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的纸鸢》炼之蜻蜓

3、Chapter2

　　梧哥。
　　她用一百年的时间，去让自己忘记这两个字，从没有想过还有再见的一天。

　　校门里走出来两个人，前面的人穿了一件白衬衣，敞开着领口的扣子，袖子挽到肘部，露出健康的肤色。整齐的短发浓浓的眉深邃明亮的眼睛挺直的鼻梁……
　　冷果儿细细的看着他的每一处，直到夏蕾的声音唤回她——“果儿，这是我邻居，时泉哥哥。”
　　时泉脸上明朗的笑容带了一点点俊秀，下巴和脖子有着好看的线条，比起记忆里少了些武生气概，多了些气质。他的目光也在果儿身上停留片刻，“你是小蕾的同学？”
　　“时泉哥哥，我跟你说过的，她是我好朋友，冷果儿。”
　　后面穿的T恤的人走上来，勾着时泉的肩膀挂在他肩上，戏谑说着：“他除了美女别的才记不住呢——不过估计今天以后是能记着了。”说着就向冷果儿瞄了几眼，笑眯眯的问：“小妹妹，决定好考哪里大学了没？要不要来当我们学妹？”
　　夏蕾横挪一步一副老母鸡护小鸡的架势挡住冷果儿，认真对那个人说：“方乐彦你别调戏我朋友！”
　　对方哼了哼，“嘁，你是时泉的邻居妹妹不能惹，找你同学说几句话也不行了？”

　　冷果儿一直没答话，她这时候站在夏蕾身后才敢再抬起头，看向时泉——
　　她一直努力忘记，又好害怕忘记。
　　相隔一百年才再次看见这张脸，她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过了太久自己的记忆早已经模糊了，才抓到个几分相似的人就误以为是他的模样。
　　为什么有人可以这么像？

　　时泉注意到她再次投来的目光，为那目光后面好像掩藏很多很纷杂的情绪而感到有些奇怪——盯着他看的人很多，有偷偷摸摸的也有明目张胆的，但都不像她。
　　虽然在维持着平静，却在平静后面止不住的透出惊诧和怀念。很深，很远，透着无尽的想念，绝不像一个高中生该有的眼神。
　　不过他很确定——自己绝对没有对小女生出手过的。
　　他客气的笑笑，问她：“我们见过？”
　　冷果儿不白活一百年，她眼里瞬间就压下了所有情绪，像一盆凉凉的水给自己淋下来——她不能忘记夏蕾还在这里。
　　这个人，是夏蕾喜欢的人。
　　她的梧哥，一百年前就已经死了。

　　一听时泉的话方乐彦先开口了，“喂喂时泉，你怎么也用这么老土的方法泡妞了？”
　　方乐彦的调侃虽然时泉不在意，但扯上了时泉却让夏蕾一时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憋出一句：“不许乱说！”

　　在夏蕾眼里时泉当然什么都好，而这个邻家大哥哥想必也不会在小妹妹眼前摆出自己那些风流事——冷果儿真的有一瞬间的错觉，像看到了当年的梧哥和自己。
　　她收敛情绪重新挂上笑容，没忘记自己的本分，悄悄拉一下夏蕾的袖子小声说：“你不如就在这里多待一会儿跟你的时泉哥哥说说话，我负责主动闪人，顺便帮你拉走电灯泡，怎么样？”
　　夏蕾脸一红差点伸手捂住冷果儿的嘴生怕时泉听到，忐忑着看他两眼似乎没听到什么才放下心来。不等她回答，冷果儿已经拍拍她，从她身后走出来对方乐彦说：“学长能不能带我看看学校？我也想好好考虑要不要考这里呢。”
　　她笑容清甜，身上的魅力好像不止是来自这张依然年轻的脸。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一种宁静的光从她身上缓缓散发，让人感觉到一种心里的安宁却又微微目眩。
　　那是她有意放出来的气息，虽然只有一瞬间，已经足够方乐彦忙不迭的答应——不过就算没有那一瞬间奇怪的感觉，方乐彦大概也会答应的。
　　他可不是时泉，招呼小妹妹这种事，他最乐意了。

　　“好啊，我带你逛逛校园，去拿份招生简章怎么样？然后找个地方我请你喝东西——高中生不能喝酒的吧？你喝饮料？喜欢什么？”
　　虽然有点殷勤，但他脸上的笑容并不让人讨厌。
　　冷果儿刚刚一直没顾得上仔细看他，这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她才看清他稍稍有些长有些不羁却还未过肩的头发，刘海下浓眉亮眼直挺的鼻梁，五官很端正线条也很好看，比起时泉他似乎有少许的懒散和痞气，但一笑起来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正是那种明眸皓齿的感觉。
　　休闲T恤牛仔裤，牛仔裤上挂着叮叮当当的腰链装饰，街头风格，却搭配的很好。很容易让人有亲切感。

