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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左岸随安 秋天的遗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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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岸随安秋天的遗忘
茶凉的博客叫做安西坟场,我打开这个主页的时候心里忽然一阵冰凉。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想知道什么样的事情可以带给人以如此沉重的绝望,要知道死的念头一旦潜伏,随时都有可能绵延出一个新闻。她早已不再有了活下去的念头,最早一篇日志,我看到她写到,《死亡作为一个节日,我们需要耐心》。现在她的耐心消失殆尽,于是她选择结束等待。
照片上的茶凉是面容姣好,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来形容,尽管她跟我想象中的依然有着很大的不同。短发,脸很小,眼神灵动,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想起一只在午夜的房顶四处游荡的猫,带着不知所措漫无目的的无聊。她渴望在所有人睡去的午夜找到一个同类,而不管她会是谁,那一刻,我相信她是真的寂寞的。
我一篇篇点开茶凉的日志,脑袋里一些细碎的情节开始清晰。其实真的是一个俗滥的爱情故事,同样的承诺,我都已经听到太多。可我还是耐心地,将那些支离破碎的句子,慢慢拼凑完整,茶凉真的不是一个很善于叙述的人,更多的时候,只是小小的心情,一句一行,有的时候,我只是得到一两个字的提示,比如“火”“风里融化的冰淇淋”我觉得莫名其妙。
我的耳畔常常会有温暖的风吹过,如同一个人的耳语,我听见她这样告诉我,别着急,安,你要耐心。
那是茶凉的声音,我相信。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网上传的一个段子,说我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签名就会变成我们的墓志铭。
我看着茶凉永远不会再亮起来的灰色图像,旁边是短短的一行字,我记得那应该是海子的诗,从此再不提起过去,痛苦或幸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那真是很好的墓志铭。
黎川的秋天很快来了,秋天的到来让我暂时忘记而来茶凉的离开。我一直都喜欢秋天,喜欢那些明净的近乎纯粹的天空,尽管我只是会在去上课或者图书馆的路上匆匆地瞥一眼,然后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继续前行。我一直很惊讶那些能够用45度角仰望天空的小孩,就我的智商所能理解的范畴,我一直以为他们是带着量角器出门的。对于这个臆测,苏慈冲我壮烈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她告诉我这就是所谓的文艺,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词我胃里一阵翻涌,那时我刚吃完一袋话梅,我发誓我没有侮辱或者鄙视的意思,然而我真的冲到一边,扶着墙呕吐了一会儿。
苏慈匪夷所思地看着我,姐姐,你不至于吧?哈,几个月了?
我和苏慈,额,我们的关系简单地用四个字就可以精准地概括,狼狈为奸。这个来自南方某个小城的姑娘从来到大学的那天起就没拿自己当外人,处处一副画个圈圈就是我家的摸样,开学第一天她放着自己带来的行李不收拾,抱着我的流氓兔一边使劲拽着兔子的耳朵一边跟我闲唠,声声不绝如同麻雀。
幸亏我是个耐心的人,并且有一双耐心的耳朵,当然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因为对于我来说,相当多的声音经过我的耳朵时,一部分会从另一个耳朵出去,少量的一部分拐个弯到心里,然后留在里面。
而对于苏慈,她的声音不属于这两个范畴,基本上还没飞到我的耳朵边,就被我微笑着屏蔽了。
有时候我会想一些天生的话唠是不是在讲话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反应。就像我在讲话的时候一定会很早注意的看着对方的眼睛,一旦里面产生了不耐烦,厌倦,甚至反感的预兆,我就会迅速地闭嘴把时间留给对方,事实上我连话也很少说,我说过,我对这个世界充满戒备。
所以尽管开学那天,我屏蔽着苏慈大部分的废话,不小心漏进耳朵里的信息倒也拼凑出了一个基本的苏慈,这个南方的姑娘,以黎川在她们省最低分的成绩干掉了数十个比她少一分的小孩擦进我们学校,死而复生。
用苏慈的原话就是,嘿,随安你知道么,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已经摆好了灵堂却在下葬前的那一秒发现棺材里的人又活了过来!
额,我思索了一下,你是说你是摆灵堂的那个人还是棺材里的那个?
靠,苏慈气急败坏地瞪我一眼,你能不能听出来重点?
苏慈自己也一定没想到,这句话成为了她今后一年半的日子里经久不息的口头禅。
是的,我一直都是个把握不住重点的人。
然而不管怎么说,刚进入大学就能有这样的一个朋友是很好的,特别是像这样一个校园小喇叭一样的朋友,她十分恪尽职守地24小时在我的耳边播报校园最新新闻,并且在我同一个班里的同学还没能认全的情况下就能够眨着眼睛,说,看着没,那个飞羽,开学三天就处了对象,听说还是材料学院的呢?
哦,我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飞羽是谁?
于是我成功地看到了苏慈招牌般地气急败坏。
总的来说苏慈其实是个不坏的姑娘,挺好看,中等身材,皮肤白皙,眼睛不大,山楂树之恋火了周冬雨类的纯情女后,苏慈往那一站不说话居然也有了一点楚楚动人的味道,然而没有谁更比我了解这个90后的小妖精,她长着一张刀子般的嘴,带着一颗蛇蝎般心在校园里横行霸道,顺便拽我上了船。
右岸茶凉稻草人的良心
“活在世上的每一个人,我们的悲喜,哀乐,在被时间强行终止的那一刻,收近黑暗无际的轮回。成为永生永世的魂灵,在地底安睡。
活人以死亡的方式见证终结,亡者以魂灵的方式成为永生。
所以我问你,一切始于虚无,也终将止于虚无是么?
一直在问,世界毁灭掉以前,我们的努力,还有意义么?
突然想起,即使世界一如既往的旋转,我们的生命,也必将终结。
所以,我们的悲喜,在光年之外,还有意义么?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那些死去的人们,让我替你们去死好么?”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安静的小孩,我常常会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夜空,我不喜欢那些带着锋芒的星星,它们在夜空里发出的光亮常常会让我感觉到冷,即使那时候是夏天。我喜欢月亮,喜欢那些如同侵润着牛奶一般的银色月光,我想象着月宫门口的那棵桂花树,一年四季都可以落满一地小猫牙齿般细碎的花骨朵,会有淡黄色柔软的芬芳一同飘落。
吴刚是一个幸运的人。
他总是可以触摸到那些柔软的芬芳。
大家都说我的名字很好听,只有奶奶说那是个不吉利的名字,太过薄凉。然而没有办法,那是父亲消失之前留给妈妈唯一的话,他在我出生的前一晚,死于十八年前的一场大火。
只有这个名字,提醒着我这个男人的存在。
在我出生后的第四年,我的妈妈生下了我同母异父的弟弟,叫做茶衍。
同一年,我被送到了黎川的乡下奶奶家。
我的妈妈一直是个柔弱的女人,她嫁给我的爸爸父母之约媒妁之言的一个悲剧的产物,只是因为所谓的门当户对,双方的父母拆散了两对原本可以很好的恋人。
对于这件事情我的妈妈一直守口如瓶,然而我还是知道了,在我出生以前,发生的一些事情。
可能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的缘故,总之奶奶在回忆这些事情的时候相当吃力,她经常会弄混一些人的名字,那时候她已经很老了,一个人住在乡下的屋子里,那个屋子常年不开灯,暗黑一片。
我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度过了我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