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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任职主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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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归乘见弟弟此举,心下是愈发的气了,自己挨了拳脚,还要去赔罪?哪有这样的道理?
橠白倒甚是意外,不觉愣了愣,支吾其词,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做答了。
陆归舟见她不语,只当她还在生气,心下着急,手上的礼就行的更深了一分,而后恳切道:“请姑娘到舍下一坐,在下亲自与姑娘斟茶赔罪!”
不知怎的,陆归舟心下忐忑极了,生怕橠白就此怪罪了他。
人群中,已是开始议论纷纷:
“县令大人竟然要亲自斟茶赔罪?”
“这姑娘来头看来不小……”
“……”
议论声让橠白回过了神,她抬眼看向陆归舟,陆归舟好似生怕她拒绝一般,连忙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橠白不好再拒绝,且她见了阿舟哥哥,也真真是不想拒绝,便应了陆归舟的话,随他一并进了县衙。
陆归乘三人则是清散了围观人群,而后也回去了县衙里。
那人群虽是散了,议论声却并未休止:
“那姑娘还出的来吗?”
“她打的可是知县老爷,我看是凶多吉少咯!”
“当着大家的面不好发作,怕人说他徇私舞弊,这衙门一关,可就没人知道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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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归舟一路引着橠白,进了县衙里待客的堂屋。
这短短的几步路,橠白一直在偷偷的窥视着陆归舟。
他身形高大,剑眉星目,五官精致的犹如雕刻一般,整个人都透着英气与刚毅,模样和前世相差无几,勃发英姿却更胜从前。
忆起前世种种,橠白腮颊微微泛起红晕。
思虑间,已是到了堂屋门前。
那待客堂位于审案堂之左,坐北朝南,很是宽敞。门楣上高悬一块黑底匾额,上书“迎客堂”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橠白跟着陆归舟步入堂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宽大却老旧的案几,桌上摆着瓷器茶具。那案几之后,是一面雕花屏风,绘着山水图。堂屋的两侧各置两张雕花太师椅,各铺着麻布软垫。
观屋内陈设虽雅,却无一不透露着清廉。
陆归舟一路引领,率先进了堂屋,回过身招呼道:“姑娘请上坐。”
却说橠白见了陆归舟,前番种种涌上心头,心下真真是叫一个百感交集。
她连道了声谢,依言落座。
陆归舟见此,微笑了笑,转过身去,斟赔罪茶。
茶是今晨里新泡上的,尚且还热着。
橠白的视线随之落到了陆归舟手中的茶壶上,就见他一手稳握壶把,一手轻扶壶盖,稍稍倾斜,琥珀色的茶水细细流入青瓷茶盏之中。
所谓酒满敬人,茶满欺人。陆归舟将茶斟了八分满,而后双手捧起茶盏,微微躬着身子,面向橠白,姿态甚是谦逊道:“此事着实乃家兄之过,在下特此斟茶向姑娘赔罪,至于那两名衙役,在下一定严加管教,重重责罚,还望姑娘海涵!”
橠白见了陆归舟,确切的说是见了阿舟,她心下百感交集,她好想扑进他怀里喊他一声阿舟哥哥,诉诸思念之情,却又深知自己不能如此,克制的感觉着实难受,只顾着望着陆归舟,一时间,她竟忘了伸手去接那盏赔罪的茶了。
陆归舟见橠白迟迟没有回应,心下不觉急了起来,只想着若是这姑娘不肯吃他这盏赔罪茶,这可如何是好?
陆归舟不知自己此种情绪从何而来,只知道是因橠白而起,他不想她恼了自己,更不想和她就此没了牵扯,他想她能吃了他这盏茶,而后攀谈结交一番,三五不时的再见上一面……
书中将此种念头称之为一见钟情。
许是前世的姻由作祟,陆归舟一眼万年,只对橠白心生欢喜。
橠白仍是没有回应,星眸熠熠生辉,隐隐泛起了泪光,心中思念翻涌……
她并不是想吃他这盏赔罪茶,无非是想和她的阿舟哥哥多亲近亲近罢了。
见橠白不做反应,陆归舟将身子躬的更深了几分,姿态愈发谦逊:“望姑娘恕罪!”
