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一色》婉**扬

10、第十章

　　水族。
　　清泉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马上被美丽的景色吸引。结界内的形态，事实上偏向于幻境。然而幻境哪会不美呢？
　　他看着那碧绿的水草，还有同自己发色相近的珊瑚礁，水中还不时冒出一串一串的泡沫，被不知从哪里来的光线一照，反射出七彩来。
　　清泉目不暇接，而他傻傻的样子，更让身边的水蓝不由的笑了起来。
　　他听见水看的笑声，才知道自己又被笑话了，不过也不在意，只摸了摸头。一路上总有好奇的族人围拢上来，只是看着什么也不说。
　　不过终于有人开了口，却是那种会让清泉立刻暴走的话。
　　“姐姐，你好漂亮哦！”
　　如同一座大山猛的压在清泉头顶，对方是小孩他又被水蓝拉住，可当时还是恨不得立即跑去哪个没人的地方哭上一场。
　　他以为他马上就成年了，男性特征也越来越明显。
　　可居然还是被人当女生……
　　没天理啊没天理！
　　水蓝却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一点也没给他面子。
　　不过说起来，自从两人确定互相喜欢之后，总是东奔西跑忙这忙那的，根本就忘记谈情说爱这回事了。倒是现在，气氛不错，环境不错，干脆当成旅游得了。
　　水蓝和清泉牵着手，在水族的街道上逛着。
　　两边也摆满了小摊，出售的全是族人自己打造的饰物。
　　清泉走了段路，突然停下来，目光竟是聚集在一件东西上不挪走了。
　　水蓝好奇的望过去，心里也是一动。
　　那是一串手链，由数十颗蓝色的珠子穿成，隐隐似乎有光华流动。只一眼，水蓝就喜欢上了。清泉看着她的样子，也知道她喜欢，当即就说：“这个怎么卖？我买了。”
　　其实清泉根本没买过东西，因为一直不需要。他完全照着电视剧上看来的版本做，正在豪气大发的时候，伸进口袋的手顿住了。
　　水蓝瞅见他古怪的神色就知道怎么回事，但实在没忍住，蹲在旁边，哈哈大笑。
　　连买东西的小贩也笑起来，还说打个八折。
　　结果，水蓝算是自己出钱买东西送自己，不过这也是清泉的一番心意。她高兴的戴上之后，便拿着取下的妹妹送的那手镯发怔。
　　清泉不解：“这手镯怎么了？”
　　水蓝神秘一笑：“没什么，保命。”便把它送给清泉，并告诉他怎样使用。
　　清泉却是看着戴在手腕上的手镯，只想着……这是水蓝送的。
　　那手镯戴在他手上的确十分漂亮，火红的光芒映照着他的头发，更加绚目，真好似手腕上圈着一团火焰一般！

