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未央》聆听风吟

3、（三）金风抚柳御阶斜，宫灯华彩映琼花，偶有佳人多谓叹，偏予相思隔天涯。

　　此时正是中秋佳节，宫中热闹非凡，只见得宫女、小宦官们和皇子公主们嬉戏打闹在一处，好不呱噪。

　　常月筱本不想来宫里凑热闹的，只是被秦王硬拉着来的。望着宫里面喜气洋洋的人们，思念起在另一个时空父母的她顿觉这团圆的日子索然无味了起来。

　　“呦，常姑娘，多日不见，气色可是好多了。多半是王爷上心，太医们也不敢大意，调养得宜啊。”这温润婉约的声音打从对面传来，看到那张闭月羞花的容貌，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见过的齐王妃杨氏。

　　“月筱见过王妃娘娘，千岁千岁。”见是杨氏翩翩走来，常月筱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

　　“姑娘切莫如此多礼，妾身可消受不起。”杨氏连忙作势要扶她，可嘴边的微笑却不知是虚情还是假意，总让人琢磨不透。

　　“过会儿子圣上便是要开宴摆席了，姑娘不去瞧瞧，凑个热闹？”杨氏笑着便拉起她的手就要走，却让常月筱十分为难。

　　“这怕是不妥吧？月筱自幼便顽劣散漫惯了，不曾识得宫中礼数，怎有幸得见天颜，唯恐冲撞了圣驾，冒犯了陛下。”常月筱连忙推辞到，古人有云“伴君如伴虎，天恩难测。”，谁知道说错一句话会落得什么下场。

　　“无妨无妨，没准姑娘这洒脱的性子能让席上不致乏味不堪呢。再说，圣上心怀宽广，怎会与女子一般见识？姑娘莫要再推辞了，去晚了反惹得众人不快。”杨氏笑着抚着她的手连忙宽慰道。两人不知不觉便行至御宴之处，皇帝将御宴设于大明宫御河旁的东亭，河畔各式菊花怒放，偶尔传来几丝清雅的香气。徐风阵阵，让人好不悠然闲适。

　　“民女常月筱见过圣上，愿圣上福泽延年，国泰民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见过皇后娘娘、各位娘娘、王爷及王妃，愿皇后娘娘、各位娘娘、王爷并王妃们身体康泰，诸事顺遂，千岁千岁千千岁。”

　　常月筱面见高祖李渊时，见一四十多岁的男子稳坐于龙庭之上，因是家宴，所以未着玄端，只穿一身玄色绣金龙纹缂丝圆领袍，一丝不苟束好的头上带着一顶皂色缂丝嵌金幞头。龙眉凤目，一张极端正且有几分沉稳的脸上透着不怒自威的尊仪，岁月并没在他的面容上留下太多痕迹。一双眼睛锐利无比，只见得一眼便觉得有些颤栗。几缕长髯，又带着几分睿智飘然之感。常月筱在心中不禁暗暗慨叹到，天子不愧是天子，一言未发，便让在座众人诚惶诚恐。

　　“免礼平身吧。”皇上上下打量了她许久，这才缓缓说道。“这姑娘端的是温婉得体啊。”李渊笑着称赞月筱，刚听近侍提过说汝是秦王府的家眷，如今一见果真是端丽无比。“父皇，儿臣珊珊来迟，还望乞恕罪。”一名修长而略显削瘦的身影从庭外的镏金铜鹤灯台旁缓缓地踱了出来。“皇兄深得父皇厚爱，又岂会怪罪。这等恩宠，小王可比不得。”李世民一边笑着一边带着几分妒意酸溜溜地讥讽道。“二弟莫要说笑，今日是我让众人苦等，理当受罚。”太子瞥了一眼站在身旁的秦王李世民，不咸不淡地把他的话给噎了回去。“罢了罢了，都是自家人，何必这计较。太子今日迟迟才来，朕要罚酒三杯。”高祖李渊笑着劝道，连忙命宦官、宫女呈上一壶上好的御酒。

