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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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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把马车驾出了奔驰的速度。还是在石头和树木遍布的林子里驾车。忽而颠簸起伏,忽而急拐转弯。刘辨午后吃的三两米饭给折腾得胃里翻滚,抵住喉咙快要呕吐出去。
“吕将军能不能慢些?你好歹打些猎物啊。”
刘辨悔得肠子发青。他原想着干扰吕布狩猎,现在巴不得吕布停停车、射射野味,好叫他也能跟着缓一缓。
吕布露出轻蔑的笑容:“陛下不是要习武嘛?末将这就教陛下御车。”
只说着竟把牵马的缰绳甩开,张开双臂任凭车子自己往前跑。
前面是个急降坡。
刘辨哪里见过这等阵势,连连大呼:“要摔了要摔了!”
吕布却一副闲散的模样,抱起胳膊:“对啊,要摔了,陛下快拉绳啊。”
刘辨倒想拉。可缰绳已被吕布甩到马耳朵前面去,根本够不着!
吕布嘲讽:“看来陛下不适合习武,趁早回去休息吧。”
他边看着刘辨同他耀武扬威,边伸手去摸缰绳。他也没抓到缰绳。车却已在马儿的长嘶里停了下来,千钧一发之际,正好陡坡急下的前端稳稳刹住。
原是赵云策马赶来,出手拉停了弩车。
赵云脸色阴沉,眼中皆是怒意。要不是看刘辨没受伤,他准要把吕布从车上拽下来往死里打。
吕布看着赵云马后拖着的丰盛猎物,挑衅道:“收成不错。敢不敢把你的马给我?下半场我肯定比你多。”
“换。”
赵云慢悠悠地驾着车,驱使马儿拖着车往密林深处走。
刘辨给吕布吓得惊魂不定,待得回神,发现弩车已换了车夫,急忙道:“你把马解开,骑着打猎就是。回头再接我。”
赵云不听他的。弩车越往林里走,周围越不见人影。
山林静谧,只见得松鼠在树间草里抱住果实小心纵跃,头顶几行候鸟排成阵型准备南飞。远处的日头已不如晌午时分的炽热,直将漫山遍野的落叶染上淡淡的金辉。
赵云松开缰绳,停下车,枕在胳膊上躺着。也不知哪里来的兴致,竟吹起了口哨。
刘辨只唯恐赵云自负轻敌,输掉比赛,劝道:“你不想见她了么?”
赵云看起来一点不在意。
“我跟你说,吕布很厉害的,他准能反超你。不要轻敌,不要轻敌。”
赵云打断他的话:“此地不比比静室还静?分明是他不想见我。”
赵云说得仿佛蔡文姬已经到了附近。刘辨四下张望,除了把本就眩晕的脑袋晃得更晕,谁也没找着。
刘辨真的搞不懂赵云到底在想些什么。
赵云仰头望着天际的火烧云。血红燃尽半片天空。
赵云嘴边浮起丝说不出到底是苦是甜的笑,缓缓道:“见不见也无妨。以前我们也总爱躺在山后的林里,从黄昏躺到黎明,白天数云,夜里数星,怎么数也睡不着。就像现在这样。”
半夜?两个人?林子里?
刘辨总觉得赵云待会儿要开车。
“他说他最喜欢看太阳慢慢落下去,度过漫长的夜,然后重新升起,亮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太阳是永远不会被黑夜吞噬的,就像大汉的血脉永远也不会衰竭。”
好宏大的话题。可刘辨不关心这些。说好的车呢?
赵云转过身来看着他,没有下文。从赵云清澈的眼神可以看出,后边没有车。
刘辨恨铁不成钢:“愚钝呐。你该说,哪怕太阳不再升起,哪怕汉脉就此断绝,我们的羁绊也将永存不灭。山无棱,天地合,与君无绝期。”
“我可不敢。”赵云爽朗地笑道:“上回这么说,你好长时间不理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刘辨没听见。喉头的压力叫他大口呕吐起来。
赵云忙解下腰间的水囊,抚着他的胸膛:“喝口水,歇息。”
清水入喉,刘辨胸口的恶心感减去大半。
赵云扶着他慢慢躺下,手指掠过他的嘴角、鼻间、眼角,把方才难受得呛出来的液体统统拂拭干净。又翻过手背放在他眉间的额头,直到晃眼的太阳下山,适才放心离去。
赵云伺候得舒服极了,仿佛他天生就很会伺候人。
刘辨缓过劲。又有精力管别人的闲事。夕阳已落,比赛已临近尾声,想必吕布的收成已经超过赵云了吧。况且他骑了赵云的马,带走马上的猎物,谎称是他自己打来的也没人怀疑。
今天的比试,赵云铁定输。
他拍拍赵云的肩膀:“回去吧,下次还有机会。只要我还是皇帝,你一定有机会。”
赵云不动。眼睛又望着天空。好似在等什么人。好似那人会从云端现身。
刘辨不得不说他两句:“机会来了就要把握,不要错过才后悔。”
“你呢?你登极御宇,可曾后悔?”
