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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八章 茫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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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
“什么人?”
“哪个不长眼的奴才乱冲乱撞?”
“九哥,怎么了?”
惊呼喝斥声响成一片,几盏灯笼迅速移过来,照在青儿脸上,使她睁不开眼。感觉被撞的人弯下腰,伸手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
“啊?是青儿!”是小墨乍乍呼呼的叫嚷。
“青儿?怎么是你?你家小姐呢?”似乎是十四侧福晋的声音。
青儿努力睁眼,仰面看清自己撞到的人竟是九阿哥,她惊得直往后退。不想胤禟的手正紧攥着她的胳膊,青儿一挣下竟纹丝不动。刹那间她浑身发烧,脸红得直欲滴出血来。
胤禟随即松手,青儿本能地缩回胳膊,后退一步,垂着头,心慌意乱中连请罪也忘了。
胤禟皱着眉,冷冷的。刚才若不是瞧清是石兰的丫头,依他的性子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你主子呢?”他语气冷漠。
“我……我……”青儿心中“呯呯”乱跳,垂下了头。胤禟扬起了眉,心想果真是怎样的主子配怎样的奴才,若换成自己的奴才这样毛燥没规矩,早就打一顿撵出府了。这青儿能安安稳稳呆在四贝勒府倒是个奇迹。想到这里,他嘴角带着丝兴味,转而仔细打量起惊慌失措的小丫头来。
胤誐却不耐烦了,喝道:“问你话呢!你就这样回主子?不知死活!”
青儿吃了一惊,连忙跪下:“我……奴、奴婢该死!奴婢……奴婢……回九爷十爷,小姐说去外面逛逛,命奴婢在这里管着小姐与十四侧福晋的衣服。”她终于记起石兰替她找好的借口了,便一口气说了出来。
“是吗?”胤誐一脸狐疑。
胤祥有心为青儿解围,笑道:“呵呵,没见过一个小厮口口声声自称奴婢的!这情景可是罕见。”被胤祥一说,看看跪在地上一身小厮装束的青儿,众人方觉出好笑。
缡宁过去扶起青儿,问道:“兰福晋去哪儿逛了?都这么晚了还不回来?”青势站起,隔着衣袖碰了碰缡宁的手。缡宁一怔。
胤禄忽然插口:“咦,十七弟十八弟怎么也不见人影?难道跟嫂子一块逛去了?”
“……奴婢……奴婢不清楚。”青儿眼角四处乱瞄,期待自家小姐能突然出现。偷偷瞥了眼九阿哥,青儿一阵心虚。
胤禟心中起疑,还想盘问,忽传来石兰的声音:“咦,你们都站在这儿干嘛?”众人回头,只见石兰在前,胤礼胤祄在后,被几个侍卫簇拥着,出现在走廊里。
“小姐!”青儿大喜。
石兰朝青儿笑笑,走到缡宁身边,说:“实在不早了,这下真该回去了。”缡宁抿着嘴看了她一眼,没出声。
胤祥看看她们主仆四人,接腔道:“的确该回去了。十七弟十八弟,你们逛得如何?”
“很……很好。”
两个弟弟竟撇下他去逛,胤禄很是不满。
随从们服侍着自己的主子披上貂裘斗篷,准备回府。灯光昏朦,竟没人发觉有件貂裘裂了一道缝。
胤禟胤誐因吩咐什么事落在后面,缡宁悄悄问石兰:“你究竟在搞什么鬼?”胤祥耳尖,闻言注意聆听。石兰瞪了他一眼,拉着缡宁一边说话。胤祥摸摸鼻子,转而对青儿说:“青儿,你来告诉爷怎么一回事。”
“啊?十、十三爷,”青儿望望石兰,“奴婢不——”忽一阵吵嚷,一群家丁模样的人手持棍棒闯了进来。这些人举着火把,将院子照得明亮。一个家丁从胤祥石兰间冲过,将青儿撞得仰面倒了下去。胤祥眼疾手快,连忙将青儿扶住。他看着这群气势汹汹的人,既惊且诧。
“就是他们!”纷攘中一女子声音尖叫道。
胤祥惊见这些家丁围住的正是九哥十哥,话也没说,竟已动起手来。胤祥定睛一看,那女子是酒楼上遇见的小姑娘,他更是惊异,嘱咐郑平等侍卫护着石兰及缡宁,自己匆匆赶过去。
“抓住他!就是他对我无礼!”女子声音叫道。几个家丁随着她手指着方向朝胤禟扑去。
胤祥连声喝止,却没效果,少不得也上去帮着打。
胤禟与胤誐甫一出衣帽间,便被人不分青红皂白地围攻,一时间甚是狼狈。他俩的侍卫冲过来连声喝问,却没人回答。胤禟更是莫名其妙。他压根就不认得这个女子,怎么对她无礼了?胤誐早已怒火大炽,拳打脚踢,将几个家丁揍得鼻青脸肿,倒在地上直哼哼。
一男子随后赶到,高声道:“表妹,表妹!你做什么带了这么多人来?”却是张若需。
小姑娘见到亲人,嚎啕大哭:“你,你到哪去了?我被人欺负却到处找不到你!你不知道,这……这个恶贼他对我无礼……我好容易逃出来!”