　　冷果儿正要跟他一起离开，时泉却伸手拉住方乐彦，盯住他说了一声“喂。”
　　语气里有些警告的意味——别太过分。
　　方乐彦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行了，别那么爱操心。”冲他眨眨眼，就带着果儿走了。
　　夏蕾目送着他们，一面也有些放不下果儿，一面却还是感激她帮她创造的空间。一抬头正要跟时泉说话却看到他也看向两人离开的方向，目光一直没有挪开。
　　“时泉哥哥？没事吧？”
　　她知道方乐彦好像是有些花的样子，但这是在学校里应该不会有什么要紧……
　　时泉收回目光对她笑笑，“没事。对了，我妈让你带什么给我？我们找地方慢慢说，你今天吃了饭再回去吧。”
　　夏蕾忙用力点头，对冷果儿带走时泉那个大灯泡死党充满了无限感激。

　　——※——※——※——

　　冷果儿没想到方乐彦还真的只是带她去招生办拿了招生简章逛了逛校园，虽然总是不小心逛到鸳鸯池鸳鸯林那些风景独好的地方，但却一直跟她保持半步距离还真没有失礼过。
　　所以说花花公子也是要当的有水平的，太没水准那就叫色狼。
　　“喂，现在高中生的书包有这么沉啊？你该不会塞了两块砖头准备对付流氓的？”
　　他嘴上说着，不过看起来丝毫没有帮她提的打算，冷果儿微微笑着歪头直说：“这么沉的书包你不是应该帮淑女提一下吗？”
　　方乐彦却抬了一下他那修长漂亮保养得很好还带了一串金属风格戒指的手，“我又不能泡你，这么沉的书包累坏了手不是很吃亏吗？再说你万一里面装的真是砖头，我帮你提了你不是就没东西防身了嘛。”
　　——这到底是哪里的公子哥？瞧那小手保养得这个柔嫩~~
　　“那你还带我逛校园？”
　　方乐彦吊儿郎当的一笑，“你不是为了帮小夏蕾吗，那点小心思当我看不出来？我不过识趣一点而已。”
　　哼，冷果儿可不喜欢一番好意被别人当“小心思”小瞧，不过，倒是越来越觉得他这个人还凑合，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混嘛。

　　她稍微停下一步，手掌放在书包上，掌下似有细微的光一闪，书包顿时没了重量——索性方才已经解开禁制，不如就顺便让自己轻松一点。
　　随后小跑跟上方乐彦，“喂，我们找地方喝喝茶？你不是说要请我的，总这么走着多累啊。”
　　方乐彦笑，“喝茶——你是老太太啊？你这年纪还是喝奶茶吧~”

　　——说到喝奶茶，当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方乐彦起初还不解，大学里就有奶茶店，干嘛还非要到外面来喝。但一走进那家叫做“纸鸢”的店，还真挺让他意外。咖啡色边框的落地窗透着暖暖的阳光，白色墙壁简单的衬着核桃木的装修，各种观赏盆栽郁郁葱葱盛开着细小而又锦团簇簇的花——他似乎随便扫几眼都能看到熟面孔，好多是大学里的女生，甚至有几个还约过那么几次。
　　没想到这家店还挺受欢迎。
　　他跟几个女生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就带着冷果儿找个位子坐下，这店里的客人虽然有大学生也有高中生，但他这个花花公子和高中小女生的组合却很惹眼。
　　几个女生窃窃私语起来，无非是议论方乐彦这个花心大萝卜怎么把手伸到附属高中去了，这下附高的小妹妹也要倒霉了。

