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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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鱼百百罩着，进入木棉坞，简直是轻而易举，还没等到中午，手脚利索的鱼百百已经让桃斐叫人收拾出了一间屋子，又十分热络地将自己还没来得及穿的新作的夏裳拿出来送给木晓白，俨然一副木晓白监护人的态度，将那些闻讯前来的人都挡了个干干净净，不让他们给吓坏了木晓白。
桃斐对鱼百百的行为十分不齿，坐在一边吃着桃花夫人房里的丫环做的莲子羹一边道：“跟着我一路走过来的，哪里会这么见不得市面。”
“就你贫。”鱼百百翻一个白眼，不屑道，“就你见多识广，桃——公——子。”
最后那个尾音拖得老长，桃斐毫无准备，忽然听见鱼百百的这般揶揄，一口莲子羹卡在喉咙里，咳了老半天才缓口气，憋红了脸，道：“你能不能一天不编排我？”
鱼百百一脸无辜地傻笑，“我师傅鱼十娘还在的时候，怎么就从来没见你消停过？”
这件事情，还是有典故的。
这木棉坞，当家的主母是桃斐的娘亲桃花夫人，曾经用一把宝刀叱咤了匪界许多年，可惜现在，红颜终易老，身体经过年少时的那些折腾，也大不若从前，仅靠着檀离的细心呵护才一直支撑到了现在。
而那檀离，从前似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却不知道为什么，自打看见了桃花夫人，便一门心思在木棉坞住下，专门教导桃斐一些奇门遁甲之术，医学药石之理。
鱼百百虽然身为木棉坞的媳妇，不过从前也是丫环一类人物，因着脾性与桃花夫人有几分相像便一直得着桃花夫人的喜欢，作为童养媳养着——这一点倒是和木晓白有七八分相似。
不过她天生比木晓白要强势许多，才不会去顾及那些丫环们私底下怎么说，依然我行我素，常常都把木棉坞搅得天翻地覆，让檀离都无可奈何。
桃斐自然是制不住她的，不过，鱼百百也并非没有克星，她的师傅鱼十娘便是她的死穴。
鱼百百无父无母，没有一点二家教，寨子里最疼她的，除了桃花夫人，便是鱼十娘了。
鱼十娘不但一身好功夫，还尤其擅长斩妖除魔，常常被请出山寨去做一些降妖之事，整日里跟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打交道，似乎身上也沾染上了一些鬼魅的气息，在整个木棉坞内，都俨然是不可亵渎的代名词。
而鱼百百，便是鱼十娘门下之得意门生，不但得了她一身的功夫真传，还把鱼十娘古怪的脾气学了几分像，常常仗着自己一身本领，喜怒不定地在木棉坞内惹事生非。
为了压制自己这个宝贝徒弟的戾气，鱼十娘便同鱼百百定了规矩，若是让她发现了她再在木棉坞里同人争斗，便要打她个体无完肤。
原来这个规矩，只要鱼百百稍稍收敛，也是形同虚设的，可是桃斐却从来不肯让她好过，想着法子地来挑起鱼百百的怒气，一个不留神，鱼百百同他便战火重燃，又打作一团。
这一次，桃斐实在是被揍得十分凄凉，然，事情也的确惊动了外出回来的鱼十娘，那个严苛的女人从外面回来，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专门劈了一快杉木的板子，把鱼百百拽来，打得她哭爹喊妈。
桃斐虽然被打得衣衫破烂不堪，脸上还被抓出来三道血口子，头发也被拽得像个疯子，然，在听见鱼百百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时，他还是免不了在门外歪了嘴笑得酣畅淋漓，只是，这笑着笑着，怎么心里也忽然酸了起来，他便不知道了。
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件事情过了，鱼百百依然趁着鱼十娘外出的时候张扬跋扈地过日子，桃斐也依然硬碰硬地去同鱼百百纠缠，小两口小打小闹，日子过得也挺红火。
只是今日，桃斐没想到鱼百百竟然如此记仇，这早八百年的事情都让她给翻了出来，刚想出声反驳，却看见鱼百百撅着小嘴昂着鼻子，模样十分可笑，实在是忍不住笑场，也失了要再开舌战之局的气场。