一语入耳,橠白终于得以回神,她透过逐渐朦胧的视线,看着双手奉茶的陆归舟,心下一阵懊悔,急忙站起身,亦是双手接过了陆归舟赔罪的茶。
橠白神思不定,接过那盏茶下意识的抿了一口,而后又将其放置在了太师椅旁的桌几上,半晌不语。
陆归舟见她吃了自己的赔罪茶,心中大大的舒了一口气,这方才直立起身,抬起头来。
甫一望向橠白,陆归舟又怔住了。
橠白眸光闪烁,似有泪花翻涌,他不知那是久别重逢的激动,只当是她还在为着方才的事情委屈,心下愈发愧疚,忙又道起了歉。
陆归舟接二连三的卑躬屈膝,着实让橠白自愧得紧,她意识到定是自己失态所致,忙在心下缓了缓,憋回了呼之欲出的翻涌泪花。
不成想,眼泪是咽下了,可橠白到底修行尚浅,一时间竟又手足无措了起来,无言相对了半晌,橠白决定还是遁走好了。
“你这茶我吃了,此事也算了结,就……就此告辞!”橠白说完,抬足便欲就此离去。
陆归舟见她要走,忙不迭道:“姑娘留步!”
橠白脚步一顿,身形略显僵硬的转回了身,木呆呆的发问道:“你还有旁的事?”
怕不是要将她留下,徇私枉法一番?
陆归舟见她神情倏然警觉,忙笑了笑解释道:“姑娘方才不是言说要应职主簿吗?可还愿意一试文笔?”
橠白闻言,脸上的警觉瞬间消散,难以置信道:“你还愿意聘我?”
陆归舟自是千万个愿意,可他不敢直言相告,怕被橠白当成见色起意的登徒子。
思及此,陆归舟不形于色,面上淡然一笑,道:“若姑娘文笔成事,在下自很是愿意聘姑娘为主簿。”
言罢,陆归舟在心中已是揣摩起了后续,若是这姑娘文笔具佳,那自是好说,若是她文笔欠佳,那也无妨,方才见她功夫了得,也可聘为县衙捕快……
陆归舟心中暗暗盘算,那边厢橠白开口问道:“可有纸笔?”
陆归舟道:“姑娘随我到书房来!”
言罢,便率先在前引起了路。
橠白紧随其后,跟在了陆归舟身后。
他二人前脚一走,转角处齐齐探出了三颗脑袋,由上至下依次是陆归乘、李虎、丁蓬。三人看着橠白和陆归舟的背影,揣测纷纭。
丁蓬:“喂,你说大人怎么不会把她留下来吧?”
李虎:“大人不会是看上这姑娘了吧?”
话音未落,李虎的脑袋便砰的挨了陆归乘一拳,他凶道:“胡说!我弟怎么会看上那么野蛮的丫头!”
李虎头上挨了一拳,不敢再言语,丁蓬倒是不管不顾,继续道:“那姑娘是厉害了些,可模样是真好看啊!”
“好看又如何?”陆归乘眼一横:“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李虎丁蓬皆不敢再言语,双双闭了口,齐齐缩回了脑袋。
县衙的书房,位于衙署的后院,距离知县老爷的卧房很近。
橠白跟着陆归舟一路进了书房。一踏进书房,鼻尖处便萦绕着淡淡的墨香。
蓦然间,橠白又有了一瞬间的恍惚,想起了陆归舟的前世里,她在顾家的日子,那段时日里,她夜夜都要往他书房里跑,吃着桂花糖,听着他书声朗朗,那时候,也是这如出一辙的墨香……
陆归舟道:“请姑娘落座。”
原来趁着橠白愣神儿的功夫,他已将书案规整好,换上了崭新的宣纸。
橠白回过神,依言上前,自书案前坐下了身。
她提笔沾墨,抬眼问道:“是起草公文还是做文章诗词?”
陆归舟退到了一旁,心下忖度,主簿职责繁多,但最主要的便是文字功底,起草公文总有千篇一律的说辞,测不出一个人的文笔,还是得做文章才是。
于是陆归舟道:“你便以秋为题,随意的做一文章。”
橠白闻声提笔,略思忖片刻后,笔翰如流……
陆归舟就在一旁站着,既不言语也不上前,只静默着看着认真书写的橠白。
一缕阳光透过半掩的窗棂,刚好投射在了橠白的身上。
阳光之下,少女的肌肤宛若一块极上乘的羊脂白玉,纤长卷翘的羽睫自她玉白的面容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微风拂过,宛若振翅欲飞的小蝶。
橠白梳着双髻,极衬她憨甜可爱的面容,一袭红衣明艳似火,整个人好似窑里烧出来的泥福娃娃一般。
微风再起,书房里弥漫着春日里独有的清新。
不觉间,陆归舟眼神有些痴了,他越是多看上一眼橠白,便觉着她又好看上一分,到了当下,他已然是有些感慨,怎么会有这么好看人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橠白抬头起身,将手中的羊毫搁置在了笔搁上。
陆归舟见状,忙收回了自己失态的视线,掩饰般的轻咳了一声,继而问道:“作好了?”
