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六十五章 ...
-
随着这句话一同而来的是极为迅猛的灵击。
灵力化为实体，毫不留情，同时而来的还有令人浑身一沉的威压。
祝玖头皮发麻，勉强躲过；这道灵击就重重地击上了他方才所在的位置。
碎石嶙峋而落，大地震颤，甚至有种地下迷宫不堪一击的错觉。
见这发攻击没中，危宿这才好整以暇地转过了身，抬眼给了祝玖所在方向一个正眼。
他淡淡道：“看来是要我亲自来杀了。”
祝玖打了个寒颤。
危宿……他确实不太正常。
他目光低郁，像是一把已经出刃且杀人如麻的刀。他的衣襟、手腕、袖口、脸上沾了滴溅上去的血。在本就光线昏暗、形如炼狱的洞室内，更是要比恶鬼还像恶鬼，比修罗还像修罗。
祝玖汗毛倒立，在危宿目光扫视来的那一刻，颇有种被嗜血猛兽盯上的错觉。
他能听到自己胸腔内的鼓噪声与血液流动的声音。
对——确实就该是这样。危宿看向他时，就该是这样纯粹的敌视。就该是这种试图生啖其肉的冷漠。
危宿擦干净了手上的血，转瞬就朝祝玖的方向掠来。
他速度很快。祝玖迫不得已，掠身往暗处的崖壁穴窟内躲去；在认清楚危宿深黑色瞳眸中暗藏疯狂的那一刻，祝玖心中猛然警铃大作！
危宿不对劲！他需要有人能帮他摆脱这个状态！
如果他被发现了——如果他是祝玖，那么他只能和危宿死磕！他只能和危宿针锋相对！到时候，要么是祝玖被一剑砍死，要么就是反派得逞，危宿陷入困境！
他不能够是祝玖！
如果他是许别枝——不，不是许别枝也可以，只要他是别的什么不相干的人。
只要他不是祝玖就可以！有什么东西，什么法器能够让他脱胎换骨，成为别的人吗？！
祝玖一边躲藏，一边慌乱地在芥子囊中翻找着。
他的手绕过“千幻面具”，这法器太危险，尽管能更改相貌，但是气息和声音都是改不了的，被识破的危险性太大；又绕过一堆需要时间调理和耐心佩戴的药剂，最后停留到了一颗妖兽内丹上。
……这是这几年他外出历练时偶然获得的妖丹。
他没有尝试过。但是听堂兄祝珒说，这种妖丹吞下后即刻就能生效，能改形态，变气息，常出现在一些不那么正规的场合，也是有副作用的，但是，这是目前所能用的最好选择了。
妖兽归于妖鬼异兽行列，上不了什么台面，也没有什么生存地位，随时都能被一剑劈死，但是，这也比“祝玖”这个身份好上太多了！
在寒气临近他的前一瞬，祝玖来不及犹豫，眼一闭心一横，嗷呜一口将妖兽内丹吞了下去。
灵压擦着祝玖头顶袭了过去，搅碎了祝玖耳朵尖尖上的毛毛。
……只要他再高那么一点点，这道风刃似的灵压就是冲着将他齐腰斩断去了。
下一刻，祝玖的后脖颈被拎了起来。
没错，后脖颈。
就像是被摁了什么按钮，被拎着后脖颈的祝玖动也动不了了，老老实实地被拎。而在危宿瞧着他的那双审视的眼瞳中，祝玖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他是一只身高体长的大猫猫。
尖耳朵。
尖耳朵上原本长着两撮长长的毛毛，但是现在有一只耳朵上已经秃了。
眼神看起来又呆又凶。
祝玖：……
也行，当猫也比祝玖好。
眼神又呆又凶的大猫被迫与危宿对视，危宿在观察他，同时，祝玖也在观察危宿。
……他的眸子阴郁且深，即使是在审视一只妖兽，内里也翻滚着浓郁的疯癫与危险。如果说之前危宿的瞳眸是一块沉重的冰山，而现在，则是冰山下沉所裹挟而成的漩涡。
稍倾后，危宿松了手。
祝玖终于重获自由。
可他的四爪方才刚刚落上地面，一道既斜又快的风刃就擦着他的脖颈而去——祝玖嘶哑地“嗷”了一声，当即就窜到了更高的地方去，窝在上方的坑洞，警惕地瞧着危宿。
危宿真的是无差别攻击，他连一只正常的妖兽都不放过！
……如果他当时未来得及服下那枚内丹，被发现的是祝玖，那么结果怕是会很不好看了。
危宿抬了头看向藏在高处的祝玖。
他脸上还是没有表情——是彻彻底底的冰冷，身后则是高垒的尸骸和积成小泊的血潭。
渗人得慌。
祝玖祈祷危宿能看在他是一只无关紧要的大猫咪的份上，稍稍手下留情，别下他躲不开的杀手。
他现在化成这只大猫猫的样子，动作是敏捷了些，可修为也随着气息的改变一起削弱了。
危宿如果真的要杀他，他躲不开的。
许别枝看来是真的不可能过来了。如果祝玖死在这里，危宿就没人盯着了。要真有一个万一，危宿抗不过来，走火入魔严重了，其他的同伴也不靠谱，是不可能找到这个地方的，最后那要怎么办呀。
危宿想完成的那些东西，岂不是就无法达成了吗。
不过，幸好，危宿只是沉沉地凝视了他片刻，就转头离开了。
祝玖还是很警惕。毕竟，现在的危宿太不对劲了，祝玖害怕出意外。
他在高高的洞窟中蹲了一会儿，紧紧地盯着危宿。
危宿着了块没有血渍、稍微干净些的地面，盘腿坐下，开始入定。祝玖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异常，小心翼翼地跳了下来，一点一点的朝危宿的方向挪。猫走起来本就安静，脚踩在血泊中时，还会在地上留下一连串红黑色的梅花印。