　　两人逛了好久，总算到了约定好的地方。
　　水蓝正要退门进去，忽然兴起想要偷偷吓唬吓唬几位长老。她新近从奶奶那学到了水之意，便立刻化身成水，在空气中流动。水蓝让清泉在门外等着，自己偷偷的潜了进去。
　　她虽然是新学的，但水蓝的体质一直就有些古怪。于是那些能力不知强过现在的她多少的长老也没察觉，她就站在一旁准备去吓人。
　　正在此时，水蓝耳朵里捕捉到关于清泉的话。
　　她敛起神，仔细凝听。
　　鳍师父的声音，“我们还是把这小子留下来，不管如何他是天族人，他身上肯定藏有不少秘密。”
　　心长老迟疑着，“这，不好吧……我们只是说让清泉来族里一次。”
　　气长老无所顾忌，“有什么不好的，天族的人太猖狂，我们也是逼不得已。”
　　水蓝站在一旁，就见着几位长老因为鳍师父的一句话产生争执，而鳍师父却又和族长交换了个眼色。
　　就听着他们商量着商量着，最后绝对摆脱不掉清泉被抓，水蓝暗想好险。幸亏她突发奇想进来听了一通，不然清泉不是没有翻身之日了？
　　但现在长老会的计划既然被她发觉，她是无论如何也要让清泉逃脱了。
　　因为现在的水蓝，已经不能完全相信鳍师父，还有族长。
　　现在这些人里，她只相信奶奶。可是奶奶只有一个，人微言轻，所以清泉必须逃！
　　说时迟，那时快，水蓝一念之间身形已动，朝屋外跑去。可这也就是因为她太过焦急的缘故，如果慢慢走去外面，也许不会被发现。但奔跑，那屋子里的众人都在第一时间发觉了这个窃听者。连互相看一眼都没有，已经齐齐朝外奔去。
　　水蓝知道不好，引来了长老们，她未跑到门口，便大喊道：“快走，用手镯！”她还未喊完，就感觉到脑袋后面一阵风袭来，凉飕飕的，脚下也生出什么阻碍着自己的行动。可水蓝如今再没别的想法，她一心一意就是让清泉逃出，即使对上长老会，她也无所畏惧！
　　水长老收到心长老的眼神，苦笑了下，自己这个孙女，还真是……胆子不小呢。
　　水蓝没有学过族内的技能，她自认为拥有的，也不过是前两日从奶奶那学来的水之意。可这初初开学的东西，怎么可能比得上面前这些人？
　　她只希望，能拖一步是一步。
　　所以无暇多想，水蓝运用着水之意，对着面前这些比自己厉害许多的人发起攻势。
　　水长老因为祖孙之情，只能立在一旁，却也是着急不已。她有心想帮孙女，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但此时从她的意识中，感觉到清泉已经脱离水族控制范围，而且没人追上他。水长老查知这便朝水蓝看去，水蓝下意识的朝她这边偏过脑袋。她立刻从奶奶的眼神中接收到，眨了眨眼，垂下双手，再不动弹。
　　鳍师父却已经收起笑容，也不和别人打商量，冷冷说道：“于水蓝犯我族规，现在将她关押起来。”

　　清泉当时百般无聊的在门外等着，若不是水蓝，就算这地方再美，他也不愿意来。那些路人都跟看猴子似的看自己，实在是郁闷！
　　屋内突然无端传出一股能量。
　　而清泉偏偏感受到了。
　　紧接着，第二股，第三股……甚至更多的能量都朝这边而来。
　　他在人类社会生活的这些天也不是吃素的，看看电视小说上上网，也对许多事情有了新的认识。清泉已经知道不好，手扣在手镯上，只等水蓝过来。
　　然而他没有等到水蓝，就听见一声大叫，让自己用手镯快走。
　　他当即使用手镯，成功的从水族族长、祭司及几位长老手中逃脱。但他清楚，水蓝一定是想方设法的为他阻挡住了那些人。
　　心底涌上一股强烈的悲愤。
　　盘旋着，越来越浓密。
　　清泉想要大喊，想要大叫……想要哭！
　　水蓝怎么样了？
　　他不知道，他也不可能知道！
　　但当时水蓝的那声呼喊却刻在心底，只要念着这个名字，便传出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她的脸也在眼前浮现着，微笑着的，无奈的，调皮的，甜蜜的……所有的表情，都记得那样清晰。
　　他们在海滩的时候，他被她救起。从此跟在她身边，他清楚的知道，她是一个无比热爱自由，有些像风又似乎像水的女子。
　　然后，他害怕被她抛弃，而她也没抛弃他。
　　他跟着她回到她的家，亲眼看到这世界另外一种家庭的相处，那样温暖。
　　即使那是烈火，他这只蛾子也要飞扑而去！
　　他们互相喜欢……可是接着，一桩一桩的事连着不断的发生。
　　如今，离开了水蓝，他竟不知道去往何处。
　　现在的他该做什么？该去哪里？
　　他真的不知道。
　　悲伤与愤怒混杂，更有茫然掺和其中，清泉的意识又开始往外抽离……