刘辨后悔极了。要不是被系统绑架到这里,他能跟爹妈坐在沙发上其乐融融地刷剧,能跟朋友欢快地到网吧开黑。生活在有网有手机有外卖的现代社会,比天天宫斗有意思多了!
可是,既然要安慰兄弟,总不能跟赵子龙说我也特后悔,然后拉着他两人抱头痛哭一番吧。
刘辨得装出副无怨无悔的模样:“就顺着你刚才的话说。黄昏以后是天暗,天暗以后有黎明。万物有顺有逆,四时周转不息。有什么好后悔的?明天又是一条好汉。”
“明天?你永远想的是明天么?”
“对啊,人总得向前看。过去的事就过去吧。”
赵云阖上双眼。他的鼻息间隐微有些啜泣声。
不是那么玻璃心就哭了吧兄弟!
好在赵云再睁眼时不见落泪,眼眶虽有些红,马车的缰绳紧握手中,声音干脆利落:“恭请陛下回营!”
待两人回来,天已大黑,营地燃起火把火盆,照得同白天光明。董太师高坐主将台前,侧着肥胖的身子,边打盹边听众将清点打猎收获。
实在没什么好听的。众将很懂事的小猎怡情,把机会留给吕布。太师有意压下吕布的份额,等陛下回来一起听。
刘辨更没心情。想到待会儿要跟吕布进屋里听蔡文姬弹琴,索然无味。
董卓兴致勃勃地唤吕布上报战绩。
吕布身旁的猎物足有半身高。当中又以筹数最多的鹿类为主。打猎的人单骑着一匹马出去,要拖着这么多鹿回来,本就艰难得很。就是其他武将不放水,他也是第一。
不料吕布指着赵云道:“这些是他的。”
董太师准备好的喝彩硬生生咽回肚子里去,神色愠怒:“那你的是什么?”
吕布指着车轱辘都快要脱落的弩车:“我的。”
弩车上只有几只野鸡,连划水都比他多。
武将们一片哗然。吕布脾气不好大家都知道,当众打太师的脸还是头一次。
吕布面无惧色,冲皇帝挑眉:“我早说过,陛下孱弱,会拖累我。义父还不信,非让我们同乘一车。”
董卓大怒,抄起铁鞭就要下去打人。
刘辨反而一点也不生气。虽说此人莽撞了些,心高气傲了些,说话难听了些,结果是好的。赵云得了第一名,很快能跟他进房间听琴了。
刘辨忙叫住恼怒的太师,安抚道:“确是朕的缘故,太师不要责怪吕将军。这样吧,他教朕御射有功,朕很是喜欢。太师择个日子,代朕封他作都亭侯吧。”
董卓的太师、吕布的都亭侯,全是他们换掉天子后自封的。既然如此,索性提前赏给他们,省得他们再生出改换天子的心思。
果然董卓听得皇帝赏赐,马上换上副笑脸,一把将手中的铁鞭丢掉,过去向吕布道贺:“吾儿机敏,出奇制胜。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封,今天就封哈哈。”
吕布面色惨淡。
李儒出的馊主意他早就听说了。他堂堂九尺男儿,徒手能撕羊的草原汉子,怎能委身个优柔寡断的窝囊废!今日又是飙车又是弃赛的,无非想激怒皇帝,好搅黄这场荒唐的婚姻。
可是怎么看这情形,皇帝反而生出几分喜欢他的意思?
吕布不堪受辱,恩不谢,旨不领,扭头骑马就走。满营将士,无人敢拦。
皇帝还是不计较,望着远去的背影继续夸:“吕将军性情直率,朕很是看好。”
董卓笑得合不拢嘴。皇帝喜欢的类型跟他的义子完美契合,他离国舅的位置又靠近一步。
刘辨不过逢场作戏。他今天来的目的只有一个,让赵云和蔡文姬到静室见一面。他赶紧命人敲响主将台上的铜锣,准备宣布秋狩的头筹。
话音未落,有传令兵来报:“关内侯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