小姑娘边哭边说,张若需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火光照耀下,瞧清被围攻的赫然是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立时惊得脸色惨白,吼道:“住手!快住手!”众家丁愕然停下,胤禟胤誐的侍卫自然不听他的,直到胤禟示意,才收手侍立一旁。家丁们却已是没有一个是站着的了。
“表哥你——”小姑娘刚想质问张若需,却见他跪了下去,不由吃惊万分。
胤禟眼神冰冷,胤誐满腔怒火,胤祥便问:“又是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误……误会……”张若需浑身直冒冷汗,答得毫无底气。殴打皇子是多大的罪名——张若需想都不敢想。
“什么误会?表哥,他是欺负我的人!刚刚在假山边——”
“表妹!休得胡说——”
“我没有胡说,”举起手里一角黑色的衣料,“这,这是证物!从那恶贼穿的衣服上我扯下来的!不信检查检查他们的衣服!”胤禟冷冷的没动,胤誐却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貂裘,不禁道:“九哥!见鬼了!”
明亮的火光下,只见十阿哥黑色的貂裘缺了一角。众人都瞪圆了眼。小姑娘愣了愣,叫道:“是你!原来是你!”
“可你刚才为何又说是九哥?”胤祥有些诧异。
“因为这恶人一直用扇子遮着脸!他,他……呜呜……”想起刚才的无助,她不禁又哭了。
“十哥,这是你几时出去惹的债啊?”胤祥打趣。
胤誐大怒:“放屁!我根本连见都没见过她!”
石兰躲在一旁看够了,笑得深深弯下腰去。衬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小姑娘与十阿哥的貂裘身上,她带着缡宁、青儿、小墨、郑平及几名侍卫,悄悄溜出了酒楼。
马车里,石兰详述了此次闹剧的前因后果,说到得意处不禁眉飞色舞。不过,只有青儿一人听得兴高采烈,小墨则是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石兰身为皇子福晋,竟然,竟然……
缡宁没有笑,有些担忧地望着石兰。石兰止了笑,歉疚地道:“离离,不是我故意落下你的,实在是临时起意,机会太难得了!既教训了那个嚣张的小丫头,又可让九阿哥十阿哥气个半死。谁让他们得罪了我呢?”
“这样会害了张若需和他的表妹的!”缡宁说。
“我这不是为小墨出气么?谁让她扔了小墨的小熊?”
“殴打皇子是多大的罪名?张若需及他表妹恐怕会有牢狱之灾。”
“怎么会?说穿了不过是一场误会。那不是张廷玉的侄子嘛,那小姑娘听她语气,来头也不小。所以最后肯定会有人将这事压下去的。毕竟这些皇阿哥都是要面子的,谁肯担这调戏女子的名声呢?”
“对了对了,小姐,那小丫头为什么一开始说是九阿哥,后来又说是十阿哥?”青儿可不管别人死活,只一心想着好玩。
石兰闻言笑了起来,说道:“我也不清楚。大约是她觉得十阿哥长得敦实,不像调戏她的人吧。不过我也搞错了,以为我穿的那件貂裘是九阿哥的——我本意是想给他找点麻烦的,不想又给他逃过了。”青儿听得“咯咯”直笑,忽想起一事:“小姐,九阿哥在衣帽间撞见我了,你说他会不会怀疑啊?”
“怀疑就怀疑吧。他怎么撞见你了?”