危宿周身的气息并不稳。
灵力流向与吐息都时定时续，最躁动时几乎在身侧形成灵气的小漩涡。他阖着眼，神情并不安定，像是在梦魇中，而不是在入定，放置在膝上的的手也紧绷到青筋浮起。
祝玖不敢离他太近。却也能清楚地看见他额上渗出的汗滴。
他只犹豫了短暂一下。
走火入魔的后果太严重了，若自身无法调节过来时，只有旁边的人帮忙疏导才能清醒。
祝玖缓慢且小心翼翼地朝危宿走了一步。
然后再走了一步。
危宿猝然睁开了眼来！
祝玖整只猫都僵住了，在危宿扼住猫猫喉咙之前就一炸毛，一溜烟的躲远了！
危宿没抓住猫，手落空撑在地上。他呼吸声很重，看向祝玖的眼神阴翳得不像危宿，眼球中布满了血色，眼神没有落点，空茫且冷酷。
许久后，他才像是缓缓调整了过来，找到了意识，坐回了原地。
也没再试图盯猫逮猫了。
片刻后，危宿又站了起来，走向旁侧血泊中快堆积成山的尸体。
缩在角落里的祝玖探出个头来看他。
他觉得这样不行。危宿似乎因为他只是一只普通妖兽就对他稍稍宽松了些。可是这也多亏他溜得快，再这样一惊一乍下去，也太费猫了。
危宿在尸堆中翻动起来。他动作不算粗暴，当然也不算轻柔，一具具的将尸体拖出来瞄一眼他们的脸，像是在找什么。
以猫猫的视角，就是危宿看一眼尸体的脸，不合心意的就粗暴地抛至一边，合心意的就动作温和一些，放在一旁。
祝玖：……
看不太懂，觉得现在这个状态的危宿越来越变态了。
他挑选出了数十具尸身完好的躯体，然后沉默着把边上清理干净，面对着尸身跪坐在一旁，又沉默了好久。
祝玖非常担心他的心理状况，又在心里犯嘀咕了。
危宿忽然：“猫。”
祝玖：？叫我么？
危宿：“你会化人形么。”
祝玖：……
祝玖不知道。
他觉得不会化人形比较好。总有种如果出现威胁力比较高的人类形态，会特别危险的感觉。
说不定不等眨眼就死掉了。
可他也不敢不搭理危宿，只好试图软绵绵的“喵呜”一声撒娇看看。
说不定撒个娇，危宿的病情能好些。
……结果，不知道他这个大猫是什么种类的妖兽，叫声不像其他猫咪一样轻软脆，反而是哑哑的，还带着快频率的电磁感，听起来像是虫子叫，又像是鸟叫。
祝玖默默想，不适合撒娇，不叫了。
危宿侧目看了看他，淡淡道：“别乱想。”
祝玖：？！
危宿：“太吵。”或许是看出了他这只无辜大猫咪的迷惑，或许也是觉得告诉一只妖兽没什么大不了，又或者是一些突如其来的原因，他倒是好心的解释了一下，“精神状态不好时，我能读到一点想法。”
祝玖：你也知道你精神状态不好哦。
然后他耳朵一立，后知后觉，猛然进入警戒模式，啥都不敢想了。
危宿倒没再说话。
一人一猫像两尊雕像，隔着安全距离，各自占领了一块既没有血也没有脏东西的地面，一言不发，动也不动。
哦，祝玖是动了的。祝玖克制不住本能，偷偷摸摸舔了舔毛。
或许身为猫咪就有这样那样的烦恼吧。
在祝玖忍不住犯困打瞌睡时，危宿动了。
他操控了一团灵火，火焰蹭的一下就点燃了第一具尸体——被他条件出来的尸骸一具具放的很整齐，烧起来的是左手边的第一具。
祝玖的背后毛蹭的一下就炸开了。
这是在干什么啊！为什么病态感有种愈演愈烈的趋势！
危宿使了术，尸骸悬浮在半空中，火焰也在半空中安静地燃烧。
烧了很久后——也不知道危宿用的是什么特殊的灵火，那一具身高八尺的躯体就被烧成了一小滩悬浮的灰烬。再片刻后，灰烬慢慢凝实，凝结成了一颗剔透的珠子。
祝玖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内心闪过千万种猜测，又不敢认真地想，怕被危宿“不小心”偷听到。
毕竟他现在感觉还是病病的。
危宿取了一个小玉瓶，将骸骨凝成的珠子放在里面，盖上盖子；又取了标签，在上面写了什么做标记，然后放在一边。
随后，危宿开始燃烧第二具。
小玉瓶越放越多，祝玖实在是好奇——也不知道妖兽形态给他加了多少的好奇成分。他又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一点一点地往危宿的方向挪，挪一步，就要停下来看一眼危宿。
祝玖越过了安全距离，或许是太专注于手上的事，这一回，危宿没拦他。
然后他看清了。
小玉瓶上面的标签写着：“三师兄”、“大师兄”、“子温”、“青璋”、“扫除师兄”、“练剑台师姐”、“膳堂师弟”。
就像是一道雷击中了祝玖的头顶。
这是永久的留在了永遏山，却未能葬身于大火中的，曾与危宿朝夕相伴过，却最终再也回不来的那些人。
他们或是被俘后被做成了药人，或是中了“牵机”而死。
出于各种目的，贺家人将他们运送到了徐家地宫，连他们的躯体都未能放过。
……危宿记得他们。
危宿试图带他们回家。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