橠白闻声抬头,浅浅的颔首之后,站起身自书案前走开,双手执着自己方才作了文章的那张宣纸,恭敬的递到陆归舟的面前:“大人过目。”
陆归舟伸手接过,仔细阅读起来。
橠白的字迹流畅自然,既有力道又不失柔美,墨迹尚未干涸,还能清晰的嗅到墨香。
“秋风起兮白露降,木叶落兮寒蝉鸣。”陆归舟看着,不觉喃喃低语出声。
这两句诗,橠白是做了引用,引用的不是旁人的诗,正是阿舟所作的诗,现下自陆归舟的口中念出,不觉有些百转千回之感……
半晌,陆归舟看罢了橠白所作的文章,心下已是对橠白起了敬佩之意,这姑娘竟还是个文武双全之人……
思及此,陆归舟起了疑窦,撇开她的容貌不谈,看这身着装也不像是贫寒人家,再观这一手好文章,想来定然是大家闺秀,更遑论还有一身的好功夫,这般万里挑一的姑娘只给他做一个小小的主簿?
陆归舟隐隐觉着难以置信……
陆归舟难以置信的神情让橠白忐忑了起来,她读书习字作文章全是阿舟教她的,想来,应该不会太差吧……
“姑娘的文章在下很是欣赏。”陆归舟言说着,将那满是字迹的宣纸放到了桌上,回过身来,再问橠白:“在下很是愿意聘姑娘在县衙里任主簿一职,不知姑娘可还愿意?”
橠白松了口气,忙说道:“我愿意!”
闻言,陆归舟也松了口气。
如此这般,橠白顺利的谋到了主簿的差事。
按照规矩,陆归舟照例是要问上一问橠白的身世,可他一问起,橠白就支吾了起来……
“我……我不知道爹娘是何人……我只有一个哥哥……他……他在很远的地方……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橠白说着,就低下了头去,不敢直视陆归舟了。
其实橠白这话倒也不算是扯谎,她的确不晓得爹娘是谁,她哥哥也不晓得,确切的说,他们两个是野生的,一株叶脉下的两颗人参,和人间的双生胎差不多,只是哥哥比较壮硕,汲取的养分比较多,化形之后又潜心修炼,所以比橠白先一步长大,而橠白较弱,且又贪玩,以至于比橠玦小了许多。
橠白心虚,不敢直视陆归舟。
陆归舟见她这副模样,心中一阵懊悔,暗骂自己该死,引得了她的伤心事,想必是家道中落的富贵人家所生的女儿吧!若不是生活所迫,怎会出来谋差事?
陆归舟愧疚极了,忙岔开话道:“不知姑娘何时能来当值?”
“明天!”橠白骤然抬起头,神采奕奕,全然不见半分伤心之态。
“……”陆归舟明显一愣,见她没有伤心之态,松了口气,而后笑了笑道:“那再好不过,实不相瞒,这县衙空置了三年,可是积攒了许多陈年旧案需要整理。”
橠白回以一笑,便就此告辞离去。
陆归舟一路相送至了县衙门外,告知她每日当值的时辰,顺便话别三两句。
话别之后,橠白正欲离去,陆归舟却倏然开口:“不知姑娘落脚之处在何处?若是距离县衙甚远,姑娘可搬至县衙落脚。”
橠白甚是惊讶:“当真?!”
那岂不是可以和阿舟哥哥朝夕相对了?!
橠白心下说不出的雀跃。
陆归舟见她面露喜色,又曲解了她的意思,猜想着大抵是这姑娘在为着省下一笔吝宅子的钱财而雀跃吧……
二人虽各怀心思,却皆是满心欢喜。
又随意言说了几句,橠白告辞而去。
她脚步轻快,连那一抹嫣红的背影都透着愉悦。
陆归舟就这般站在县衙门前,直直橠白的背影消失于视野之中方才转身回去了县衙。
蓦的,他脚步一顿,神情一紧,怎得方才未曾问得她姓名?
罢了,陆归舟神情又松懈了下来,待明日她拿着户籍前来,便全都知晓了。
他一壁想着,一壁向县衙后院走着。
后院之中,陆归乘与丁蓬李虎等待了半晌,一见陆归舟回来,当即迎了过去。
“你们来的正好……”陆归舟吩咐丁蓬李虎:“你二人速去将我隔壁的厢房打扫出来。”
“是。”
“是。”
丁蓬、李虎领命前去。
他二人一走,陆归乘便问道:“你好端端的要人打扫厢房作甚?”
陆归舟也不隐瞒,直言答道:“安置新来的主簿。”
“新来的主簿?”陆归乘追问道:“是何人?”
陆归乘仍旧直言不讳道:“方才的那位姑娘。”
陆归乘登时瞠目:“姑娘家如何能做主簿?”
陆归舟听兄长此言,神色一阵不悦:“哥哥,姑娘如何?儿郎又如何?以性别论可否的事,你莫要再提!”
言罢,陆归舟径自离去,衣袂飘飘然,徒留陆归乘在原地气愤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