　　水族天牢，是由许多的晶石构成，被人灌注法力。如果没有特殊的物品或者受到允许，关在其中的人不可能逃走。
　　鳍师父站在水蓝面前，一声不吭的望着她。
　　水蓝哼一声：“要怎么处置我随便你。”她现在对鳍师父再没了过去的尊敬与崇拜，信任更是一丝也无。
　　恍惚中，鳍师父似乎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然后说：“现在还看不出什么，所以先关着你吧。”
　　等鳍师父出了牢门，身形又顿了顿。
　　低低的一声叹息，若有若无，慢慢扩散。
　　水蓝抱住膝，头搁在腿上。刚才那叹息声，应该是鳍师父的吧。毕竟，这里除了他和自己，再无其他人。
　　可是他为什么要叹息呢？
　　自己竟然因为他的这声叹息，又开始动摇了呢……
　　水蓝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在鳍师父那种神色和之后的叹息声下，竟然让自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在动摇，到今天为止，她做的选择是否真的正确呢？
　　可是很快水蓝就醒悟过来，为什么一定要正确或者错误呢？只要是自己选择的路，就一定要走下去，不能后悔！
　　这些，当初不是还说给清泉听过吗？
　　清泉……
　　想到清泉，她又开始担心起来。虽然奶奶那时给的眼色的确是清泉已经出了水族范围，可是能不能安全呢？
　　水蓝就在这煎熬般的各种想法中，沉沉睡去。

　　水蓝刚醒来，就立刻意识到有人来了。她自己也是一惊，似乎原来的她没有这样敏锐的感觉呀？可现在身陷囹圄的水蓝，自然不会多想，只戒备的望着来人。
　　如她所料，鳍师父和众位长老。
　　“水蓝丫头，其实我们也不想为难你。尤其，你还是水的孙女……也算是水一系的传人。”首先发话的是地长老，长长的胡子垂下来，“可是你这次放走了天族人，也就是放走了我们的敌人，所以我们也不可能这样放了你。”
　　水蓝汗颜，真是废话啊。
　　心长老却问：“水蓝，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倾力帮助那名天族少年吗？”
　　“这个……”水蓝犹豫了，脸上热得发烫。这叫她怎么好意思对着这么一大堆长辈说嘛！
　　心长老看着她的样子，也明白了几分，便自己说道：“哦，原来那叫清泉的天族少年是你的爱人么？”
　　水蓝这次回答的毫不迟疑：“是。”
　　心长老却开始犹豫起来，如果说水蓝背叛了族人，但她对爱情是绝对的真诚；如果说她全心为水族，那又要牺牲爱情。在以心修炼的心长老眼里，这两种都是最好不要发生的。而她此刻，也突然兴起了一丝兴趣，想通过水蓝和清泉来看看，水蓝的做法是否值得。
　　同其他人打过招呼之后，心长老独自被传送进牢房内，与水蓝面对面。
　　水蓝大惊：“心长老？”
　　心长老笑着说：“我们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机会只有这一次，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水蓝挑眉：“我说不答应能行么？”
　　“这个机会，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吧……我相信你和清泉之间的感情，所以我认为他一定会回来救你。而要救你，就必须踏上水族地界，或者是找上任何一个水族人。所以现在给你的机会就是，他会不会因为你的关系而出现。所以我们现在会把你被关押的消息告诉天族族长，如果在两周之类，清泉来了。我们会将你们俩一起放过，从此再不过问。但若是没有来，就说明你所相信的爱情不过是些没用的东西……那么就需要你从此只为水族着想。水蓝，你，答应吗？请三思而行。”
　　最后两句话，心长老说的犹为慎重。
　　然而水蓝根本没有考虑，就直接回答：“好，我接受。”
　　她，相信清泉！

　　时间，悄悄的流逝着。
　　水蓝独自待在水族的天牢中，等待着清泉的到来。
　　同时她也在矛盾着，清泉到底该不该来？或许，这件事也会是一个阴谋而已。或许，清泉来了，就没命再出去了。可是她又期盼着清泉来救自己，那样能证明他们的感情。
　　可是……感情真的一定需要证明么？
　　没有这一道关口，难道就找不出真情么？
　　她矛盾中带着困惑，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了。
　　牢房外，一直注视着水蓝的心长老对身边站着的人说：“看来水蓝还是很相信那个少年的。”
　　她身边的竟然就是水蓝的奶奶水长老：“是啊，就看那小子了。不过我能感觉的出，那小子也是真心，不过这么久还不来，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了？”
　　心长老摇头：“不会，在这个微妙的时刻，牵一发而动全身。死一个人，也许整个世界都会变得看不出原样啊！”
　　“我不知道这些，呵呵……”水长老笑道，“不过，我会尽量保住我的孙女就是。”
　　水蓝转眼间在牢房中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星期，而清泉一直不曾出现。
　　但是她的信心，竟然一分也没有动摇。
　　她内心现在填满的，是无穷尽的担心……担心清泉出了什么事。
　　心长老又笑了：“你家这个水蓝真有趣，在这个时候不怀疑爱情，却担心对方的安危……这就是爱情真正的伟大之处么？”
　　水长老一下子沉默了，眸中闪烁着哀痛，许久才答道：“也许吧。”