　　太子建成端起酒杯，转眼间三杯酒喝下，只见王侯殡妃间无不交口称赞好酒量，赢得席上满堂喝彩。

　　常月筱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太子建成比她想象的还要英俊出色的多，那张和李世民有些相似的脸庞少了几分刚毅，却多了些许温柔，稍嫌秀气的眉下是一双若朗星般明亮的眼眸，高挺的鼻和弧线优美的薄唇融洽地组合在一起。长身玉立于华美的锦帐和铜鹤灯前，一袭月白色的缂丝绣麒麟祥云团纹圆领袍衬得他清瘦但温文尔雅，腰上的十三銙翡翠嵌金雕花革带上挂着一枚做工精致的上等羊脂玉璧，一丝不苟束好的头发上插着一柄上好的雕花翡翠嵌金簪，戴一顶乌纱软脚幞头，脚下一双皂色云纹织锦靴子。

　　席间，众人推杯换盏，酒过三巡，齐王妃杨氏见众人酒意正浓，又有良辰好景，兴致颇高，便提议要题诗赋句，众人无不响应。那日秦王府后花园，她见得秦王将常月筱抱在怀中，二人卿卿我我，便难耐心中醋意，正想借着吟诗作赋让常月筱出乖露丑。

　　“陛下先请。”众人恭敬地说道，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高祖皇帝李渊。

　　“好，既如此，朕今夜也不好扫兴，便赋诗一首：秋菊池边映月华，金戈铁马半生涯，长风报捷需万里，不见团圆是谁家。”

　　“陛下赋得好诗，苍劲壮美之余泛出悲凉之情。”长孙无忌在一旁恭维道。

　　“儿臣愿附诗一首，权当是抛砖引玉。”秦王李世民在一旁说道，便赋诗一首：“萧瑟秋风掠劲草，便得塞上传捷报。但求尽展平生志，匡复社稷为忠孝。”秦王此诗赋完，便是满堂喝彩，李渊亦是面带笑容连连颔首。

　　“二弟这诗赋完，岂不是要愧煞旁人。”太子建成面色有些难堪，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在他眼中，秦王此举已然令他尴尬不已逾越了分寸。“皇兄何出此言，臣弟只是献拙罢了，众人可等着大哥的珠玑之词呢。”秦王恭敬地答道，可不知是不是错觉，常月筱却在他诚惶诚恐谦卑的表情和言辞中瞥到了他唇角上一丝隐约可见的得意的笑。“既然二弟当真要做那引玉之砖，吾若再藏拙，岂不是显得毫无诚意？”太子意味深长地勾起一抹笑，朝秦王处望去，双目相对之时，仿佛听得有几丝火光飞溅。

　　“御苑东庭酒正酣，皓月高悬雁门关。若得当年霍将军，怎教胡马纵南山？”李建成赋完此诗，便饮了一杯酒。在场众人赞叹不已，只觉太子建成所赋之诗与秦王不在伯仲之间，难分高下。

　　皇上虽面带笑容连连颔首，眉头却微微蹙着。常月筱猜测皇上定是被太子那首诗勾起他近日所烦扰的西北突厥那边的战事，于是便连忙打个圆场道“此日乃是中秋团圆之佳节，圣上既于宫内庭园中设了家宴，何必谈这些朝堂之事，让圣上徒添烦恼不说，亦让大家扫兴。民女斗胆，即兴赋诗一首暂且接下。‘叶落严霜秋草寒，却从何处觅幽兰。不见经年雁飞去，天遥地远几时还？’”

　　“好诗，月筱姑娘果然是冰雪聪颖兰心慧质。若是有妻如此，定然不负此生。”太子不禁击节而叹，看她时，眼中分明净是欣赏与思慕。“民女还请陛下赐琴一张，琴师一名，与在座诸位起舞助兴。”常月筱恭谨又小心翼翼地请求道。“这却极好，朕准汝御前歌舞助兴，也让在座众人一饱眼福。”高祖皇帝笑着点点头，便命身旁宦官们抬出一张古琴，诏来乐师弹奏。

　　在秦王府时，梁月晓便从府中婢女小厮们处打听得那常月筱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文采极佳，歌舞更是宫中乐府里的翘楚，无人可比。因此，她便时常闲暇时练习歌舞，从小便学过拉丁舞的她有一定舞蹈基础，学起古典舞蹈来也得心应手。可她怕自己露出破绽，依旧每日练至筋疲力尽，一支采莲曲每个细微的动作眼神她都要揣摩许久，也许这是她平日里素来喜欢尽善尽美的个性所致，她讨厌失败，因为从小母亲便叮嘱她：“人生一旦失败，就没有重来的机会。”在她的词典里，输和NG都是不允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