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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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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婶子阿婆挎着菜篮子,正小声地唠着。说是那位客居于此的吴姑娘,总是往村长家里跑,一日之内去看了几次那位被村长从鬼门关里救回来的俊俏公子。
说不准,真能凑成一桩喜事。一时间,水村难得的热闹。
入夜后,方承吉从山下回来,先到了照璞的住处。
“吴姑娘,我一日没回来,你却成了水村里的大红人了?”方承吉认识照璞也有些时日了,他风尘仆仆地回来,将包裹放在桌上,“老杨他娘给他捎的东西。另外,我此次下山也联系了一下上边。”
“这是新给您的指令。”
照璞接过密信,细细读后顺手在烛火上引燃,不留任何痕迹,“别人不知道,方大人竟不知我为何要这么做?”
她说道:“近来我们要有大动作。”
“还是姑娘思虑的周全。这次我说是替腿脚不便的老杨探亲,村里的人果然没有过多的怀疑。您做事一向有主意。”他提醒道,“但现在这样的关头,村子里突然来了一个外来人,多少让我有些不放心。”
照璞对上方承吉的眼睛,她问:“方大人认识此人吗?”
“自然不识,”方承吉坐下来,将佩刀放在一旁,“还望姑娘海涵,我确实是放心不下,依我说便应该……”
“应该什么?”
“姑娘您知道的。”
照璞给方承吉添上茶,却不将茶盏递给他,偏偏放在了桌子正中间,发出不大的声响。
“方大人,我与此人有旧。”
此举,是为警告,“他之生死,不在于你一念之间。”
方承吉单膝下跪拱手行礼:“是我僭越了。”
这位吴姑娘,是洛阳那边力保的人,也是他绝对得罪不起的人。
照璞没有多言,将刚刚放在桌子中间的那杯茶拿起递给他,“方大人,喝茶吧。”
方承吉起身接过茶盏,打消了再问下去的念头,只是道:“姑娘,老杨已经制出连弩,但双工床弩一直没有进展,我们的人夜里探查,全村都被翻了个底朝天,也始终找不到图纸所在,还得您这边想想办法。”
“双工床□□一定有。”照璞说道,“有传闻,就不会是空穴来风。”
“我是在想,如果临近期限还未找到图纸,我们是不是得采取一些措施?”
“什么措施?”照璞不赞同,“水村的男女老少皆是一代传一代的昭齐匠人,不要小瞧了匠人的坚守。”
“若想成事,就将你那点心思先藏起来,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照璞同他说,“连□□是我绘制的,哪怕找不到床□□,只要我在村长那处再探听到一些消息,我也可以尽力一试。”
“属下相信姑娘。”
照璞又为他添了一盏茶,茶水堪堪到杯口,快要溢出来,“方大人,你应该操心的,是保证大伙的粮食供给,后山条件艰苦,不要苛待了大家。”
“姑娘说的是。”方承吉一口饮尽茶水,拱手退出屋内。
微黄的烛光里,坐在桌边的照璞绷直的背忽的放松下来。
她连着给自己斟了两盏茶,正欲起身,却看见床边映出的小小人影,她出声唤道:“欢意?”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小小的人儿推开门进来:“阿姊,是我。”
小孩子总是心里藏不住事,他此时面色如常,不像是听见了什么。
照璞:“怎么这会过来了?”
“我来是想跟阿姊说,我阿爹已经按你说的为那位公子换上了他的衣裳,并将他那身行头拾掇了起来。老大夫也说,他服了阿姊你给的药之后,情况已经好转了。”
“帮我谢过你阿爹阿娘。”照璞将他手里的鸡蛋接过来,“他醒了吗?”