　　这是两周之约即将到期的最后一日，清泉仍旧未曾出现。心长老与水长老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离开了牢房。
　　此时，水族天牢的守备达到最薄弱的状态。
　　一道淡淡的黑色幻影飘过，牢房中出现另一人的身影。
　　水蓝条件反射似的仰起头，正要说话，嘴巴张开却愣住了。
　　对方却立刻扶起她来：“姐姐，我来了。”
　　水蓝所见到的，竟然是妹妹水碧。
　　“小碧，你怎么来了？”
　　水碧撇撇嘴：“还不就看那个某人一直没有出现，我凭直觉认为不是因为他不想来，而是因为来不了……所以我决定把姐姐你弄出去。”
　　水蓝还在未回神状态中，只能发单音：“啊？”
　　水碧笑着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好啦，我不是说着玩的，不然也不会想办法进来了。”
　　水蓝好奇的问：“小碧，你怎么进来的？”
　　“其实也是一个机会……本来心长老和奶奶在外面守了好久，我一直没钻到空隙。可就在不久前，她们竟然走了……所以我才能够进来。”
　　水蓝打量水碧一眼：“这回又靠了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
　　“就是进来牢房啊！”
　　水碧笑嘻嘻的说：“哦，这些都是我原来在鳍师父那里磨来的啦，就和你那手镯一样。”说到这她想起什么，“对了，我送你的那手镯呢？”水碧很快看到水蓝的手腕上已经没了那只火红纹路的手镯，而换成一串蓝色的手链，“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把那手镯给清泉让他逃跑了吧？唉，真没办法，给，这几样东西。”
　　水蓝随口问：“这些都是从鳍师父那拿来的么？”
　　“当然，我自己哪来这些玩意？把我卖了也没有呀！”
　　水蓝则在心底苦笑，不知道这算不算羊毛出在羊身上呢？
　　如果妹妹知道这一切在背后推动的那只手，正是她所尊敬并爱慕的男人，会怎么想呢？
　　她刚说了几个字：“小碧，你知道……”
　　水碧却打断她，开了口：“姐姐，其实有些事情我比你或许更早知道……因为我会全心全意的注视我所爱的男人……所以我不可能什么也察觉不到。不过姐，我想大概就是最后，你去判断谁是谁非时，也判断不了吧。而且，人都会变的，不是么？”
　　水蓝怔忡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几乎不能接受自己的妹妹从原先那个活泼可爱大方爽朗变成面前这个。
　　可是，人都会变的。
　　正如妹妹所说的那样。
　　水蓝点点头：“我不会轻易下结论的，也许总有我不知道的东西吧。”
　　水碧笑着吐了吐舌头，这一瞬间让水蓝觉得从前那个妹妹又回到了身边。
　　两姐妹还想说话的时候，水蓝察觉到有人接近，水碧点点头：“那我就发动了。”又是靠着水碧手上的某件物品，当水蓝睁开眼睛适应光线时，她已经站在地面之上。而妹妹正在旁边，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怎么这么累吗？”
　　水碧笑道：“不是累，是紧张！”
　　两姐妹一齐大笑起来，好久才停下，水碧最后握了握水蓝的手，直直的看着姐姐说：“姐，以后就全靠你自己了。这是水之羽衣，能够让你上到天界。嘿嘿，别这么看着我嘛！咱姐妹俩的心思，谁能瞒得过谁啊……你肯定想到天界去看看清泉是否在上面咯！另外的这几样东西也不过是保命用罢了……姐！你一定要活着，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姐姐了！”
　　水蓝捶她一拳：“我当然会活着……”还说心思都知道，也许自己这个当姐姐的真的做的不够好吧，水碧隐藏许久的心思，她就不清楚。
　　“那么好吧，我们在这里分开，姐，一定要活着哦！”
　　一定要活着，是信心，更是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