看着这一对欢喜冤家，晓白也不由得心情大好，对鱼百百道：“既然这样，那么，你们是怎么忽然决定要成亲的呢？”
这话问得很傻很天真，只是明显这两个人都不是适合讲述言情狗血剧情的煽情的主，鱼百百闻言，脸上忽然染上一阵不自然的绯红，将脸别过去，道：“谁知道呢。”
桃斐在一边不满抗议：“不要说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啊，是谁那一次从外面回来……”
鱼百百一个眼神飞过来，桃斐的声音便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已经听不见任何的动静，木晓白正在诧异，却看见桃斐忽然端起桌上的碗将里面的莲子羹，一股脑儿全部倒进肚子里，然后讪笑着一抹嘴，道一句：“我再去盛一碗。”便溜之大吉。
后来，等到木晓白在寨子里混熟了，木棉坞里的看着鱼百百长大的老人们才笑着拍拍她的头，同她说起鱼百百和桃斐之间的冤孽。
那一回鱼百百也是同着这次的桃斐一样，代表着木棉坞出寨去给别人送贺礼，谁知道归途之中，竟然遇上了仇人的埋伏。
木棉坞原本就是这附近最大的寨子，平日里要说因为利益之中的冲突，触犯的山寨怕也是不少，这一次的埋伏也不知是谁下的血本，派来的都是一些死士，连面都不蒙，从那四周的树林之中越出便抽出自己的武器开始拼杀。
他们一行只有数十人，虽然都是山寨里的弟兄，却也因为长途的奔波而耗去了不少气力，加上当时正值深夜，天际只挂着一弯孤月，清清冷冷地将路都照得模糊了，他们对地形不熟悉，又被对方占了便宜。
对方忽然之间这样杀来，谁也没有个准备，有的甚至连武器都来不及握好对方的刀刃便已经划开了前襟，鱼百百当时坐在马上，却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对方一记凌空飞斩过来，她只来得及翻身下马，在地上连打几个滚，便看见她□□的那匹无辜的马儿被拦腰斩断，痛苦地在地上抽搐。
她虽然彪悍，然，却也只是一个方过十八的少女，此时见随着自己一齐出发的弟兄身上都是血珠飞溅，伤痕累累，顿时六神无主，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忽然一个从她正面攻来，眼看着就要将她坎伤，她也不知道拿里来的勇气，竟然大着胆子正身迎了上去，准备空手夺白刃。
那人也是一震，大概是没有料到世界上竟然有这样不怕死的，身子一僵，鱼百百的手便成功握住了他的刀刃，脚下使劲一踹，将他踢飞了老远。
鱼百百虽然喜欢打架，却从来没有真正见血，如今，她手上被那锋利的刀刃划出了好多血珠子，映着她的眼睛，竟然也是嗜血的红，她觉得自己浑身好似涌起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将那刀握好，便杀进了包围圈里。
那一夜，缠斗一直进行了大半夜，一直到了黎明微熹时分两拨人马才终于分出了胜负，地上断臂残指，尸累如山，看得连晨光都惨烈起来。。
那时候的桃斐还正在木棉坞等待着鱼百百她们的消息，半夜忽然从梦里惊醒，总觉得心下惴惴不安，似乎是要出事了。
虽然平日里，木棉坞里谁都没有他诅咒鱼百百诅咒地多，可是若是鱼百百当真出现了什么事情，最心急如焚的人怕也是他，他自打醒来便再也无法入睡，一直抖坐在木棉坞的正厅里焦急地等待着鱼百百的归来。
一夜的清冷月光，一夜的焦躁不安，谁料他这样忐忑不安地盼着，盼来的竟然是——鱼百百失踪的消息。
活着回来的人捂着还在向外渗血的手臂喘着粗气道：“鱼百百她为了帮助大家脱围，一个人引开了大半杀手的攻击，等到我们摆脱那些围在我们身边的杀手的时候，便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了，弟兄们起初还不相信，搜查尸体时却依旧是没看见人，我们都琢磨着，她，怕是失踪了……”
桃斐听罢，只觉得眼前一黑，宛若锥心刺骨的疼痛猝地跑遍了全身，他此时万念俱灰，却又不能为了自己的情绪而拖延这些弟兄们的治疗，只得勉强压抑住了心底的那些翻滚的情绪，吩咐寨子里别的兄弟们将这个受伤的搀扶着进了寨子，好生修养。