“还没有,阿爹和老大夫轮流守着呢。”
照璞想了想,此时的方承吉多半已经去了后山。她站起身来,“那阿姊同你过去看看他。”
门框吱呀作响,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村长见她来默默退了出去,这间小小的屋子里便只剩下她和榻上昏睡不醒的那人。
老大夫说他失血过多,箭矢射入之处又极近要害,身体难免会疲累。
照璞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在他塌边轻轻坐下。
她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心里一阵怅然。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照璞伸出手,轻理他的鬓发,在烛光下他更显苍白的脸色让她心里酸涩难耐。
曾经芝兰玉树的少年郎眉眼未改俊朗,此时昏睡着的他,却正好将那双疏冷的眼眸藏住,显出几分脆弱来。
“不是说……你我殊途,总有分道扬镳的一天吗?”
照璞喃喃道:“你说话不作数的吗?”
这几年,她身处合夏,却对昭齐朝堂之事了如指掌,眼前的他已身居高位,她想不出来除了他已探知到端倪以身入局,还有谁能在昭齐地界对他痛下杀手,又这样巧合的误入水村。
她也曾想到二人会有再见的那一日,不想却来得这么快。
山洞里的工事有条不紊,连弩制造起来不容易,有精细的机窍之处老杨总会一一点拨,现下各司其职,制造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照璞尝试着画出了床弩的草图,却仍是觉得有不妥之处,她唤来方承吉:“方大人,你瞧如何?”
“耗材是否会过大?”
他们现在在徽州地界,若耗材过大,实在是难保供给,只怕是会误事。
照璞将笔放在一边,懊恼道:“还是不成。”
“姑娘也不要着急,水村的人是否有透露些什么?”
“我以师父的名义来客居学艺,他们都当我是自己人,自然是倾囊相授,至此我才能够描绘出这草图来。只是,床弩是水村人的心血,他们虽居深山,却也知事关重大,自然不肯轻易吐露。”
“现下我可以旁敲侧击,去探得一些共通的法子,完善这草图。”
她轻叹一声,“如若不成,耗材在所难免。届时,就辛苦方大人了。”
方承吉闻言,轻声道是。实在是急不得的事情,他们都心知肚明。
合夏少年天子上位不久,朝堂实则把控在田太后一党,田氏急功近利,几年前差点攻破昭齐都城金陵,让他们尝到了甜头。这几年表面上休养生息,却一直在操练军队,等待挥师南下的大好时机。
方承吉虽不赞同田氏作风,但他总归看得来风向,这小皇帝长大尚且早得很,更何况是否会有其他变故也说不准。一朝天子一朝臣,既在庙堂之上,听君令而行,这是唯一的生路。
这事做成了,等待他方承吉的,是当今太后的恩赐和倚重,足以他站稳脚跟。
这位吴姑娘开口的事儿,他便尽可能地去办,总归是同一个目的。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欢意听见了阿爹出门的声音,这会,阿娘多半还在睡。
他轻轻地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去到鸡圈里,蹲在窝在草垛上的母鸡边,静静地等待着它下蛋。
以往总是没能捡上热乎的,这此总能赶上了,也不枉他起夜之后一直睁眼到天明。
一旁大公鸡的一声啼鸣将他惊了一跳,正要将这公鸡赶到一边,却看见了正扶着门框,用一只胳膊掩在面前的人。
欢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顾不上降低声音,问到:“你醒啦?”
那人闻声看向他,脸色仍显苍白,嘴唇上却有了一些血色,他看上去相当迟钝,环顾周遭之后,又将目光投在了欢意身上。
“老大夫还说你要睡上个几日呢,这下醒了就好,照璞阿姊也就放心了。”
欢意站起身来,揉着微微发麻的大腿面,一瘸一拐地走向他,“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多谢,已无大碍。这是何处?”因为昏睡了几日的缘故,他的声音很是沙哑。
欢意:“这是水村。”
“水村?”
欢意点头:“是我阿爹捡到了受伤的你。”
“照璞阿姊说,你是她的故人,你认识照璞阿姊吗?”
那人却不说话了。
欢意挠挠头,转身跑出门去。