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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左岸随安 夏天的09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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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岸随安_夏天的09年
我记得那是所有夏天里最为普通的一个,六月十三号,没有任何不同寻常,我刚刚结束一夜的阅读,在阳光已经足以照到我的眼睛的时候把毯子扯到脑袋上,准备在上课之前小补一会,当然我没忘记看看表,指针告诉我现在是五点三十分,我很满意。
沉沉的梦中依稀传来刺耳的急救车的声音,这一切划破清晨的宁静却不足以唤醒一个睡梦正酣的女人,总之我听到学校有个女生跳楼自杀的消息已经是上午十二点半,我在食堂一面吃饭一面梦游,然后坐在对面的苏慈小声说,随安你知道么,我们学校有个女生昨天晚上跳楼了,今天早上没抢救过来就就死了。
我说你什么逻辑,昨天晚上跳的楼今天能抢救过来才怪呢?
苏慈一下子就怒了,靠,姐姐你能不能把握一下我说的重点?
我才反应过来把她的句子进行了主谓语划分,才明白她要表达的意思是前半部分,“有个女生跳楼了”
于是我装作很内疚的样子表达了一下忏悔,顺便问了问原因,无果之后继续吃饭,心情没有受到一点干扰,上帝,原谅我那时年轻对生命的不尊重,尽管我知道所有听到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会有类似无动于衷的表现,但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我深深地为此不安。
因为我很快知道了,那个女孩子叫做茶凉。
邮箱里,是她前一晚发来的电子邮件。
“亲爱的随安,我必须得去,很多次的梦里,我能听见他叫我的声音。我听见他说,妈妈,我一个人,很孤单.我不知道他那么小怎么就会使用孤单这个词汇。然而,我知道,随安,我相信你也知道,我的孩子需要我。”
茶凉走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不再上□□,我害怕见到那个灰色的头像,她永远不会再重新亮起来,发给我一个坏坏的笑容。然而有的时候我会充满期待,可当我意识到这种期待带有一种自欺欺人的成分后,我感到的是巨大的茫然以及失落,茶凉的死让我意识到我对她的知之甚少,即使这一年来我们一直在发邮件,一直在写那些绵长的句子,一直在分享彼此的心事。突然有一天我意识到或许我眼中的茶凉根本就是她自己设计好的的一个样子,或许我们真的从未走进过彼此。
我们是完美的设计师,成功的欺骗了无数双陌生的眼睛,包括彼此。
“如果用一个倒叙的方式,随安,你猜,我该从哪里讲述我的故事?”
茶凉的叙述如同童话里那个戴着尖尖帽子骑着扫帚的女巫逆风飞行,漫不经心的可是充满诱惑。绿色的藤蔓慢慢缠绕出一片巨大的空场,我耐心等待着奇异的五颜六色的花朵四下里妖娆绽放,我看见她站在旁边挥手指引,你来,她说。
没有人知道茶凉的死对我的刺激有多大,尽管对于外界来说,它的确是一个轰动一时的新闻,并且很长一段时间成为了人们课余饭后的谈资。然而我冷冷地站在旁边,看那些带着臆测,兴奋以及好奇的女生,嘴里不断喷射出恶毒的汁液。尽管大学生,怀孕,自杀,已经不是一个很新鲜的话题,可当它们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并且这个人就在我们身边时,每一个情节都变得暧昧并且耐人寻味。
我想象着担架上被白布裹着的尸体,满地枯萎的血迹带给我巨大的眩晕。从没有一个是时刻我觉得茶凉离我这么近——她带着支离破碎的笑容奔赴天国。我看见她的灵魂在不远的地方对我微笑,随安,我走了。
她这样说。
我看见阳光底下的茶凉的身体像一个的美丽透明的气泡慢慢飞升,我看见她的笑容慢慢融化在黎川秋日的清晨 。
我无数次的被这样的一个梦惊醒,她带着支离破碎的笑容,满脸血污地奔赴天国。
我很好呢,她说。
右岸茶凉_可爱的骨头
那是一个月前,清河说,还是去做了吧。
他用的是询问的语气,表情却是不容质疑的肯定。没事的,他说,不会很疼,钱我来想办法。
我看着他,很认真,我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地去看过一个男人。清河的个子很高,这使我不得不扬起头,就像每次亲吻的时候我扬起头的样子,我看到他青色的胡茬,看到他躲闪的眼神,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我觉得那像一幅巨大的讽刺画。两天前听到这个消息后他兴奋地说,是么,我要做爸爸了?两个月前他旅馆狭小的床上,他慢慢地转过我的身体,来,宝贝.
现在,他说,还是去做了吧。
他是这样说的。表情坚决而残忍。
我看着他,忽然想笑。
真的,我扬起手,还没来得及打出去,手腕就被清河抓住了,他的眼里是一闪而过的愤怒,你干嘛?
我看着他,不说话。我想我眼中的愤怒已经宣告了我的全部立场。
你别傻了,我们现在还是学生,不做掉怎么办?他说。
现在想起了,我们是学生么?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腹部,还很平坦,没有任何迹象表示有一个新的生命已经将要开始成长,他将来自遥远的天国,挥动着灰色鸽子一样的小翅膀,妈妈,他笑着向我飞来,一边笑一边叫着,他的笑容无比干净,好像十年前我的弟弟躺在摇篮里对我笑时的样子,如同温暖而干燥的花瓣,散发着纯白色柔软的芬芳。
现在你要我,杀了他,是么?
你滚,我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
清河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我从此再没见过他。
随安,你说,我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