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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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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母被迅速送到医院抢救,一位好心的姐姐一直陪着槟榔。不久一名全身都白的医生出来,很严肃地告诉她重度昏迷、颅脑出血、脾脏破损、左腿粉碎性骨折之类的。他的声音很小,她也没听清,只觉得似乎很严重。接着他们递给她一张单子,这下她知道是要她签字,就颤着手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后来又有警察来,也很严肃地对她做笔录,她总觉得自己说得颠三倒四似乎不太好,可他们并不在乎,依实记录,就走了。陪她来的姐姐安慰她说不要紧,已经记下肇事车的车牌号,警察很快就会破案。她只是点点头。接着姐姐就问,小姑娘,你家里人呢,你不能自己在这儿,你得叫人来。她说就我自己,说这话时她突然勇敢起来,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
苏母的命是保住了,可还没有脱离危险。槟榔交了很多钱,然后就坐在那里等着,不哭不动也不说话,什么也不想,只盼望母亲能早点醒过来。可是不久,苏母的伤势突然恶化,开始时槟榔不知道是怎么了,只是眼看着一群白衣人一团乱地忙活,然后又把母亲推进手术室,她慌忙跟着,一个医生就出来对她说,你妈妈的腿伤感染,看来是保不住了,要做截肢手术。她的脑袋“嗡”地一下,一刹那只觉得天昏地暗,头顶如天塌下来了一般。又有人叫她签字,她也不知是什么,就赶紧签了。签完后她才开始觉得自己该哭,可心却像被什么东西狠拧一般只是觉得酸痛,眼泪却怎么也流不下来。
她坐在手术室外就那么等着,等啊等,觉得一个世纪的时间都过去了。后来苏母终于被推出来,双眼紧闭,脸白得像蜡纸。她就一直跟着他们的车走,然后坐在那里等着盼着母亲醒过来,眼光却始终不敢往那条左腿上瞄。
她傻傻地坐在那里,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护士过来说交的费用不够,得补上。她呆呆地看着她,愣愣地说了句,那么多钱怎么拿得出来。护士看她挺可怜的,声音就软了下来,说,那你得赶紧去借,这点还不一定够。你得快去,不然这边医院最后就得停药,停药那可就完了,你妈全指着这药呢。槟榔就问那大概一共需要多少钱,护士说的数让她直蒙。她说她知道了,她这就去,然后又想起来问一句,我妈在这里没事吧。护士说没事,有人看着呢。
槟榔出去时有点清醒,一瞬间的现实忽然让她觉得悲哀,她给母亲保了医疗险,可就是没保意外险,因为她不会举一反三。
她就那么傻愣愣地走出医院,出医院后她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北风呼呼地刮,像刀子一样在她的脸上割着。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就在风里走,不知疲倦,漫无目的。直到她觉得自己脚酸了,这时她才站住脚仰起头向上望,那天空黑茫茫的一片,罩住了这茫茫的世界,茫茫的世界又罩住她,让她显得分外渺小。她孤单一人地在这个世界上承受着外界接踵而来的压力,这让她觉得很不公平。可她现在已经没有一点悲愤的情绪,因为她已经麻木了。她呼出一口白白的哈气,忽然觉得自己很累,很没精神,于是她想可能只是因为她一直没吃东西。看到路边有一家售货亭,她就过去了。人家问她要什么,她看来看去,结果说你给我一包烟吧,于是买了一包最便宜的烟和一只打火机,掏出仅剩的五十块。然后她就到墙角去,一根接一根地吸起来。有几个路人狐疑地看她瞟她,她也不在乎。腾腾的香烟有点辣她的眼睛,让她不得不把眼睛眯起来。接着她的脑子也开动起来。抽到第五根时,她想自己不能总这样自哀自怜,要想个办法才行;抽到第十根时,她酝酿出一个疯狂的主意;一整包抽完,她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计划。她丢掉最后一只烟蒂,从包里拿出手机拨给康进。现在她也只能这么做,不管她是不是愿意。
不多时,康进接了,说一声:“我在开会,一会儿打给你。”
槟榔什么也没说,挂断电话,接着回家洗脸,换上一套漂亮的衣服,化妆,然后赶回医院一边看着母亲,一边在心里不停地盘算着。
大约过了一个钟头,康进才给她回电话,笑问:
“怎么这时候打给我?”