围在寨子门前窃窃私语的人还未散去，他却再也顾不得其他，失心疯一般奔向了木棉坞的马厩，越上一匹骏马便策马飞驰，朝向出事的那一处山谷。
满地都是点点血珠，泼在旁边的杂草堆上，都是触目惊心的红，地上还有凌乱的脚步和被锐器划开的痕迹，都在向来访者吐露出昨夜那场厮斗的惨烈，桃斐勒马而立，眯了凤眼眼睛仔细地寻找着蛛丝马迹，却看见那山谷旁临水的一处淤泥已经散开，明显有人滚落下去的痕迹。
这一看让他心不由得不安一跳，赶忙下马来快步走到旁边，低下头去查看，环视了一周，除了那淤泥，却也寻不出任何能够显示这滑下去的人的身份的东西。
他不由得朝那碧潭望一眼，幽深不见底，波纹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粼粼水光，若是当真有人跌了下去，恐怕是凶多吉少，更何况鱼百百当时一定身受重伤，又并不精通水性，要是当真……
他不敢再往下想，又真恨不得狠狠扇自己耳光，哪里有现在就随便诅咒鱼百百这丫头的？
她不是常说坏人通常都会贻害千年的么，她从前那样为非作歹，怎么会怎么轻易就丧身呢，一定是自己的多想了罢！
往后，便是恶俗的寻人和被寻的剧情，等到桃斐再次找到鱼百百时，这个丫头已经是狼狈不堪，再也不复往日的彪悍，在他常去寻猎的森林里，单手撑了一颗野樱花树，忽然叫住了他。
那野樱花树花瓣落下来的时候真是该死地煽情，害得他连平日里常常带着三分揶揄七分邪气的笑容也拉不出来，只得痴痴愣愣地看着这个柔弱地快要被风儿掀了去的鱼百百，道：“当真是你？”
这一个问句着实小言，全然不是他平日里说话的风格，只是这鱼百百见了桃斐也十分激动，竟然没有啐他，而是看着眼眶已经泛红的桃斐，欣喜却也带着几分憔悴道：“阿斐，我还没死，是不是很好？”
桃斐激动地连鱼百百忽然变得这样温柔都顾不上了，走上前来将自己身上的披风一揭，就这样把鱼百百包裹在怀里，用额头抵着她已经脏乎乎的额头，用只有他们俩才听得见的声音，道：“下次要是再随便给我逞英雄，我便叫鱼十娘打得你屁股开花。”
鱼百百在他怀里撅嘴，眼角也随之发红，低囔一声：“你敢！”便没有了声响。
两个人像孩子一样相互搀扶着回了家，没过几天就欢天喜地地拜堂成了亲，让木棉坞里许多不看好鱼百百这个童养媳的人都跌坏了下巴。
只是，好景不长，这两个人浓情蜜意不了三天，又恢复了往日的那般嬉皮笑脸，鱼百百依然是横行木棉坞的悍妇，桃斐依然是那个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拖鱼百百后腿让她挨罚的公子哥儿，一切好像从未发生一般，日日斗嘴，天天吵闹。
这故事没有任何起承转合，然，木晓白却听得津津有味。鱼百百常常因为自己当日失了常而不许底下的人随便同外人说她和桃斐的故事，现在却终于是让木晓白给听了去。
她只觉得夙愿终偿，又有些恍惚于故事里的那些腥风血雨，飘飘然，便觉得，这样，才是真正的女土匪的生活罢。
她不由得想起她第一次遇见方浩，他散了一头的青丝迷得她头晕目眩，然，比起桃斐和鱼百百之间樱花树下的生离死别，终究是少了一份荡气回肠。
她忍不住问：“鱼百百那一回到底是跌到了哪里？”那些老人便乐呵呵道：“这丫头小时候心肠好，救了一匹野外的狼放在寨子里当狗养，整日里护得跟宝贝一般，终于是让檀离给发现了，说是这些东西毕竟是天生嗜血好杀生，不许她留在寨子里，后来还瞒着她，偷偷将这狼给赶了出去，害得鱼百百为这事哭哭闹闹了好几天。谁知道，原来这畜牲也是有良心的，说是特地将鱼百百从那潭里给拖了出来，又给她送了好几日野果，一直等到她痊愈方才离开。”
木晓白越听越是恍惚，一边谢过这些个老人，一边在心里琢磨，。从前她见人家信奉神仙，大多都是立一个牌匾，整日里烧几柱香给贡着，如今，听完鱼百百的故事，她便也觉得，自己有给她立一个牌匾，好好贡着的必要了。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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