“我,我……”青儿一怔,脸涮地红透了。幸好车内很暗,没人注意。石兰刚想说青儿怎么结巴了,马车停了下来,只听郑平及侍卫们一起道:“奴才给四爷、十四爷请安!”车厢内众人都吃了一惊,青儿与小墨连忙爬下车行礼。
“他怎么来了?还与十四阿哥一道……”石兰不安的望望缡宁,昏暗的光线里只见缡宁的眼睛闪闪发亮。
车帘忽地掀起,十四阿哥的头探了进来,马灯的光芒随着透入车厢内。胤祯看见她们的衣着先是一愣,转瞬嘻嘻笑道:“果然被我猜着了,你们是玩得乐不思蜀呢!倒叫四哥担心!嫂子又琢磨出什么新花样了?还是又有谁倒了楣栽在嫂子手里?快说来听听。”
“十四弟。”
胤祯的头缩了回去。“好了好了,四哥,我就说她们到了时间会回来的。这不,离宵禁还早着呢!”
石兰很是纳闷——这十四阿哥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了?
胤禛说了句什么,很轻,石兰没听清楚,只听胤祯笑道:“我都不怕了,四哥怕什么!听说这还是皇阿玛允了的呢!四哥这么谨慎,也不怕拘了——”
“十四弟!”胤禛的语气已有些严肃。
“罢罢,不说了。”胤祯赶紧住口。
“过几日额娘寿辰,真是奇怪,到现在还不见十三哥的踪影,我还想问问他寿礼的事呢。还有九哥十哥,下了朝就不知上哪了。”
石兰“咳”了一声。
胤祯又探进头来,这回只冲着缡宁说话。
“离离!下车罢,别再打扰四哥与嫂子啦!”
“十四弟你这是什么话?”
胤祯哈哈一笑,自顾扶着缡宁下了马车。他骑马而来,此时竟直接将缡宁抱上马背,朗声说了句:“四哥,嫂子,我们先走啦!”扬鞭一挥,缡宁连吃惊也来不及,只听石兰失措地“喂——”了一声,眨眼间已驰出数里。
胤祯并不是往府邸的方向,而是到了一段城墙边,才驻马收缰。胤祯扶着缡宁下马,携了她的手缓缓在城墙根走着。
缡宁还未从吃惊中回过神来,嗔道:“你怎么这样!糟糕,小墨还在马车里呢!”缡宁很焦急。
“放心,四哥府里这么多马车,随便派一辆就送回来了。”胤祯笑嘻嘻的,漫不在乎。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胤祯侧过头,含笑凝睇着缡宁柔美的侧脸。
“就这么撇下兰姐姐,还有四贝勒……这,这太没礼貌了。”
胤祯扑哧笑道:“礼貌?这位四侧福晋可从不跟人讲礼貌 ,难为你整日跟她一起,却没变成她那样。”
缡宁沉默一会,转了话题: “你见我这副穿着,怎么一句话也没有?”
胤祯笑着打量她道:“就为这个?嗯,要我说嘛,虽然很好看,但是不像。说实话,兰嫂子扮成少年倒有七分像。”
缡宁随口问:“你怎么不说不伦不类、不合规矩之类的话呢?不怕我给你丢脸?”
胤祯止步,有些疑惑地看着她问:“离离,你怎么了?”
缡宁笑道:“你以前不就是爱这样说的么?”
胤祯笑嚷道:“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你还翻出来算帐?”
缡宁“扑哧”一笑,但她心中的担忧并未消失。——九阿哥的那番话虽然刺耳,在这里却是符合事实的。
她抬头望着城墙上的夜空,一轮弦月就似挂在高高的城墙上。
缡宁缓缓把今日的事道出。
胤祯呆怔半晌,才惊骇地道:“这,这小四嫂也真是……太无法无天了!倒楣的九哥十哥……明日又有热闹看了,这事怕又会成为笑话奇谈。四哥又该头疼了。”瞧见缡宁眉心微蹙,便说:“这又不关你事,为什么担心?”
缡宁低声道:“你不觉得,九阿哥对我和兰姐姐说……那番话是事实么?还有,四阿哥得知了今日之事,会不会难为兰姐姐?”
