肯尼斯几乎要气得发疯了。
该怎么形容呢，那看起来就像是——如果不是不能动的话，这位货真价实的贵族大人简直会将一切高贵的礼仪抛诸脑后，毫不犹豫地抓过手边所有的东西统统砸到对面那恬不知耻的Servant脸上——现在的肯尼斯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
或许是梦境中目睹的情形太过可怕，自从知晓这个从者的过去以来，肯尼斯在面对自己的Servant时不知怎的总是有一丝底气不足，直到这一刻——被一连串的不当言辞所引发的怒火彻底冲昏了头，魔术师已经完全忘记了那点莫名其妙的畏惧心理，一心只顾发泄着自己的不满，甚至近乎到了口不择言的地步。
“……停下你那不知所谓的狂言吧，Servant！竟然狂妄到了对主人说教、甚至妄想辖制主人的地步，自不量力也要有个限度！不过是个Servant、不过是个从属于魔术师的傀儡而已——”
肯尼斯高声地呵斥道。他抬起由于激愤而变得浑浊的双眼，凝视着对面的少年。多日以来对于自己Servant的怀疑和不满，此时已经在他的内心聚积得超过了沸点，再加上天生偏执的性格，一齐化为愤怒的火焰扑向罪魁祸首，誓要将其焚烧殆尽。
“哼，你那是什么表情，触到你的痛处了吗？露出凶恶的真面目、向主人狂吠的恶犬，竟然忍受不了这种程度的侮辱吗？”
或许是为胸中满溢的怒气所驱使，肯尼斯感到自己软弱无力的四肢竟然稍稍回复了些许知觉，他勉力将刻着两道令咒的右手抬起了一点，冲着Lancer的方向——魔术师从喉咙中发出了扭曲而傲慢的笑声。
“要是不甘心的话，就用你那所谓的自尊来和我的令咒对抗一下试试——怎么？做不到吗？这才是现实。你那所谓的尊严与坚持，在令咒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这就是Servant这种把戏的真面目。”
“……”
这一次，沉默的换成了银发的少年。拧成一团的纤眉之下，那对在黑暗中闪烁着荧绿光泽的瞳孔深处猛地燃起了激烈到无法掩饰的痛苦之炎，一双竖瞳也已经不自觉地收缩成一条狭窄的细缝。
看着Lancer震惊到失态的样子，肯尼斯不禁体会到了一种施虐的快感。这令他几乎洋洋自得了。
“没错，Lancer，不管说得多么好听，你也只不过是个傀儡！只是个虚伪的赝品罢了！哈哈哈……”
这种说法在本质上并没有错。无论英灵生前曾是多么伟大的受人敬仰的人物，现在被召唤来参加圣杯战争的他们只不过是Servant而已，是通过魔术方式而得以停留在现实世界的投影，从属于魔术师的下仆。
对于这一点，大部分Servant都有所自觉，他们多少会收敛自己的性子，即使是历史上出名的暴君也不会轻易大发脾气同Master翻脸。而且，为了自己的愿望和目的，他们更是会尽力同各自的Master寻求妥协与共存之道——应该承认，这才是成熟且双赢的做法。
可惜，在被人们称为“英雄”的这个群体之中，也有很多是我行我素、不能以常理推测的怪人。
比如塞拉斯这个正处在中二期的叛逆少年。
他不是不懂妥协、不会退让，只是有些时候，比起妥协他更愿意作出相反的选择，即使那要花费更多的精力、付出更大的代价。
更何况，肯尼斯说的话，不偏不倚地直直戳到了他的痛处——
「你在说什么？你是想告诉我，你也有感情吗？」
「别说笑了……实验室里诞生的赝品与工具，与体内杰诺瓦因子‘共生’的赛特拉人、为‘星球’所承认的杰诺瓦个体，从出生到死亡都秉承着被规划好的路线……这样可悲的存在，也想说自己是‘活着’的吗？」
「我早该看出来了。从一开始，你看向我的目光，就是‘纯净’到了极点的‘虚无’。哪怕宝条或史克威尔那样的疯子，也是在追求着自己的野心而行动。唯独你——你的眼中除了‘萨菲罗斯’以外什么都没有，连‘自我’都不存在。自始至终。就像最初所设定好的那样。」
「……明白了吗？你的思维是借来的。你没有心。」
「这样的你，说是‘怪物’都太过抬举了吧。」
「哈哈哈……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就别再扮出一副悲伤的样子了。也没必要假作愤怒与痛苦。」
「因为啊，塞拉斯【Shadow】，你是——傀儡。」
忘却之都的古代森林，那时所听到的话语犹回响在耳边。曾经被少年所仰慕所憧憬的存在，如今已抛却了人类的身份、化为世界之敌，却还要将他斥为没有‘心’的傀儡。
塞拉斯至今仍清楚地记得，那人说话时鄙夷和不屑的表情，以及其下被埋葬的悲哀与绝望。灼痛了双目。冻结了灵魂。
从那双唇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化作了利刃，生生地刺穿心脏。反反复复。层层叠叠。
映衬着倒在不远处、已然没有了呼吸与心跳的赛特拉少女……全部都历历在目。至死无法忘却。
……
死一般的沉寂，横亘在这寒冬凛冽的夜色的笼罩之下，横亘在一刻比一刻更加紧绷的空气的包围之中，横亘在冬木市深山町角落的这片杂木林之内。
“……啊啊，你真的非常、非常有胆魄呢，Master。”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响起了一声叹息，轻得近乎于无。周围几乎凝固的空气这才重新流动起来。
银发的少年稍稍歪过头，看着这个浑身都在发抖、却依然坚持着不肯移开视线的男人，神色漠然，语带赞许。
“对你稍微改观了——只是不知道，这份坚持到底该评价为‘勇敢’还是‘鲁莽’，抑或‘无谋’呢？”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四十四章 主从相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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