“我打扰到你了?”她生硬地问。
“没关系。有事吗?”
“我想见你。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谈谈。”
康进惊讶于她的口气,笑答:
“现在就可以。你想和我说什么?怎么,改变主意了?”
“你来了就知道了。我在北京街附近的跃然茶楼等你。”她冷冷地说完,挂断电话。
当康进赶到约定的茶楼时,槟榔已经坐在里面的包厢内。一头长发绾在脑后,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一条水洗蓝牛仔裤,底下一双黑色短靴,粉妆玉琢的小脸上戴着一副墨镜,盖住她的眼睛。他好笑地望望顶棚,问:
“现在没太阳吧?”
槟榔没回答,服务生进来她也没说话,还是康进点了壶龙井。等茶上来,她端起杯啜一口,抬头透过墨镜望着他,又沉默良久,说:
“我有话对你说。”
“你说吧,我听着呢。”他笑看着她,想看她搞什么名堂。
她抿抿涂着红色唇彩的嘴唇,低声问:
“你说你要包养我,这话还算数吗?”
他愣了愣,笑道:“当然算数。怎么,你真改变主意了?”他当然希望她改变主意,可她今天的改变太突然。
她并没有回答,而是问:
“你也说过你会给我我要的一切,这话是真的吗?”
“那要看你要的是什么。”他的脸严肃起来,因为觉得她想和他谈条件。
“我要两套房子。当然这只是我希望的,如果你觉得我不值这个价,那至少也要有一套在我名下的房子,然后你来付钱,找个地方给我妈住。因为我希望至少你把我甩了之后,我有个住的地方。我马上就二十了,正是在夜总会里最赚钱的年纪,可我和你在一起几年后,假如我被你甩掉,到了那个年纪,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你现在是在和我开价?”他浓眉一扬。
“对。”她爽快而斩钉截铁地说,“我把我卖给你,你一次性出个价,以后就不用你付钱了。”
他用一种很难捉摸的眼神看着她,问:“还有呢?”
“你还要给我两处以我名字登记的商铺,当然一处也行,这个随你定,由你根据我对你的价值而定。”
“还有呢?”他望着她,声音冷下来。
她依旧漠然地看着他,说:“还有,你必须答应我几点:第一,无论什么原因,你永远不能打我。”
“这个我答应。”
“第二,我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你不能以对太太的标准来对待我,我的习惯、我的喜好是不会因为你不喜欢就改变的。”
“还有呢?”
“第三,我是情妇,虽然这说起来很可笑,可我就是想提前说一下,不要让我给你生孩子。”
“还有呢?”他的语气很淡。
“这件事不能让我妈知道。”
“还有吗?”
“最后就是,你得给我一笔钱。”
康进的脸更加严肃,他问:“多少?”
槟榔说出一个数字,他却定定地注视着她,过了一阵,问:
“出什么事了?”
“没有。”
“那你要这些钱干什么?”
“这你不用管。”她递给他一张纸,“这是我的银行账号,把钱打到这个账户上,再把产权证给我,我就是你的了。”她说完,起身披上大衣,拿起包,道,“我先走了,茶钱你付。”
康进望着她:“你好像认为我真的会预付给你这么高的价,你凭什么这样认为?我甚至还没得到你,你却和我谈条件。”
槟榔回过身,对他微笑,说:
“就凭我是你想要的。我等你的电话。”她拉开门,出去了。
她不确定康进会不会答应,可她要赌一把。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需要那笔手术费,因为那样也许他会趁火打劫,而她不能只要手术费就够了。跟他在一起很冒险,她必须计划好自己的未来,否则未来的灾难会比现在更多。
康进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内心充满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