胤祯沉默着,认真想了想,才道:“别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不在乎。至于四哥——这也不需我担心,兰嫂子这么厉害,四哥肯定拿她没办法。”
缡宁茫然道:“是吗?”她望着深蓝天幕下高耸的城墙,想着无所顾忌的石兰。她如此随心所欲,率直任性,这,是她在原来世界的性情么?缡宁有些看不懂石兰。她觉得自己变了很多,变得小心翼翼,变得疑虑重重,变得……无所事事,难道,石兰竟可以一如往昔?
“离离!”胤祯很是不满,扳过她脸来,“只有我俩在一起时,你能不能少想别人的事?”
“胤祯,若这事我也有份,给你惹了麻烦,你会怎样?”
胤祯严肃地想了想,“嗯……这个嘛,捉弄九哥十哥这么大的事……居然将我撇在一边,的确得好好罚才是。怎么罚呢?——要不,等会你全得听我的,可不许像昨儿晚上那样——”
缡宁大羞,猛地推开他:“我说正经的呢!”
胤祯搂着她笑道:“我也是说正经的啊!”顿了顿,轻声说:“我看见你每天开开心心的,就觉得比什么都好。”
缡宁蓦然抬头,望进胤祯凝视她的眼睛。
“胤祯……”原来幸福的感觉就是这样,甜如蜜、醇如酒,令人沉醉其中忘记一切烦恼。
石兰望着远去的胤祯与缡宁,想起草原上的情景,嘴角不由露出笑意。她忍不住看向胤禛。
胤禛正望着她,眼里并没有忆起旧事的神情。他淡淡下令:“回府!”便拨转马头,没再看她一眼。
石兰咬了咬唇,他一向这样,爱训人、不温柔,缺少浪漫。她早就知道了,可还是忍不住失望。
因她们图简单方便,只去了一辆马车,青儿与小墨依旧与石兰同车。因四贝勒在外,两个丫头意识到这不合规矩,畏畏缩缩的,连喘气声也小了。
石兰也没有打破这沉默,她有些闷闷不乐,就算想到刚才胤誐吃惊意外的表情,也没有让她心情好一点。许多思绪在她脑子里飘来浮去,却摸不着看不清。
她想这可不好,回去得好好睡一觉,明儿就不会再有这令人讨厌的情绪了,再去找缡宁想些新玩意出来。嗯……说不定明早一醒,就有特大新闻等着自己呢!——皇阿哥太白楼调戏女子,嘿嘿,这标题就够耸人的。
石兰高兴起来。
回到宜兰园,胤禛没说歇在园里,也没离开。他挥退众人,在房里踱了几步,淡淡问:“今天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石兰自顾对着镜子松开发辫,随口敷衍,。
“没做什么?那为何回来这么迟?”他停了踱步,盯着她,语气骤然严厉。
石兰手一停,抬头从镜中看着他,他脸上一丝笑容也无。石兰低下头,继续松着发辫,漫不在乎道:“玩呗,一时忘时间了。”
她那漫不在乎的态度终于激怒了胤禛,他严厉道:“一时忘时间了?是不是也忘了当初定下的条件了?你把我的警告当成耳边风?”
石兰蓦地站了起来,嚷道:“不就是迟了一两个时辰嘛,大不了下次我早点回来好了。”
“还有下次?你以为我那些规定是假的?你就——”
“四爷!”帘外传来高福小心翼翼的声音。
胤禛平静下来,问:“什么事?”
“回四爷,十三爷来了,在书房里。”
胤禛皱皱眉,这会子来有什么要紧事?商量额娘寿辰么?他没看石兰,扔下一句:“你好好反省。”就出了门。
石兰气得不行,一屁股坐在锦墩上,朝着镜子呼呼喘气。青儿与紫璎催了几次,石兰才开始梳洗更衣准备安歇。她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瞪着床顶,生了好久的气。正当她朦胧欲睡,忽听外间的婆子丫环们惊起,有人叫道:“四爷!”
青儿与紫璎一骨碌爬起,掌起灯。石兰坐起撩开帐子,心里很是惊疑。紫璎打了帘,胤禛从外面过来,带进一股寒气。青儿移过熏笼,准备为他驱寒。胤禛却喝道:“出去!”青儿大吃一惊,惊惶不安,与紫璎一同退了出去。
石兰问道:“怎么了?”
胤禛脸色铁青,眼眸中满是怒意,低沉了嗓子道:“傍晚在太白酒楼,九弟十弟被污蔑围攻,都是你挑起的?”