　　冷果儿这回有点后悔了，本来觉得跟他在一起还挺轻松的，至少不用自己一个人待着，怕想起时泉那张脸会胡思乱想。
　　但是她以前只常常听时泉的大名，没想到方乐彦也这么声名在外。跟他坐一起未免显眼了些，她可不想成为议论的焦点。
　　方乐彦误解了她脸上表情的意思，还以为她在对自己的名声不齿，笑着解释说：“我发誓我可不是什么花心大萝卜，只是很博爱罢了。身为一个博爱流，当然是不能驳了女士的面子的——”
　　“——所以，说你是来者不拒就对了。”
　　“看不出来你倒挺伶牙俐齿的……”方乐彦当然不想在这个有损形象的问题上继续下去，忙转了话题，“喝点什么？”
　　冷果儿熟练的报出一串饮料，甜品和冰激凌，方乐彦正要向吧台招手，老板正好走过来，看得他一愣。
　　——说不定他知道为什么女生都聚集在这里了。
　　老板一头金发束在脑后，有细碎的头发散散的垂落，随意，自然。身为一个男人却有着女人也比不上的优美下巴，淡淡的不笑也和蔼的嘴唇，直挺的鼻梁上面一双眼睛层层叠叠深邃无边，就像树林的最深处，皮肤却是白，又不单是白人那种白，好像羊脂。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电影看多了，一下子就想起电影里的精灵王来了。如果是这个人上镜，只怕连特效都不用做，连杂志模特和影星也比不上。
　　幸好他又不是那些会对着帅哥流口水的小女生，不过他当然是记不住果儿报那一串名字的，所以冷果儿自觉的对老板又报了一遍，金发老板客气一笑既亲切又有气质，转身回吧台去了。

　　其实从果儿一进店门他们就注意到了，雷度靠在吧台旁打量着跟果儿一起进来的男人，就算不用多做打听，只看那些议论纷纷的女大学生也知道这丫不是什么好鸟。
　　——那老丫头铁树开花，倒是擦擦眼睛挑个像样点的啊。

　　冷果儿压根没注意雷度在这里，米休一走她就扯回原话题，也许她自己都不自觉的想要多知道些有关时泉的事，“那你们算是物以类聚？时泉也是博爱流了？”
　　方乐彦用手支在下巴上往前倾了倾，隔着桌子笑得高深莫测，“博爱流可不是想当就能当的，要做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哪像那小子一身情债——看着好像风流其实专情着呢。”
　　冷果儿不予置评，她以前是没太在意过有关时泉的传闻，但那些女大学生片片断断的议论就算不想听都会传进耳朵里——他换女朋友的速度貌似也没比换衣服慢多少。
　　方乐彦见她一脸不赞同就不禁替自己的死党辩驳说：“他从来不追女孩的，都是有人告白，觉得差不多就交往试试。他一次只交一个女朋友，有女朋友的时候也不花心，很用心的对她好，应该算是很模版标兵了。只不过用他的话说——如果培养不出喜欢的心情，找不到想要继续在一起的感觉，不知道拖下去有什么意思。所以——”他摊摊手，“虽然我也理解不了他的心情，不过对结论倒是很赞同的。”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要交往呢？”
　　“如果不交往试试，怎么会知道能不能走下去呢？——只能说那些女生抓不住他吧。”

　　方乐彦满意的看着冷果儿眼里的茫然，伶牙俐齿的丫头终于也没话说了？
　　但他不懂冷果儿的心情——她依然不赞同时泉的做法，但为什么，听这一番话，会觉得他很可怜？
　　像是一个寂寞的人，拼命的想要找个伴，对靠近他的人充满期待，却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找个什么样的伴，所以总是在失望。
　　她流露出的一丝茫然和落寞让方乐彦一愣，还不等看仔细，一个巨无霸型号的巧克力炸弹冰激凌被用力放在桌上，惊得方乐彦只能往后躲了一下。
　　一抬头，一个短发高领黑衣服的男人一双眼睛堪比寒冬飞雪冷飕飕的还带着刀子刮的感觉——“请慢用！”
　　“……”
　　这家店的服务态度这么差吗……
　　等他目送那男人回吧台，转回视线时冷果儿已经埋头香甜蛋奶外皮绵黑巧克力内馅的冰激凌，大大的挖了一勺送进嘴里，满嘴享受的模样哪里去找刚才那一瞬间的情绪。

　　他又支起下巴，嘴角带着笑看她的吃相，“这么在意时泉？”
　　冷果儿手上停也不停，继续埋头吃着，“我在意小蕾。”
　　“小夏蕾是没戏了——她那点心思只有她自己以为别人不知道呢。可是她跟时泉青梅竹马那么多年，时泉怎么可能跟她好，一旦分手不是什么都没了，两家人住那么近以后怎么见面。但你就不是全无机会——”
　　冷果儿终于稍停抬起头，“干嘛扯上我。”
　　“嘁，你看时泉时的眼神还敢说不是喜欢他？不过你为了小夏蕾主动舍身给他们制造机会这份心意倒是很可嘉，我可是为了奖励你才跟你出来的——你以为我跟时泉真跟连体婴似的什么时候都在一起吗？”
　　冷果儿这才明白，原来方乐彦才是挡箭牌。剩了一半的巧克力炸弹冰激凌，顿时就觉得吃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