石兰一呆:“是十三阿哥告诉了你?”心想怎么看不出他这么多嘴,但他并不知情啊。
“我问你是不是!”
石兰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喝吓了一跳,等惊吓过后,她的怒气也上来了,回敬道:“你管我是不是!”
“你是要我去拷问你的丫头吗?”胤禛话里满是狠戾之气。
石兰不由抬头看他。他脸上阴云密布,下颌的线条异常严厉,他的眼里是噬人的怒火——
石兰忽然一阵疑惑,这是他吗?这样的疾言厉色,这样的专制霸道,瞧不出丝毫爱她的痕迹。这真是他吗?石兰睁大了眼,呆呆地凝视着他,竟感到了一丝陌生。那么,以前他的温柔他的怜惜,还有草原上的无边无际的快乐呢?难道这只是她的梦?
胤禛突然一阵烦燥,喝道:“不许哭!”
原来她不知不觉已流了眼泪。石兰转过头,瞪视着帘外黑洞洞的虚无。“是啊,不能哭。眼泪是令人厌烦的,他要的是温柔顺从的笑颜!”
胤禛静了静,平复了情绪,冷冷道:“你现在并没有失忆,规矩礼仪你不是不懂,行为为何偏要这样乖张悖逆?连妇德都不顾了!你还是大家出身吗?小孩子都比你懂得进退分寸!”
他的话犹如一声声闷雷,从她心头响过。
是啊!她并不是不懂。只要她稍稍注意收敛,她完全可以不必过这种动辄得咎的日子!
这是真正的她么?她究竟是谁?她兼有出自世族的瓜尔佳石兰的尊贵与二十世纪蓝岚的聪敏,有什么是她不懂的?
可是石兰再怎样跋扈,总也对贝勒府里的规矩怕着三分,不会这样像她这样毫无顾忌地做着想做的事;而蓝岚,虽然倔强执拗,却不是骄横的人。更何况自职业中训练出来的冷静机智独立,绝不会无缘无故去得罪人而不计后果!
“不,不,我已不知我是谁!我为何会来到这里?”
这一切虚幻而不真实,这只是一场梦!石兰紧抓着桌沿,才抑制住自己不大声尖叫。
瞧着石兰动也不动的背影,她这么安静,胤禛略感诧异。他放缓了语气说:“你身为皇室玉碟上记名的侧福晋,就该有侧福晋的样子。出则雍容,不堕皇家威严,入则谨言慎行,别让奴才们看着笑话不像主子。从今日起,你就禁足在这园子里,直到一言一行符合你四侧福晋的身份为止!明白了吗?”
石兰扭头茫然看着他。
也许,她当这只是一个漫长的梦,她才这样任性,才这样无所顾忌,不用在人群中周旋,不用隐藏真实的情绪。反正她当它是一个梦,于是她尽情地快乐,尽情地玩,反正梦终究会醒,梦醒后一切照旧。有谁要为梦境里的行为负责呢?
为什么不呢?既然这梦里有她渴盼的甜蜜和幸福,她为什么不陶醉其中呢?
可是,她当它是梦,它却是真实的。
她回不到过去,也看不见将来。
这不是她的世界。
想起白天热闹的街道,想着路上的行人,想着紫禁城里的重重殿宇,想起她住着的将来变成雍和宫的府邸,这是他的府邸。
可是,他是谁?
石兰忽然觉得无比恐慌。
胤禛训完了话,原本抬脚想走,但是瞧见石兰的眼神,他忽然极其不舒服,觉得她还是大哭大闹来得好些。
胤禛压下这荒谬的念头,叹了口气,终于伸手轻抚她的脸,说道:“我这也是为你好!你成天在外面惹事生非,传到宫里不太好。况且,得罪人多了对你不利。”
石兰眼泪涌出:“你……你真是因为关心我?而不是厌烦了我怪我惹出这么多事?”
她的眼泪使胤禛心浮气躁,他随口哄道:“别傻了,我当然是关心你。”
“胤禛……胤禛……”石兰只有紧紧抱着他,才能驱走那可怕的恐慌感。
只有他,才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真实的依托,若没有他,这街道、这行人、这宫殿,就像是一个永远不醒的梦境,而她是迷失其中的孩子,孤独、凄惶,而又茫然。
胤禛习惯性地搂着她,想到要管束石兰便感到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